而聽到哥哥在那裏自吹自擂似的,宋琬言甚為不齒,悄悄的就去和鄧海東說了公孫娘的心思,鄧海東驚喜的問:“真的?”

心想那女子還真不錯,宋琬言對了明曆那裏看看,鄧海東則去看馮三保裝模作樣的臉,他明白了,就站了起來走過去拽住宋明曆:“來來,和你說個事情。”

走到外邊,對了宋明曆悄悄就說了,倍受打擊的宋明曆看著他:“真是小妹說的?”

“我又沒指望的,還騙你幹嘛?馮兄他半生辛苦,這等人動了心就是真動了心,和你這浪蕩子不一樣的。”

“你才浪蕩子。”宋明曆回罵一句後點點頭:“好的。”死要麵子的又道:“那就讓了他便是。”然後悲傷的丟下啞然失笑的鄧海東,一直走到那邊坐在的一群歌姬麵前,點了兩個上乘姿色的,拉了小手就過來,左擁右抱的坐著,看了馮三保冷哼兩聲,然後大笑一聲。

馮三保毛骨悚然的看著他,鄧海東已經擠來:“三保兄,公孫似乎對你有心,明曆那廝被我在外打了一頓,你欠我個人情。”

然後又去吩咐把多餘的座給撤了,才坐回了笑的合不攏嘴的宋琬言身邊,馮三保看著他折騰這些,老臉一紅感激的五體投地,心想這輩子真欠了他的。

又覺得為了自己惹的明曆和他爭吵不好,抱歉的去看宋明曆,去看哪裏被他打的,外麵沒看到,就看到宋明曆拉著女人手在自己腹部搓揉似的,馮三保想,海東手腳重,明曆再是皮厚也要疼的,莫非打出內傷了?

公孫已經換了一身白色長衫,紮了頭發,腰間懸了一把鯊鞘佩劍走了進來,看到宋明曆左擁右抱,看到宋琬言和鄧海東的曖昧笑容,和馮三保那副摸樣,一看就知道分明是被他們知道了,頓時白淨的俏臉飛了紅霞,貝齒咬著朱唇,可這裏現在隻有馮三保身邊有位。

“你要人家站著?”鄧海東瞪著馮三保,馮三保在壓力之下連忙起身:“公孫娘,請坐。”公孫垂首去坐了下來,聽到那邊驃騎虎子又喊:“還不給人家斟茶倒水。”馮三保連忙端茶,怕那廝繼續吼,忙著又給公孫倒酒,忙的汗如雨下,公孫見他這般內斂忠厚,雖然羞澀卻心中更喜,低聲謝了也去幫他倒酒。

怎麽想的到,自己小姐居然對馮公動了心?她的兩個丫鬟憋著笑,那精靈古怪的摸樣和另外一對有的比,都是惡仆常戲主的貨。

宋琬言笑的花枝亂顫的看著這一幕,沒想到自己才會長安,卻成就了一對好事,雖然公孫出身此樓,但是公孫樓不是那些下賤青樓,何況她是一樓之主。

馮三保如今的地位,尋常的王公看他也會給些麵子的,他能和公孫娘如此,公孫以後也能少了好多的煩惱,至於名分,她看看身邊鄧海東悄悄說,鄧海東一笑:“三保兄連我也騙了,你怕他還做不好這些事情?”

宋琬言想想也是,何必多問,看著身邊人又想起不知道還有多久能見了他,別人無拘無束能成好事,自己卻礙著門第,想到心裏難受,悄悄在席下緊緊握住了鄧海東的大手。

鄧海東知道她為何這樣,無聲的拍拍她,鼓勵道:“不會多久的,回頭我就和三保兄說,然後尋機拜見高將軍,再說你實在想我,翻牆出來就是。”

此時已經天黑,燭光內,宋琬言低低的嗯了一聲,還是離情傷心:“過些日子你要回洪城的,我翻牆也找不到你了,如今我父親怎麽肯再放我去那邊了,你走之前定要求了高將軍,或許……”想著若是能和他早些訂了事情,父親也不會阻攔了,又愁哪裏這麽容易。

兩個人偎依著,看著那邊公孫已經和馮三保悄悄說笑,至於明曆都跑了,鄧海東酒意上湧,輕輕摟住了身邊女孩,宋琬言也不再避開,趴在他膝上,一頭秀發散開,隻是緊緊的握著他的手,聽著前麵歌姬在輕輕的唱著:盛世浮生,筆端百轉紅顏讖,霓裳羽衣動了京華,執手訴情深……畫樓庭落,看燕偎梁,君在彼方切莫忘……

另外一邊,馮三保也和佳人安坐著,可就在此刻,前麵有人來報馮三保:“少公,老主找你。”他一聽連忙問道:“在何處?”得了信就去看鄧海東,宋琬言已經慌忙坐好,聽到高將軍招馮三保去,可憐兮兮的看著馮三保,離別之下已經顧不得羞澀,哀求的摸樣讓人心疼,馮三保沒得到叔父說見鄧海東的口信,心想不好冒昧帶回去,於是安慰道:“海東,你在這裏等著,我先去。”

鄧海東點點頭,看他出了邊門然後消失了,公孫正在那裏和宋琬言說話,他也坐了回去。

馮三保急匆匆向著順義門外的太平坊而去,長街奔馬內衛護著,誰也不去問他,一直到了太平坊內的高府內,下了馬就向裏麵走,氣喘籲籲的跑到了二進,正看到叔父坐在那裏擦臉。

看到馮三保來,高力士問:“三保慌張何事?”

見馮三保搖頭,知道之前他在公孫樓的高力士一笑,說道:“你和那鄧海東在一起飲酒的?還有明曆,恩,你們小輩多親近親近。”

“叔父,您今日怎麽不在宮中侍奉陛下了?”

高力士笑道:“陛下今兒恩準了,讓我回來準備,還有三天就是拜祖之後,讓你正式過繼我膝下為子的日子,三保,來。”說著招了馮三保坐在自己麵前,他拉過晚輩的手拍了拍:“可有心事?看你神色不寧,莫非那鎮北家傷了你的?”

馮三保慌忙跪了地上:“叔父,侄兒實在也是無奈,聽了信就來不及……”高力士哈哈一笑,拉起了他來:“糊塗,你今日若不去叔父才是不快,那鄧海東於你有救命之恩,今日你去了也顯得有情義,區區鎮北家的殺了就殺了幾個,手段不如別人輸了陣還有臉哭嗎?”

看馮三保對自己還有些畏懼,孤寒老人心裏忽然有些悲氣,畢竟未曾見過麵,當年家門落難,被仇人抓了閹割送到宮內時,不過十歲,不是後來輾轉打探得知大兄還有後,他都已經準備找個伶俐些的做螟蛉子了,想到過去種種,心裏難受,一向剛強,人稱內相的名宦幾乎落下淚來。

叔父這樣,馮三保頓時急的手足無措,連問可是自己讓叔父哪裏不快了,那惶恐擔憂發自內心,高力士感到他的關切,搖搖頭笑了笑:“是叔父老了,想到幼年落難,就和你父親分開從此天人永絕,孩兒啊,不要多想了,至親不過骨肉,看你有些畏懼叔父,叔父才難受。”

這也是他了解了侄兒馮三保,雖然家貧但好學不輟,性格沉穩,而這等年歲的人品性差不多已定,來京後又被高力士幾番觀察了解,知道他不是得誌就張揚狂妄之輩,所以這才會和他說的出這樣的話來。

若馮三保換一種脾性,為了延續香火,高力士這樣久居高位的狠辣之人再舍不得獨苗,也要拿出手段,治的他隻知道夜夜在房內播種耕耘,不可放出去惹來禍患才是。

聽到叔父這麽說,馮三保才放了心,不好意思的道:“豈是侄兒和叔父生疏?是三保前數十年見的最高不過一城之主,知曉了自己身世後又更為小心,才養的這種習性,若不是要親近叔父骨肉相見,三保手無縛雞之力,怎麽敢就萬裏北上呢?”

“是叔父的錯,是叔父的錯。”高力士聽了連連道,此刻當年屠石堡取紫袍的監軍,就是一個老來得子的普通老人而已,找馮三保也沒什麽事情,便是出了宮就要見他才安心,還有就是今日他聽到了外邊傳聞,高力士也不敢瞞著陛下,忠心的先自己請罪,見陛下不怪罪還得了默許,這才出來要告知侄兒,在長安行事不比尋常的。

所以,等到心思稍定,高力士喝了一口茶,問清楚全部情況後,他對了侄兒道:“三保,這事就是如此過去了嗎?”看侄兒發愣,他淡淡的道:“說到那鄧海東,在你和明曆來之前已經出手了,雖然說他料定羽林就到,也曉得你現在身份,絕對會幫,但當時敢下狠手,就是好漢。”

這一刻,點評殺場事情,高力士的威嚴又回了身上,他看著自己的侄兒道:“可知曉今日若我是你,會如何做?”

“請叔父示下。”

“今日我若是你,到場後便會尋事,扣上馬家那群子弟,膽敢圍殺大唐官軍的罪過,當即動手全部拿下!你,明曆校,還有那虎子一起,三方合圍而上馬家敢動?落了大牢內同時告知天子,聖意一下就是定局,他馬家以後還敢生事便是尋死。”

“……”馮三保聽的呆住了,一言不合就滅一家將門嗎?

高力士卻已經歎了起來:“也怨不得你,是你現在還不明白其中緣由,鎮北候一家向來看不得左帥,前些年就和楊門走的近乎,不過那老猴精明留了餘地,對我也一向顧忌客氣,這才保全了下來。”

說到這裏,他一拍案,聲音拔高了道:“但是管他如何,也不問對錯,既然是和你已經結怨了,便是敵家!遇到敵家不可留手,那區區馬府說是將門又如何,長安處軍馬,至強的羽林和玄甲,還有我領的內衛!”

說到這裏,高力士看著侄兒道:“可知一句話,長安將門不如校!看看這長安多少王侯,天子眼下誰敢放肆,這裏的將門比得上關中他處的一些校門嗎?平崗戰的時候,你看那襄陽楊校居然能撥三千軍馬北上,還布置了邊軍才有的信鴿來回消息!長安一地誰家拿得出這樣人手?”

“那叔父,我下一步該如何做?”

“不做,當時不做就過去了,不過切記,一旦有了機會,就要滅了他鎮北候家才無後患!這些你多去問問那鄧海東,我看他行事有些手段,滅杜之後機緣巧合借了大勢,便又打掉平崗處。”高力士說著笑了起來:“但現在人人隻看到,楊門滅了杜家沒了,就他武尉鄧一家耀武揚威百裏,有左帥和我,誰還敢動?那廝居然還慫恿了李希平拿下平崗駐紮軍馬,如此舍得是有真眼光真手段。哈哈,你和他為友是福!”

聽叔父也誇了那人,馮三保湊趣就把中午在左帥那邊的事情說了,講的繪聲繪色,高力士聽的連連大笑:“這小兒有趣,這小兒有趣!”

然後去問自己侄兒,鄧海東一些其他的詳情,馮三保聽了這個機會,再看看叔父今日高興,於是又跪下了,高力士本來高興,看他總是這樣皺起眉頭,馮三保卻不肯起來,然後就講了鄧海東和宋琬言的些事情,聽罷了之後,高力士沉吟了一番,麵似有難色。

馮三保急了:“叔父你不是高將軍嗎,再說還有左帥已經允了。”

說的高力士啼笑皆非,心想我這高將軍就處處管用嗎?拉起侄兒來,他說道:“不是你想的這般簡單,便是我要去說,也該尋個機會有個由頭,我去了那裏,要和宋家怎麽開口才是?這是其一。”

“其二,左帥離開了門第效忠天子,多年來忠心耿耿,可便是天子也知道,他也是為了家族,因為他家大兄勇則勇矣,年輕時卻就是個逞凶鬥惡的人,比左帥那個明曆兒當年,有過之而不及。左帥是真有眼的人,知道這樣不對,所以才離了家的。”高力士說到這裏欲言又止。

“叔父你說的是什麽意思。”馮三保不解了。

高力士一歎:“等來日我馮家興旺了,你就曉得家族才是根本。左帥如此天子就回以眷顧,所以宋門不衰堪比王侯。但我這樣隨意去多了他家事情,左帥還以為天子借機也要對了他家下手!”

他把話說的這樣,馮三保失望的看著叔父問:“這麽說,叔父您真不好出麵?”

“不是我不好出麵,要出麵也需先和左帥說清。可他那個人心思慎密,最忌諱就是人家說他為了宋家如何如何,我這麽去開口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