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煮茶正待發話,忽聽門前一陣喧囂絮亂的腳步聲傳來,不多時,一眾凶神惡煞般的健碩男子便徑直闖入廳堂內,數數約摸有二十來號,皆長得五大三粗,麵色頑戾,當下雖已是金秋時節,泉州的天氣依然暑氣未消,這些人穿著短襟襯衫,那開暢的領口與**的臂膀處虯結勁突著栗色的肌肉,現出或多或少的龍虎刺青和暗赭色刀疤,一看便知是群刀頭舐血的亡命之徒。

這幫凶徒之間更有一位長得壯若熊羆般的巨漢,似乎是他們的首領,隻見他單手緊抱一位孱弱瘦削的老者,已然是奄奄一息,見唐煮茶端坐在門廳內,便即嘶聲吼道:“茗少,您且快來救救我家大老爺的性命!”

黃大眼與柳卿麵麵相覷,皆有些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的感覺,唐煮茶闔上雙眼長歎了一聲:“你瞎囔囔個什麽……今天這是怎地了,難不成我唐茗五煞犯宮,怎麽盡碰上些稀奇古怪的雜人瑣事?看你們的模樣應是本地之人,難道就沒聽說過我唐煮茶辦事的規矩麽?”

麵對這一眾有若修羅惡鬼般的人物,若換作他人必是惶恐忐忑,賠著一萬個小心說話,不想這唐煮茶竟如此放肆不羈,就連心存芥蒂的黃大眼也不禁為之捏了一把冷汗,唐煮茶話音剛落,刹時間便招惹來數道凶狠淩厲的目光,仿佛要將他生吞活剝了一般。

不想那巨漢卻出人預料地擠出一副比哭還難看的諂媚笑臉,溫言說道:“這唐煮茶的規矩……晚輩自然懂得,兄弟幾個本不該在白天來勞煩茗少的,若是擾了您的清夢,小子我這就給您賠不是了……我家老爺子昨夜遇著了髒事,現如今生死懸於一線,泉城這一帶微有薄名的術師方士我都拜訪過了,他們全然沒有辦法,無奈之下隻得冒昧登門相擾,希望茗少您能施以援手,救得我家大老爺性命,我師門上下自當感激不盡!”

唐煮茶微瞥了一眼巨漢懷中的老者,輕嗤一聲斥道:“生死一線?這又是哪個王八蛋說的,還是你小子自己覺得的……若是這般症勢便已生死一線,倒不如即刻便去死了罷!”

這般絲毫不留情麵的叱罵,宛若將一塊巨石砸入深潭,頃刻間便激起了萬千波瀾。“你他媽的竟敢咒我家大老爺去死?看我不活剮了你這小白臉!”一個光頭壯漢口中齜罵著猛撲上前來,揮起醋缽大小的拳頭,便照唐煮茶的麵門搗下,眼見那拳頭便要打落,唐煮茶卻依然一臉山嶽不撼的平靜神色,黃大眼與柳卿的心頃刻間提到了嗓子眼,暗道不妙,正待出手相助的當兒,忽然眼前一道黑色的弧光劃過,那光頭壯漢竟如遭雷噬般向後飛出數米遠,直撞在庭前楹柱上,噴出幾口鮮血後便兩眼吊白地昏厥過去了。

先前那懷抱老者的巨漢緩緩將一支黝黑的短棒收入袖中,略帶歉意地對唐煮茶鞠身說道:“小子我管教不嚴,讓茗少您見笑了……您若真覺得這般症勢不甚了得,我家老爺子便已性命無虞,晚輩再次懇請茗少您施以救治,大恩不言謝,以後您唐煮茶的事便是我‘舞龍堂’一門兄弟的事了!”說罷又回頭冷聲喝道:“把這丟人現眼的蠢物拖出去!記得將地上的血滓擦幹淨了,別讓茗少看著不舒坦!”

唐煮茶對著紫砂壺輕啜了一口,好整以暇地哂道:“原來是‘舞龍堂’的人馬到了,怪不得這般氣勢洶洶,真不愧是泉城曆經百年的第一大潮幫呀……依你小子的意思,難不成我唐茗還需你們‘舞龍堂’來指教麽?”那巨漢也是個精透玲瓏的人物,這番似褒實貶的話語,如何會聽不明白?當即臉麵上微露駭色,忙不迭恭謙地回道:“茗少您這麽說可就折煞小子我了,泉州唐煮茶又是何等響亮的招牌,道上兄弟有哪個不是翹起大拇指的?我‘舞龍堂’也不過籍水路方便,替兄弟們討口飯吃而已,自然入不得您老人家法眼。”

正所謂“千穿萬穿,馬屁不穿”,那巨漢的一番阿諛,聽在唐煮茶耳朵裏自然是受用無比的。“也罷,你這娃娃倒也口甜舌滑,辦事得力,算是個了得的人才……厄……你們叫他‘大老爺’,照這意思,你懷中之人該是‘舞龍堂’大堂主劉啟泰?那老二劉啟嵩怎麽沒來,那混帳小子,小時候我還抱過他呢!”

若是換作旁人聽了,自會覺得納罕不已,依唐煮茶當下的樣貌而言,最多不過三十歲左右,這般老氣橫秋的話語從他口中說出,縱使柳卿和黃大眼事前已對唐煮茶的年庚知根透底,卻也有些古怪的感覺,更不消說這廳堂內的一眾凶徒了。而那巨漢顯然也明白唐煮茶的話中之意,心知若論資排輩,眼前這位貌似年青俊秀的“茗少”,縱使叫一聲太爺爺都不惶為過,當即便躬下身子低聲應道:“我家啟嵩二老爺正在堂口主持大局,所以未曾過來,不過卻也托了晚輩給您老人家問安,事關緊急,茗少您還是先行替大老爺看看吧……”

巨漢說罷,便探手將懷中老者的衣衫後襟揭了開來,黃大眼好奇地探頭望去,一看之下不禁駭得頭皮一陣起乍,隻見那老者從左肩胛開始直至大半個後背,一爿巨大的掌形淤青赫然在目,那淤青痕跡鮮明,深深滲於皮肉之中,表層卻無絲毫傷創,五指輪廓印記明晰,仿佛一支巨大的鬼爪在老者身軀上狠狠地拍了一記,定睛細看之下,掌形淤青內又埋著有些許猩紅的顆粒狀物體,大大小小約摸數十顆,正隨著老者沉緩的呼吸有節律地上下起伏著,觀之令人心驚肉跳,毛骨悚然。

唐煮茶見狀微一蹙眉,伸手在那老者的脊背上緩緩摸下,隻覺得整個背廓有若蠟封,全然沒了肌體的質感,那些顆粒也似有形無質,被他輕輕一撫,竟像薄膜下的氣泡般四散滑開,唐煮茶將手指湊到鼻尖嗅了嗅,隱隱聞得一股腐肉般的腥穢味。

“窨症與身毒並發……”過了好一會兒,唐煮茶方才轉過臉來,對滿麵焦灼的巨漢說道:“據我觀察,你家大老爺先是沾染了某種邪穢之物,接著又不知何故發了身毒……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昨晚這爿掌形淤青,怕是隻有尋常巴掌大小吧?”

巨漢聽罷連連點頭稱是:“茗少果然不同凡響,神機通天,昨夜裏大老爺一直囔著背癢,當下人們幫他抓撓時發現其左肩胛上莫名其妙地出現一塊尋常巴掌大小的淤青印記,也不知是如何落下的,不想抓撓一番後那淤青竟越生越大,直到淩晨時分,幾乎將大老爺的整個背部都覆蓋了,而且淤青範圍內不斷凸起猩紅色的顆粒,或大或小,數量也在不斷增加,這……這難道便是茗少您所說的邪穢之物所擾?您既能知道它原先的形狀,該也瞭然這邪物的來由吧?”

這邪穢之物在尋常人聽來,當屬無以輯及也無能為力的範疇,人們往往對其產生一種近乎本能的畏懼心理,那巨漢聽唐煮茶這麽一說,首先想到的自然是妖鬼作祟,唐煮茶見他一副惴惴不安的神色,便寬慰地說道:“你小子也不必太過顧慮,我心裏自是明白的,這邪物名喚‘鬼拍肩’,本也甚是淺陋,不過卻又與一並發作的身毒相衍相生,所以才造成了這般凶險的結果……不過你大可放心,我唐茗若無能力將其拔除,又如何對得起門前那塊朱漆金跡的牌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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