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巨漢聽罷喜不自勝,忙迭聲交讚,謝意連連,唐煮茶隻擺了擺手說道:“在你家大老爺昨夜窨發‘鬼拍肩’邪症之前,可有遇到些什麽離奇古怪的事,你小子且詳細說來。”巨漢心知唐煮茶是在了解病由,便一五一十,將這幾日裏自己與大當家親身經曆的一樁異事從頭至尾細細道出。

頭些日子,這泉城潮幫“舞龍堂”當家大老爺劉啟泰突發心血,想要趁此秋高氣爽的時節至野外散散心,且非得找一人跡罕至的所在,真真過一把“野徑尋階日西偏”的幹癮,於是便讓堂口總管顧駿武,也就是那巨漢遣門下幾名子弟至泉州左近找尋這等幽謐之地,而顧駿武擔心大當家的安危,自是百般勸阻,可劉啟泰卻依舊興致不減,顧駿武見無法說服,暗想所到之處雖是荒郊野壑,想來也無甚危險,野遊當日隻需多帶些人手隨扈,卻也不必太過緊張,於是便作罷了。

直到前天,外遣的門下子弟回報,在泉州偏西近郊四十裏找到一座風景秀致的小山,據當地人稱,此山名喚“棲嵐坡”,山中植被甚是茂盛,又幾無開伐,其間不乏山禽小獸雜居,劉啟泰一聽甚是歡喜,笑讚其山名倒是取得清雅,當即便興意盎然地決定第二日清晨便去。昨天一大早,劉啟泰與顧駿武及十數名“舞龍堂”子弟,分坐三輛轎車來到棲嵐坡下,劉啟泰下車一看,隻見晨曦吐哺,碧蔭如蓋,山中氤氳彌漫著一層淡淡的霧氣,耳畔間或聽得幾聲鳥鳴唧啾,不覺心情大好,便招呼著一幹人等緩步上山。

且停且走,一行人不覺步入山腰一處密林,由於山間密蔭交疊,頭頂的陽光都被疏離成斑駁的光影,從樹葉枝隙中紛紛灑落下來,劉啟泰遊性正濃,一路上左瞧右看,流連忘返,可顧駿武及手下十數人卻無絲毫閑情雅意,皆保持著高度的警惕戒備。眾人又走了一段,來到密林深處,顧駿武突然嗅到空氣中似乎有一股微弱的腥臭味,有若隔置了數日的腐肉氣息一般,當下便暗向身旁眾隨扈丟了個眼色,讓大家謹慎留意著,自己便抽出隨身攜帶的長刀,將四圍的孱草劈倒,卻也沒發現有什麽異常,顧駿武心中一陣納罕,他本以為是小獸屍體散發出的怪味,不想這附近方圓十數米內,卻始終沒有發現那腥臭味的來源,端的古怪得緊。

劉啟泰見他這般小心,便笑罵了一聲道:“難得出遊的好心情,都被你這莽漢一番舞刀弄棒給破壞了!這青天白日的,難不成還會在這山裏遇著鬼麽,你且放鬆些才是。”顧駿武一想也是,那腥臭味一閃即沒,再也不曾嗅得,或許是自己的鼻子走了味,又或許是自己神經過敏一時幻覺,於是也便不作細想,招呼大家繼續前行。

眾人一路向前,卻似乎還未看到密林的出口,約摸二十分鍾過後,顧駿武突然又嗅到那股熟悉的腥臭味,當即神情一凜,若第一次是錯覺,那這第二次又該作何解釋?顧駿武趕忙翻手將長刀橫在胸前,四下裏一打量,這不看尚不打緊,一看之下不禁駭出了一身白毛冷汗,隻見附近地麵上都是劈落的雜草樹椏,這……這不正是初次嗅到異味的那個位置麽?怎麽始終一路直行,眾人卻又兜回了原處?難……難道不幸被大當家劉啟泰言中,真是在白日裏遇見鬼了?那些跟來的“舞龍堂”子弟皆是門內好手,也立時發現了異狀,當即便將劉啟泰緊緊圍在中間,十數人麵朝外繞作一圈,凝神臻注地戒備起來。

正當時,忽聽一聲“嚶嗚”怪叫,真有若夜梟哀啼,刹時間便將眾人的目光都吸引了過去,隻見不遠處的槐樹樹椏上蹲坐著一隻怪鳥,那怪鳥的體型有若八九歲孩童般大小,通體呈灰褐色,羽翼豐厚,一條全然不似禽類的、末梢帶鉤的長尾直垂落下來,最為可怖的是它竟長著張有若人麵五官的巨臉,一對熠熠幽光的大眼正直勾勾地看過來,目不轉逝地盯著劉啟泰。顧駿武見狀恐那怪鳥對大當家的不利,忙欺身攔在劉啟泰跟前,剛與那怪鳥的眼神一對,顧駿武不覺激靈靈地打了個寒顫,仿佛被一盆雪水兜頭直灌下來,手腳便絲毫不得動彈了。想來這顧駿武也是刀林劍雨,血裏來火裏去的惡徒,又是何等凶險的陣仗沒見過?奈何這般詭異莫名的狀況卻把他嚇得心頭打顫,冷汗直流,連手中的長刀都快把持不住了。

雖說對眼前這隻怪鳥心存忌畏,不過身後老爺子的安危更是令其掛心,若大當家的真有個好歹,自己這隨扈的堂口總管縱是死一百次也無以彌補其萬一,顧駿武想得此番事態的嚴重性,當即猛一口咬破舌尖,一陣鑽心噬骨的疼痛在刹時遍及全身,頭腦也隨之清醒了不少,他緩緩咽下滿口腥鹹的血水,暗忖己方十數人會在這片密林間迷了路,竟無一人察覺,想必是著了什麽邪瘴汙穢的東西,而這怪鳥來得突兀,估計自己前後兩次嗅到的腐肉腥臭,正是這怪鳥施瘴時留下的異味,隻消將其誅殺,這片密林該是能走出去的,那大老爺的性命也就無虞了。

也當讚大老爺劉啟泰不愧為泉城第一大潮幫的總瓢把子,饒是梟勇無匹,正當顧駿武苦苦思酌之際,隻聽他一聲暴喝:“惡煞鬼神驚!我‘舞龍堂’上下又怕過什麽?眾門內子弟且聽好了,無論是妖是魔,最怕我等英雄好漢的一腔熱血,大家隨我將這怪物給剁成肉醬!”說罷一把奪過顧駿武手中的長刀,撫掌橫刀一拖,隻見刀口過處,劉啟泰的手掌心便劃出一道深深的創口,刹時間長刀上鮮血淋漓,眾隨扈子弟見狀,不覺士氣大振,先前的彷惶忌憚一掃而空,皆仿效大當家的做法,揮刀歃血,劉啟泰又是威叱一聲“惡障受死”,將手中的長刀有若矛刺般猛地投向那怪鳥,一眾子弟也隨之將手中沾染鮮血的兵器向那怪鳥擲去。

可還未等那些刀劍擊中怪鳥,那怪鳥已“嚶嗚”一聲尖唳,展翅騰空飛起,一雙充滿怨毒憤恨的眼神卻死死盯住劉啟泰,那張類似人臉的麵孔扭曲得格外猙獰恐怖,它在眾人頭頂上盤旋了數圈後,方才漸飛漸遠,最終消逝在天際。眾子弟見狀齊聲歡喝起來,皆交口稱讚大當家的神勇,可惟有顧駿武心細,發現此刻大當家劉啟泰的豪爽笑意之下,似乎麵色有些異樣古怪,竟隱隱透出些慘綠來。

自從那怪鳥飛走後,卻也再未遇見什麽異狀,那片密林也在不過十餘分鍾的腳程後走到了盡頭,顧駿武心有餘悸,便強拉著劉啟泰回程,待眾人回到泉州堂口本部已是傍晚時分,恰逢門下一子弟從老家帶來數隻肥實的老鵝,說是從鵝崽至成鵝都是在野外豢養的,每隻都約有二十斤左右的份量,其肉質口感筋道得很,劉啟泰嗜食山珍,一聽之下甚是歡喜,便著人用薑片、幹椒、茴香、八角等料物,入滾油爆香炒了,佐著自釀的老酒吃了個痛快,不想到了夜裏,竟莫名其妙地遇著了髒事,肩背後無端生出一大爿掌狀的淤青。

聽到這裏,唐煮茶已是了然,當即輕笑了一聲:“真沒料到……你家老爺竟招惹了一隻正在屙膏脂的‘屍麵梟’!?哈哈……若是這般境遇,劉啟泰這老小子也算是命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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