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指著泡麵詫異的問,“你,才回來?我們還沒吃嗎?”

她記得剛才與姬淩雲吃完了泡麵之後,他才穿到了車廂外麵去了。可是,事實擺在眼前,泡麵還好好的擱在桌子上,她根本就還沒有吃。

那剛才的一切都不是真的嗎?

如果是一場夢,那麽到底是從何時開始的呢?是從車窗玻璃變成鏡子,遇見女鬼的那個時候,還是在姬淩雲離開去接熱水的時候呢?

“我們什麽時候吃了?”姬淩雲麵無表情,眸子深暗的仿佛落入了青山倒影的河麵,“人那麽多,一直排隊到現在。怎麽,因為這個,你就要跳窗自殺嗎?”

跳窗自殺?其實這個她早該想到的。

從剛才眾人的交談中,以及姬淩雲驚恐的語氣裏,她就應該猜到了。但她的夢裏麵卻沒有自殺這一環,那時,不是他在推自己麽?

不對,那個他,並不是他!而是自己夢境裏的人。

“我沒有跳窗自殺,實際上我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總不能告訴他,夢裏是被他推的。

“你剛才說是做了噩夢,那你將夢裏的情景告訴我。”

“我,其實我也不能夠確定那是不是夢。”

如果是夢,肯定是睡著之後才會做,但她並不記得自己什麽時候睡覺了,甚至她當時根本都沒有覺察到一絲困意。

可如果不是夢,那又是什麽?

姬淩雲忽然緊按住她的手,冷冷的道,“不管是不是夢,你都要將剛才所見到的一切都告訴我,不要有所隱瞞!這一次,正好我趕回來了,下一次你不一定就會有這樣的好運氣!我能救得了一次,卻無法保證每一次都能夠救你!”

這個語氣,就好像班主任在訓斥犯事的學生,與剛才發現自己跳窗時候那樣的緊張關心,簡直就是判若兩人。想起他夢中對陳燕綏那樣的溫柔心裏就堵得慌。這個男人,就算是假的,也不肯對她柔情半分。

不過現在不是計較這個的好時機,最重要的還是保命。他說的沒有錯,關鍵時刻還是要靠自己。很明顯,剛才發生在她身上的事情是很奇怪的,她這個陰陽使者做的有夠窩囊。如果是李君墨,肯定不會像她這麽被動。就算將來不能像李君墨那樣優秀,最起碼也該能自保。

“你走了之後,我先是看見了車窗的玻璃變成了鏡子,然後……”她把剛才發生的事情從頭至尾說了一遍,不過有關陳燕綏的那一段簡單的一筆帶過而已。

姬淩雲認真的聽她說完,而後伸出冰涼的兩根手指搭在了她的手腕上,眸子裏依舊是淡漠的,嚴厲的。忽然,冷峻的目光掃到她的指甲上。

她心裏一陣惶惑,也跟著看過去。這一看,把她給嚇了一跳。她的手指甲,原本是清清亮亮沒有一點修飾物的,可是現在上麵卻出現了極為淺淡的灰暗的葵花圖案。

那個葵花的顏色如果不注意看,就好像是在哪裏弄上的汙漬。她抬起手,細細看過去,那個形狀與她從鏡子裏看見的那個半邊臉女人指甲上的一模一樣,不同的隻是顏色是淺灰色,而那個女人的是豔麗的紅色。

“阿雲,這是怎麽回事?”她心裏有個強烈的感覺,這個葵花絕對不是什麽好東西。

姬淩雲將她的手放在自己冰冷的掌心,從大拇指開始,一個一個的看過去,鳳眸越加的冷厲,“除了見過那個女鬼之外,還有沒有見過其他什麽人?”

“有,還見到過一個三十歲左右的男人,他把我當成了自己認識的一個熟人,不過看見是我,就道了歉離開了。”迎視著姬淩雲探尋的目光,她忽然想起來,“他還在我後肩上

拍了一下!”她伸手指了指位置,“就是這裏!哎呦!”一使勁,那裏的感覺就又好像是筋被扭到了一樣。不過,這一次感覺更明顯,時間也較長了一些,長到讓她不得不注意了。

姬淩雲伸手按下去,一股鑽心的疼痛從那個地方傳來,她差點就受不了,失聲大叫起來。

看著她慘白的臉色,他連忙收回手,“是不是很疼?”

“是的!”像是一般人受到外傷時的反應一樣,她立刻就用手捂上去,不過很快就放開手,頭皮上起了一層汗。就好像小時候打青黴素之前,做的皮試一樣,疼的鑽心,那個地方連碰都不能碰。

姬淩雲的眸子裏掠過一絲狠戾的情緒,一張薄唇抿得緊緊的,抬起手來指尖“劈劈啪啪”的流淌出一連竄藍色的星光,在他們周圍布下了一個透明的淺藍色罩子。

“讓我看看。”他就去拉扯她的衣服,見她猶豫的眼神,解釋說,“我做了結界,我們可以看見外麵,但外麵的人卻看不到我們在做什麽,他們看見的就是最後一個我們保持的動作。”

不由分說的就拉下了她的衣服,在她的後肩上,疼痛的部位竟然也顯出來一朵淡淡的葵花。那大小與指甲上的別無二致,但這樣的尺寸在後肩上就顯得尤為小巧別致。

“這是什麽?”白輕緊張的問,“我的身上,還有手上,怎麽都會出現這樣的葵花?這個……”一句話沒說完,被姬淩雲的下一個舉動驚的顧不上說了。

他像是剛才一樣,對著那朵葵花伸手就按了下去。那個疼痛讓她心有餘悸,她的身體條件反身般的瑟縮了一下。不過,他的手雖然碰觸到了她的肌膚,卻沒有料想中的疼痛,隻覺得從他的指尖傳來一陣舒爽怡人的涼意,而後那個部位就沒有感覺了。

“還疼不疼了?”他的聲音裏帶著憐惜。這讓她有些不敢相信,明明剛才那麽嚴厲,這個男人真是善變。

“不疼了!”不知道他用了什麽方法。不過,雖然已經不疼了,但那朵葵花還在。估計他用的並不是治療的方法,而是止痛的方法。

“要解開這個咒術,必須要用下咒人的鮮血,所以隻能夠先以冰封之法周圍的皮膚將凍結。不過,你放心,現在這個咒術已經不會致命。”

“這是什麽咒術?怎麽這麽厲害?”

“夢遊咒,俗稱白日夢。能夠讓人在不知不覺中進入一種類似於夢遊的狀態,對於被施咒者來說,夢中情景如同親生經曆,如果在夢中死了,現實生活中也會以一種方式死去。不過,兩種死法截然不同。”

“同樣都是死,為什麽要用不同的方式呢?”

“這個正是最為惡毒的地方。”姬淩雲忽然抬眼灼灼盯視著她,“夢由心生,在夢裏會以最讓人痛徹心扉的方式死去。”

沒錯,正是因為她心裏就是那樣想的,在夢裏才會出現一個為了陳燕綏要將她置之於死地的姬淩雲。

知道他話裏的意思,是在說她並沒有把夢裏的那個死法說出來。可是那個,她怎麽說的出口。噩夢隻要一次就夠了,沒有人願意再重新體驗一遍。

見她不說,姬淩雲倒是也沒有強求,繼續給她講解夢遊咒。

“中了夢遊咒的人,死的糊裏糊塗,死後在人世間的智慧與記憶會全部失去,靈魂隨風飄蕩。就算僥幸入了地府,也會被判一個死因不明,徘徊在無妄城之外,永遠都沒有辦法給自己伸冤報仇,也永遠都沒有辦法轉世投胎。”

這才是最最惡毒的!

這麽說,是有人想要用這種惡毒的方法置她於死地。可是,她為人處世一向低調,不爭不搶,從來都

沒有跟人結怨,到底是什麽人要這樣慘無人道的方法對付她呢?

難道是陳燕綏?不,那個女人一看就是一個深不可測的類型,就算真像夢裏那樣覺得她礙眼,也不會在姬淩雲麵前動手,更不會選在人來人往的火車上。

可是她一直都與姬淩雲在一起,那個人是怎麽有機會下手的呢?難道就是趁著泡麵那會兒?這麽說,那個人就應該在火車上。

她渾身猛的一個激靈,透過結界向外麵看過去。因為天色已晚,大多數的人都已經回到鋪上睡覺了,隻剩下為數不多的幾個人仍舊坐在過道裏。有一群與她差不多大談笑風生的學生,一個背對著他們正在看手機的年輕女人,還有一個正在打電話的老板樣的人。

他們看起來都很普通,沒有絲毫可疑的樣子。不過,壞人的腦門上又豈會鐫刻著“我是壞蛋”的字樣呢?

“那個下咒的人,會在你的夢中出現!”

她立刻就想到了那個在她肩膀上拍了一下的那個男人,夢中的那些人隻有他出現的最為突兀,因為在現實生活中她從來都沒有見過那個人。不過,也許可能會是那個女鬼一樣的女人,那個人她也從來都沒有見過。

“夢遊咒是會反噬的,既然你沒事,那個人就會有問題,等著吧。等著他親自送上門來!”姬淩雲手重重的拍在了桌子上,他手掌之下的桌麵立刻出現了無數道細細的裂紋,卻被他手一拂,裂紋又完全愈合成完好無損的一張桌子。

“輕輕,”他的語聲轉柔,“在這之前,你暫且忍耐一下。”

“如果你指甲上的葵花變成了鮮豔的紅色,立刻要告訴我。”

明天就要到雲陽了,前夜注定是不安寧的。後肩膀上的傷雖然被冰封住了,但她卻像是有了心理障礙一樣,不敢翻到那邊睡,而她恰恰最喜歡的睡覺姿勢就是翻到那一邊。又因為要注意著指甲上葵花的顏色,也不敢睡。再加上火車時不時就發出殺豬一樣的尖叫,她真是沒有一點困意。

她掏出手機,給張裳打電話,仍舊是關機。已經失去聯係好幾天了,也不知道她現在怎麽樣了。

火車停下來了,估計是到了途中的某個站點。

下鋪那個男人的手機響了起來,他接通了,睡意朦朧的聲音“喂”了一聲,卻立刻就精神了。

“詩詩,你怎麽來了?你是特意到站台想要看我一眼嗎?哎呀,這,這太讓我感動了!好,你等著,我馬上就過去!”男子掛斷手機就興衝衝的出去了。

都已經十二點半了,到底是什麽樣的朋友,這麽晚了,還趕到火車站來見麵。火車頂多就停個十分鍾,值得嗎?

大概過了十分鍾,那個男人回來躺上了床,再次睡下,很快就想起了呼嚕聲。

這人真是神,這麽快就睡著了,真不知道是怎麽做到的。

等到了下半夜,快要到淩晨三點的時候,她終於有了困意,看向指甲上,葵花還是灰灰的。那個人是趁姬淩雲離開的時候下的咒,而他現在一直陪在身邊,那個人很可能不會再出現了。火車也馬上就要到雲陽站了,這一夜會平安度過吧。

正這麽想的時候,睡在對麵上鋪的姬淩雲忽然坐了起來,輕手輕腳的下了床,向著廁所的方向走過去。

她心裏有些疑惑,姬淩雲要去做什麽,難道他一個鬼也要上廁所嗎?她也悄悄的坐起來,準備跟過去看看。

習慣性的瞄了眼指甲,一顆心頓時像是被野馬踩在腳下的荒原一樣,“咚!咚!咚!”節奏劇烈的響起來。

她的十枚指甲,幾乎就是在一瞬間全部都變成了大紅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