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場裏靜的壓抑,白輕能夠清晰的聽見自己疊加在腳步聲裏的心跳。在百把個陰陽師那濃炙的幾乎讓人眩暈的注視下,突然意識到胡箬讓她這樣暴露在眾目睽睽之下,本身是沒安什麽好心的。

身體開始顫抖,回來的那一段路走的異常艱難。眼睛裏看見了姬淩雲淩厲中卻又帶點傷感的容顏,她在想象他此刻是什麽心情。還有陳燕綏,她將自己的臉藏匿在陰影之中,是否在幸災樂禍。或者,本身就沒把自己的存在當做一回事,對她應該是一種對於螻蟻般的憐憫心情。

或許還有不屑,嘲諷。

白輕不知道是出於什麽心理,回了一下頭。目光正對上台上其他三派的族長,他們,尤其是西渠族長一瞬不瞬的盯著她看,那眼神非常複雜。

白輕知道他們在想什麽,今天這裏有很多名牌陰陽師,都被胡箬給製的死死的,卻讓她一個名不見經傳的黃毛丫頭出了風頭。這對於本來想要借此機會揚名立萬的那些人來說,實在是一個不小的打擊。

可歎她一個隻想要過普通正常人生活的女孩子,可從來都沒想過要出什麽名,胡箬卻要讓她成為眾矢之的,這擺明了就是不想讓她安生。

無妄城主終於調整了坐姿,他坐直了身體,臉看向白輕背影的方向。不過,就是看了那麽一下,臉就轉過去了,看向底下眾人。

他朗聲說,“諸位,剛才有人說,尋找靈器各憑本事,誰找到就歸誰管。你們以為如何?”

眾人不知道城主說這話是什麽意思,是正話還是反話。不回答不可能,回答了又怕觸到逆鱗,都在心裏計較著如何應對。

城主修長的手指悠閑的敲著桌麵,慢條斯理的說,“你們這樣一句話都不說,讓我很難辦呐!那你們是同意,不管什麽人找到靈器都送到南韶囉?”

這下人群裏就有了一絲**,開始有低微的議論聲了。

“不要緊,不要緊,你們盡管議論,我是很民主的。”

就這樣還民主嗎?世界上沒有比他更為專製的了。

“我給你們五分鍾的時間!”城主看向其他三派代表,“你們也可以下去跟族人討論,商議好了,然後告訴我結果!”

東巔、西渠還有北旗的族長如同得到了赦令,立刻就下去了,動作快的都可以用閃的了,各人都有劫後餘生的感覺。南韶李三爺獨自在台上麵對城主,有些不知所措,又不敢問他是否可以下去。

東巔族長特意繞了路走到白輕身邊,小聲問她,“白忠岩家的?”

她點了點頭。

“叫什麽名字?”

“白輕。”

“什麽時候做了陰陽使者?”

“最近。”

族長拍了拍她的肩膀,“今天做的很好,為你爸當年被趕出族的恥辱,扳回了一局。你回去告訴他,如果想要認祖歸宗的話,我可以網開一麵。”

白輕愣了一下,她曾經想過很多種老爸從來都不提白家老家事情的原因,卻沒想到他當年是被趕出家門的。怪不得,他雖然來了卻不去見這些人。

他是做了什麽錯事,

嚴重到要被趕出家族呢?

“謝謝族長,我會跟爸爸說的。”白輕盡量使自己的語調保持平靜,臉上掛著謙和的笑。但她知道這事還得從長計議,像她老爸那樣好麵子的,這種事情根本就提不得。

何況還是由她這個小輩去說。東巔族長的本意,恐怕不是字麵上那麽簡單。

西渠族長走過來的時候,不卑不亢的說了一句,“剛才的事情,多謝白小姐相助。”雖然是道著謝,但他眼神裏卻分明帶著一種,年輕人好自為之的警戒。

這個不用他提醒,她也是知道的。

終於回到姬淩雲身邊了,她坐下來說的第一句話就是,“你放心,我沒事的。”

姬淩雲一把攥住她的手,黑眸裏壓抑著一股很深濃的情緒,還有慍怒,心疼。不過,這些情緒慢慢的都散了,最終他歎了口氣,放鬆了手上的力道,“你還是與以前一樣。”

“什麽以前?”她對這個很上心,連忙追問。

姬淩雲搖了搖頭,目光深沉起來,“那些都不重要,隻要你現在還在,就行。”

她的心一滯。雖然極端排斥他提以前,那種把她當成了別人的感覺,很不好。但是,這一次,不知道為什麽,她忽然就不像以前那樣排斥了。

或許是她知道了姬淩雲的那個過去,長的跟陳燕綏是一模一樣的,跟自己並不像。才產生了僥幸的心理,認為姬淩雲找她並不是在找替代品。

沒想到,他會提到以前。第一次在她麵前,說到以前。

除了南韶之外,三大家族的人都商議好了,大家一致都同意,尋找靈器各憑本事,誰家找到就給誰家保管。然後就等著無妄城城主表態了。

這還是多少年以來,人間的陰陽師公開跟無妄城叫板。

城主去沒有回答,三派族長再三追問,也還是沒有一點兒動靜。三個人互相用眼神交流了一下,隨後北旗族長走上前去,一把拽下城主的麵具。另外兩人迅速上前,製住了城主。

當城主的真麵目暴露在眾人麵前時,除了白輕,所有人都震驚不已。

李君墨的臉色很差,慘白灰敗,黑色琉璃般的眸子裏沒有一點光彩。

也就在這個時候,天花板上的那些個尖刀“倏”一下,連同城主背後站著的少男少女們全部都不見了。白輕隻覺得身側閃過一道陰冷森然的勁風,轉頭看去,姬淩雲不見了。

全場頓時一片嘩然,場麵立刻轉變成一入場時候的狀態。

“想不到還真是南韶李家搞出來的,他們妄想得到靈器,竟然使用這樣下作的手段。”

“我說怎麽南韶族長始終都不出麵,原來是假冒了無妄城主!”

“無妄城主是假的吧,就是傳說中的人物,能夠出現才有鬼!”

“你說的不對,確實是有鬼的!但這跟無妄城主是兩碼事!”

“既然這一切都是南韶搞出來的陰謀詭計,那就把他們族長給抓了!該殺殺,該剮剮,這樣十惡不赦的人留不得!”

白輕聽著這些人的議論都是不利於李君墨的,心裏非常著急。這個就是胡箬要

達到的效果,趁著四派撕逼之際,他好在背地裏實施陰謀詭計。

他一開始控製了李君墨,卻在這個關鍵時刻遁了,讓無辜的李君墨暴露在眾目睽睽之下。估計姬淩雲肯定是去追他了。

但願,能夠將他給追回來。

台上的三大派族長,都看出來情況不太對勁,這樣子並不像李君墨假扮了無妄城主,而是李君墨被無妄城主給控製了。但他們心照不宣,沒有一個人願意說實話的。

他們不像家族裏的那些後代們一樣,憑著祖輩的蔭蔽,飽食終日。各人都是有些真本事,見識非凡的。得罪南韶不可怕,但如果與無妄城結仇,那就不好說了。

因為那個不光是傳說。

再說,陰陽師的派係裏沒有了南韶這一脈,對於他們來說也並不是壞事。

“諸位,事情現在已經完全清楚了!”西渠族長第一個發言,憑著他剛才寧願舍命舍族長之位也要救自己兄弟的舉動,讓在場眾人都很信服。

他一說話,所有人都安靜下來了。

他斂盡鋒芒,站直了身體,伸手指著李君墨,“都是南韶的陰謀!是南韶覬覦靈器!”

他的這一說法得到了下麵眾人的一致呼應,尤其是西渠部眾,喊的最凶。這一次大會,就他們的損失最為嚴重。

“三位族長,你們好好想想看,說不定當初靈器被搶的事情,也是南韶搞出來的!”

“對啊!南韶族長真是好計謀,趁自己繼任族長的機會,將我們三派的靈器,一件一件的搶到手,然後賊喊捉賊的開什麽尋找靈器動員大會。其實真正的目的,是要讓我們答應把靈器放到南韶保存。誰都知道靈器聚齊了就有可能打開封印,千年的封印一旦打開,那強大的力量誰都想要!”

“你們這是在汙蔑!”李三爺終於忍不住,開始反駁。他算是看出來了,其他三派這是合起夥來要對付他們南韶。

就在前幾天,四派之間還融洽相處,好的跟親兄弟一樣,沒想到說翻臉就翻臉了。

無妄城主是族長假扮的,他覺得這件事情大有蹊蹺,而且在他看來,李君墨不像是那種包藏禍心的人。

放眼看下台下,南韶的幾個人已經被其他各派製服了,整個李氏族人統共隻剩下台上他一個。勢單力薄,心有餘而力不足,什麽都做不成。

“什麽汙蔑啊!為什麽我們三派的靈器都被盜了,唯獨你們南韶複生玉隻被偷走半塊呢?你不要說,你們族長的功夫更勝一籌!其實能夠混到族長級別的,哪一個沒有兩手!憑什麽你家那個年紀輕輕的小族長,比其他三派還要強?”

三大派族長的實力不容小覷,不管智商還是情商都非一般。正是因為如此,白輕認為那些族長靠李君墨最近,應該能夠看出來他的不對勁的地方,為什麽連看都不看就異口同聲的說罪魁禍首是李君墨呢?

她不能眼睜睜看著李君墨被人這樣冤枉,她必須要告訴他們,李君墨是被無妄城主給控製住了。她正要往台上走,忽然胳膊被人拉了一把。

“你知道為什麽三大派要聯合起來對付南韶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