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冰戲

用過午膳後,秦雲頤拿來騎裝給齊樅汶換上,“這麽冷的天出去打馬球可要多穿點。”齊樅汶以為她是想要下午去打馬球。

“馬球場讓人除了冰嗎?”

“誰大冬天的打馬球啊。”秦雲頤說,“陛下別問了,到了你就知道了。”

坐一輛輦車去了上林苑,略小的十音湖湖麵已經凍的結實,上午已經著人坐著冰車仔細的壓過,確定無痏,四周插著彩旗,無風自垂,岸邊有安了刀刃的冰鞋。

齊樅汶奇怪的看向秦雲頤,“你想自己下去冰戲?”

“我還沒玩過這個呢,要陛下教我。”秦雲頤歪頭笑說,簡單的墜馬髻上別著珠花,小臉暴露在寒風中,露出微微的紅,雖然和她平日裏華麗的裝扮大不一樣,也別有一番惹人憐愛的風情。

齊樅汶伸手去碰她的臉。“你生日,我陪你,你倒好,自找苦吃。”

“陛下不想嗎?”秦雲頤眼睛亮晶晶的說,“玩一會就回去,動起來就不冷了。”

齊樅汶看向湖中冰場,眼前不由顯像他小時候的場景,每到臘月,湖麵凍的能供成年男子在上嬉戲玩鬧,就是宮裏最熱鬧的地方,有專門練習冰戲的人,小太監在家時玩過,穿上特製鞋子也能在冰麵上遛的飛起,小皇子們自然看著眼熱,由人手把手的帶著滑,或者說坐在車上,被人推著走,各有各的玩樂。

但那些歡樂不屬於他。

年幼的他也想玩冰,但是麗貴妃生的二子,和其他皇子,爭鋒相對,早劃分了地盤,你要去玩,就要去跟他服軟,示弱。

他當時生母早逝,養母性子弱,早不得父皇寵愛,在後妃中也是隱形人似的,按說他這麽一個小皇子,要講什麽自尊。但是他不,就是處境艱難,他也想,都是父皇的孩子,都是天潢貴胄,我怎麽能去你們麵前做小伏低,沒臉沒皮。

養母拘著他不讓他出去惹事,但她也是真心疼他,從小太監那知道他偷偷看其他皇子在冰場玩,就讓人在殿後一塊小小的空地,讓人夜裏一層一層的澆水凍住,讓他可以在那上麵玩,那個小小的冰場,陪他度過了一個又一個的冬天。

齊樅汶眯起眼睛,他可憐的養母,可惜沒有活到讓他可以盡孝的時候。

他掩飾的咳嗽一下,看秦雲頤已經坐著讓人換鞋了,還伸手招他快來,齊樅汶坐在她身側,“當初那些話你都記在心裏了?”

秦雲頤剛到七王府時渾渾噩噩,對外界沒有反應,齊樅汶就不厭其煩的和她說話,說到後來沒話說,就把自己小時候的事當笑話一樣說給她聽了。沒想到她都聽進去了,還記得。

“陛下說什麽呢?”秦雲頤問,“我也覺得奇怪,我明明不會冰戲,為什麽突然就想到要玩這個?”

“奇怪。”

“陛下會滑嗎?”秦雲頤又擔心的小聲問,“小太監說在冰麵上掌握平衡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都怪我想當然了,認為陛下什麽都會,不如咱們就坐在冰車上讓人拖著吧。要不然不小心摔了,有礙陛下威名。”

“這個你還真猜對了,朕給你小露一手。”齊樅汶笑著說,他穿好冰鞋,也不用人攙扶,踮著腳走進冰場,圓溜溜的原地滑兩個圈,活動活動腳腕,然後衝秦雲頤做個手勢,如劍出鞘,就滑了出去。

他真的會滑,滑的還挺好,衣袍角翻動,身形流暢如燕。

“陛下滑的真好。”小太監由衷的誇耀說,“跟專門冰戲的人滑的差不多了都。”

“陛下每年都滑嗎?”

“沒有啊。”韓興也是納悶,他是陛下出宮前到陛下身邊來伺候的,那時候陛下十四歲,在外是**,在內是沉穩,冰戲是什麽?陛下看不都不看,更別提滑了,這麽多年都沒滑過,這一穿上冰鞋就跟會飛一樣。

韓興將信將疑的穿上冰鞋,指不定這玩意容易的很,根本沒他們說的那麽邪乎。

小看冰鞋的韓總管穿著冰鞋上了冰場,鞋子上多了兩道刀片,就不知道該怎麽走路了,戰戰兢兢的提腳走了兩步,就前仆後仰的摔了個大馬趴。

圍觀的宮女不小心都嗤笑出聲。

小太監連忙上前去扶他,“韓爺爺,你小心些腳下,小的扶著你走。”

“陛下果然是陛下,天資聰穎。”韓興摔的呲牙咧嘴還要說,“要不怎麽是陛下呢。”

秦雲頤被人扶著入到冰場,她聰明些,讓人推了把椅子過來,她推著椅子慢慢的走,雖然狼狽,但不會摔倒。

齊樅汶滑到她身邊來,一手抓著她的手,一手摟著她的腰,“朕來教你。”

齊樅汶牽著秦雲頤滑到中心去,四周皆空,雙手拉著雙手,慢慢滑,宮女和太監們在周圍滑,時不時傳來摔倒的聲音,秦雲頤總是分心去看,然後緊張的問齊樅汶,“陛下不會摔了我吧?”

“不會。”齊樅汶輕笑說。

他倒不是對冰戲有多執著多喜愛,在他兒時玩不到的地方滑了兩圈,從未如此明顯的感覺到,所有曾經的憋屈忍耐都像風一樣拋在腦後,他如今已經是萬人之上,他是天下之主。

此外,冰戲已經失去意味。

眼下牽著秦雲頤的手,教會她冰戲,倒是更重要的事。

秦雲頤被帶著滑了幾圈,果斷的說,“陛下先鬆開我的手,不然你牽著,今天別想學會。”

沒有人扶著,原本好像會滑的步子又凝滯起來,秦雲頤閉著眼,做好摔的準備往前走,一下兩下,“我會滑了。”秦雲頤睜開眼興奮的對齊樅汶說,齊樅汶笑吟吟的看著她。

可惜好景不長,滑了幾步後突然失了平衡,往邊上摔去,電光火石時秦雲頤緊緊閉上眼,等待接下來的疼痛。

但是齊樅汶接住了她,她摔在齊樅汶身上,軟軟的。

秦雲頤睜開眼睛看他,齊樅汶還是笑著的。“朕說了不會摔著你,就算摔了,朕也會接住你。”

秦雲頤抿緊下唇,過分洶湧的心情讓她不知道該怎麽說,她看著齊樅汶的眼睛,問了一句,“陛下高興嗎?”

“高興。”齊樅汶摟著她的腰,“你高興嗎?”

“陛下高興我就高興。”秦雲頤笑說。

那邊一看陛下和貴妃都摔了,急忙忙就上前來扶,齊樅汶被扶起後,握著秦雲頤的手說,“今日到此為止了,小手涼涼的,別凍壞了。”

手才不涼了,秦雲頤伸手捂臉,隻是臉凍的有些疼才是真的。

回到榮華宮,秦雲頤洗了臉後往臉上塗了厚厚的油膏,舉著瓷瓶兒也要來給齊樅汶塗,“朕不塗這玩意,娘們兮兮的。”

“這是護臉的。”秦雲頤說,“陛下的臉在寒風中吹了那麽久,仔細皸裂的疼。”

齊樅汶左躲右躲,秦雲頤最後壓著他胸膛上,把他的手夾在兩人胸中間,“這個沒味道,我薄薄的塗啊。”

齊樅汶本就是存心跟她玩鬧,如今聽她這樣說就笑,“你當朕是小孩哄呢。”

“若是我見過陛下小時候,我就來疼陛下。”秦雲頤說。

“果然都聽進去了,還跟朕裝瘋賣傻。”齊樅汶手就近抓了一把軟肉,然後反身把秦雲頤壓在身下,“朕當時是哄你呢,朕小時候,也沒那麽慘。”

“陛下?”

“天還沒黑呢。”

後宮在第二日才知道,貴妃昨日封了上林苑,是和陛下在裏麵玩冰戲,李嬪請安時提起這頭,“不就一個冰戲,貴妃娘娘防我們怎麽跟防賊一樣?”

“要不是貴妃安排這出,本宮還真不知道,陛下原來喜歡冰戲。”皇後感慨說,“貴妃是這後宮中體貼陛下第一人,大家都要學習著些。”

“臣妾若能像貴妃一樣,陪伴陛下的時日那麽多,也能樣樣體貼陛下。”李嬪說,“隻可惜臣妾連見陛下一麵都難,又從何談起體貼陛下。”

“在後宮廣施雨露也是陛下的職責之一。”皇後說,“陛下如今已經是很盡責,你們都要把握住機會,要知道,陛下還是王爺的時候,一個月足有二十天都是宿在貴妃那的。”

“這麽說來,要是貴妃能生下孩子,早沒有你我的事了。”如嬪抿嘴說。

“貴妃如此盛寵,卻從未有過孕息,怕是。”肖嬪欲言又止的,“罷了,各人的機緣不一樣,臣妾盼著能像賢妃姐姐這樣的好福氣才好,兒女雙全的。”

“本宮在這,各位姐妹要誇也好,要酸也好,本宮都無事。”賢妃開口說,“隻是貴妃不在,各位妹妹不提貴妃就沒了嘴可以說話了。”

“貴妃不來請安,她們記掛貴妃也是正常。”皇後說,“你若不喜歡,以後讓她們都不說就是了。”

“太後那想要見二皇子,等會本宮帶他去,等從玉壽宮回來,再讓人送到你宮裏。”皇後和睦的說。

英妃掐著手笑,“太後娘娘想見二皇子,自然是要見的,可惜太後不喜歡我,否則就不用次次都要麻煩皇後娘娘了。”

“不麻煩。”皇後笑說,“本宮也喜歡二皇子。”之前太後突然說要見二皇子,又嫌人多,隻讓皇後一個人去,皇後抱著二皇子去玉壽宮還有些不明白,就算她知道陛下不會再跟她生孩子,但是到底沒那麽快死心。

而且就算她要抱養孩子,也不會抱養娘家顯赫,位分又高的賢妃之子。

太後卻是這麽跟她說,“你自然不用抱養她的孩子,但是你是嫡母,你是皇後,賢妃的孩子也是你的孩子,你抱過來,她半句不是也不能說,你隨時能抱走二皇子,你說,賢妃日後還敢不敢對你說句不字。”

“她不敢,她怕。”

“哪怕是萬分之一的冒險,她都不會拿二皇子來碰的。”

太後笑說,“你反正每天都要來玉壽宮,隔三差五就抱著二皇子來給哀家瞧瞧,咱們娘兩說說話,之後呢,你又好好的把二皇子送回去。”

多來幾次,隻有賢妃膽戰心驚的份。

皇後見英妃果然對自己恭敬了許多,心裏感慨薑還是老的辣,心裏對太後又近了一分。

她知道太後的心思,如果日後她隻能借腹生子,和太後結盟也不是不可以。

金貴人關緊門,赤著腳在地毯上跳舞,跳的滿身大汗,翠羽掐著時間,“貴人,休息一會吧。”

“不能休息。”金貴人喘息著說,“離過年已經沒有多少日子了。”

“翠羽,你去地泰宮說了,皇後娘娘答應了嗎?”

“皇後娘娘答應了。”翠羽說,“可是貴人,你真的想好了要在除夕大宴上獻舞嗎?到時候宗親貴族們可都在,貴人,這可是,”自甘輕賤啊。

金貴人嘲諷一笑,“貴人,真是哪個牌麵上的人不成?”

“今年,金家連一個進宮的席位都沒有,我若不拚一把,難道真在這貴人的位置上到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