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翰無語,腦海裏飄過自己獨居悶濕的出租屋裏,啃著幹麵包就著白開水拚命翻閱資料考研的苦難歲月。那段日子真可謂是吃了上頓兒沒下頓兒,而且還經常要被胖嬸追進家門討要房租。弓語每每在關鍵時刻出現,不但幫著他和石嘉交付房租,還時不時的反過來資助,幫著林翰逃離窘迫。

這些畢生都無法忘懷的記憶,林翰當然時時記在心裏。可以說在他最艱難的時日中,是弓語給了他莫大的幫助支持,從那時起,他和弓語深厚的兄妹之情,一直延續至今。

所以就算再刺激、再直接、再不好接受的話,別人不能說不敢說,弓語對著林翰一樣會連珠炮似的一吐為快。林翰怒不得急不得,隻有乖乖聽著的份。誰讓弓語是他妹子呢,一個在他落難之際無數次幫助過他,善良開朗的鄰家妹子。

林翰苦寒出身,他的價值觀很固執。有些情份債,並不是能用多少金錢財富可以還付的,而是要用一生的感情來擔待,弓語對他來說,就是這個概念。

可是提及到周遠思,他又在心底沒來由的有些抵觸。

鐵拳堂的事他不是應付不來,隻是現在真的不想和弓語說實話。可苦於小丫頭自以為非常了解他,覺得林翰還是過去的那個翰哥,這次又習慣性的要站出來替他擋災消難。話裏話外,也並沒有帶著多少客套。

周遠思的身份早就被苗振東打探清楚了,這個秘密林翰還沒來得及講給弓語。君豪的二公子固然是有好大的架子,喜歡怎麽行事就怎麽行事,不過放在林翰麵前,還真沒把他太當回事。

周遠思非要收購姬小峰的艾華公司而後快,這件事無可厚非,勉強算是商業運作吧,林翰可以管也可以不管;可是他同時一直對弓語隱瞞著自己的身份,這就不由得林翰不引起重視了。

所謂愛屋及烏,弓語要是吃虧,林翰第一個要跳出來不幹。一切都沒有真相大白前,要拜周遠思出麵幫忙,解決眼前的危機,這個人情林翰不想欠,或者說也不允許欠。

他有一種直覺,自己和周遠思,早晚會有一次正麵碰撞,方方麵麵的碰撞。這種直覺很強烈,不知道來自於哪裏。以前可是從未對第一次謀麵的陌生人,生出過這種不踏實的感覺。

弓語提出來要周遠思幫忙,如果把握不大,她不至於說的這麽幹脆,看來她是能求得動周遠思的。可是傻丫頭對眼前這個男人的成熟穩重外表所迷惑,既不知道他真正的身份,也不知道他要打什麽主意。

目前為止的事情已經很亂了,林翰還不想搞的更亂。所以揭破周遠思的身份不是很著急的事,再說事關弓語的終身幸福,他必須努力保持克製住自己,一定要慎而又慎。

一想到這裏,林翰又重重的歎了口氣,單手扶住牆壁,說道:“小語,我隻求你一件事,千萬不要再讓小婷卷到這事裏來,我向你保證,我一定能妥善解決。”說完就轉身要去開門。

弓語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急道:“翰哥,這個時候你能不能不發你那強脾氣了!你也說了,不想婷姐被攪合進來,可是關乎你的事情,自然就會也關乎到她,你叫我怎麽和你保證不讓她知曉你闖了禍?”

林翰甚為煩亂,匆匆道:“你容我想一想,總可以吧?”開門走回臥室。弓語氣鼓鼓的噘起了嘴,在後麵嘟囔道:“德性!”回過身去接著熬粥。

林翰的脾氣她是知道的,現在不能逼得他太緊,這人有時候又自負又要強,還倍要麵子,隻能是先等他自然想通,再做打算了。

再過一會姬小婷也起床了,早飯還沒做好,房門響動,卻是武誌宇和石嘉幾乎“破門而入”,爭先恐後的搶進屋來,和林翰相見。這哥倆昨晚得知了林翰歸來,並且那一直折磨纏身的怪病,已經被翰哥的導師同學治愈,喜悅興奮的一夜未睡。清晨起來連班車都顧不得等了,直接截住一輛的士,飛奔家中而來。

三兄弟再次聚首,唏噓感慨,自有一番感動親熱的場麵。

不到八點,又有客人上門,卻是陳朗、宋若晴和許展三人聯袂而來。這還不算,再過得一會,王蘊明和姬小峰也趕了來,一時房間內人聲鼎沸,熱鬧非凡。

林翰痊愈而歸的消息不脛而走,大家第一時間趕來探望加祝賀,足見這些人對他深厚的情誼。眾多的來賓裏,陳朗明顯是最迷茫的一個,幾次要偷偷拉著林翰出去單獨聊一會,都被別人攔住了。

無疑陳朗的醫學專業知識是所有人中最高的,他想破了腦袋也搞不明白,已經被宣布死刑的林翰,怎麽就能奇跡般的康複痊愈,如果說他的導師顧雲軒教授在福南的同學專家組可以治療漸凍人病症,隻林翰這一例臨床成功,已經足以轟動全球了。他為什麽之前從未聽聞過這個醫療團隊的大名呢?

關於這個說辭,林翰早早的就在心裏杜撰好了,當著陳朗和大家的麵,現在無疑是說出來的很好時機。他拉住陳朗的手,硬是把他摁在了凳子上,這才大聲解釋道:“顧教授早就預料到你的疑慮,具體情況,就由我來代他老人家和你說明一下吧。”

陳朗忙不迭的點頭,瞪圓了眼睛。顧雲軒鼎鼎大名,他研究出來的課題都不是蓋的,況且這又和自己從事的業務息息相關,絕對有必要仔細聆聽。

林翰清了清嗓子,說道:“陳醫生,有件事還是要最先提起,就是二院給我下達的診斷書,其實是誤診。我的一些症狀雖然和漸凍人這個病極為相似,其實從骨子裏是和它截然不同的。”這一言未畢,大夥嗡的一聲亂了起來,七嘴八舌的開始議論紛紛。

林翰先拋出了這個重磅炸彈,為的就是要混淆大家的路線。漸凍人症能不能被治好,陳朗就可以給出答案,這個全球醫學領域都解決不了的難題,當然在華夏國也一樣令人束手無策。但是現在林翰一上來硬是在方向上就給定了調子,說他得的其實不是漸凍人症,情況似乎一下就明了起來。

陳朗大吃一驚,張著嘴巴將信將疑,隨後就開始冥思苦想,腦子裏有點懵了。明明林翰的神經元細胞被破壞了,肌肉和血液裏的磷酸存活率也基本降到了負值,這一切都和漸凍人症狀的臨床表現十分貼合,怎麽就能稀裏糊塗的算誤診呢?

林翰看到他的模樣暗暗好笑,繼續道:“我體內感染的病毒是一種叫vx的病毒,解放前後這種病毒在我國西藏、回疆大部肆虐過,當時死了好多人,國家也曾經專門派過去一支醫療隊伍,有針對性的在當地展開了一係列的研究治療工作。隻不過由於時間太久遠了,後來這種病毒又一度消失,留下來對其的記錄就少之又少,漸漸地淡出了人們關注的視野。”說著掏出一葉紙張遞給陳朗,續道:“陳醫生你可以看一看,這是教授列出來的xv病毒結構組成草圖,你看仔細嘍,這可和漸凍人細胞完全不一樣。”

林翰這段話的演繹,果然非常逼真,在場的人全部深信不疑。隻有陳朗和宋若晴因為掌握著專業知識,雖然心裏還有不同意見,可是林翰適時的遞過來的病毒結構草圖,就成為了強有力的佐證。

他故意把xv病毒字母顛倒過來宣布,是臨時起意,以便增加這個病毒的神秘性。其實xv病毒就是他不加隱藏,世界上所知者也少之又少。就如同陳朗這樣的青年醫生,基本不可能了解到。顧雲軒都沒有實際的病曆和記錄可查,這種大過陳朗年歲的病毒,又怎麽能被他熟知掌握?

不過林翰拿給陳朗的病毒結構草圖,確是顧雲軒在他體內提取到的xv病毒分子的真本,如假包換。林翰考慮不如此,就不足以能徹底的讓陳朗信服,哄騙別的人或者容易,要他相信二院的誤診,就必須拿出些“真材實料”。

如此一來,漸凍人能夠被治療的神話依然沒有打破,不過這和林翰可沒什麽關係了,他得的不是漸凍人症。福南的醫療機構雖然也治不了漸凍人,但是人家檢測的手段高明,硬是查出了林翰的病症根本就不是傳說中的這種怪病,這有硬邦邦的事實證明,林翰能活蹦亂跳的歸來,就讓人無法辯駁!

林翰除了把xv病毒反著念,同時還在草圖上做了一點手腳。真正的xv病毒結構博雜繁複,並且是無解的。也就是說陳朗看到原圖的話,雖然知道這不是漸凍人症,但是也一樣能讀出這是另外一種絕症,照樣沒得治。林翰巧妙的更改了一組數據和組成結構,徹底把xv病毒“盤活”,就是想要陳朗看明白,這種病毒治療起來雖然還是麻煩,但不等於無解,自己能夠康複,並不是有什麽奇跡發生,而是顧教授和他的同學“醫術”高明。

果然陳朗皺眉盯著草圖看了良久,終於默默的點了點頭,一副如釋重負的樣子。林翰隨即在心裏,也馬上如釋重負,長長的吐出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