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九看到林翰一臉的微笑的舉起酒杯朝自己比了比,然後又一臉微笑的小酌了一口,兩個人的目光似像有電極吸引,始終未曾分離開過。

他突然覺得有一種衝動,狠狠地一拳掄過去的衝動。林翰的表情盡管看著貌似客套,但是因為有那股淡淡的、飄忽不定的瀟灑氣質糅合在內,在阿九的眼裏,就變得極為欠揍。

談事就說來談事,總是裝逼成一副無所謂的樣子,那就真離挨揍不遠了。

阿九看到林翰放下了酒杯,然後右手按在桌麵上,一副輕鬆自若的姿態,突然問道:“你是林翰?”

林翰左手抬起去口袋裏掏香煙,聽他這麽問也並沒有吃驚的樣子,隨口答道:“沒錯,我就是……”話音未落,阿九猛的暴喝道:“那你還裝你娘個叉!”一直趴在吧台的身子倏忽間立起,右手裏多了一把明晃晃的尖刀,高高揚起,飛速紮了下來,目標直取桌麵上林翰平摁的手背!

阿九突施辣手,他想要用匕首直接把林翰的右手穿透而過,釘在桌麵上!然後看著鮮血噴濺,林翰慘叫哀嚎的痛苦表情,再質問一下他,還會不會像剛才那樣微笑。

這小子太他媽欠揍了!一直看著都不順眼,為了不壞了老大的計劃,阿九強忍著不快和林翰接觸搭話。但是就在剛才,身處後台監控室的老大突然通過耳機給他提示:眼前的人確為林翰無疑,並且主動要求他給林翰點“顏色”看看,別下的太重的手就行,後果他來負責。

阿九猜想是不是透過監視畫麵,老大也被這小子的微笑嘴臉氣的心頭發悶,渾身不爽,所以才有了這個比較出格的指令。他的心頭馬上閃過一絲快意,覺得老大的指令來的太及時了。既然這個林翰不肯拿出點誠意來,那我們就隻好先拿出來了。

阿九的這一刀,明顯帶上了個人主義色彩。老大的意思是“下手別太重”,而他采取的卻是直接釘人手背。如果刀刃穿背直透過去,所造成的傷勢就會非常嚴重,弄不好林翰的一隻手就要被廢掉!

看著這人的微笑,阿九就沒來由的恨意難平,覺得他已經嚴重的惡心到了自己的視覺和感官。不狠狠的釘住他那隻髒爪子,實難傾瀉心頭滿滿的憤懣。

刀光泛起的刹那,林翰暗暗歎了口氣。

他真的是漫無目的的走進酒吧來的,要怎麽和黒木交涉,或者說報複,一直都沒拿定主意。其實這和他的性格不無關係:林翰天生就不具有侵略性的本質,也沒加入過什麽黑幫社團,更加沒在“道上”混過。就連在正途上做人,他都沒有去主動“算計”別人的時候,一顆雍容寬厚的心,始終伴他成長。

現在突然之間,要林翰采取主動,去“挑釁”、“冒犯”、“找茬”,他確實很不適應。黒木劫持姬小婷針對他,所有的事都有因有果,黒木一定罪不可赦,林翰也當然不會既往不咎。

但是這個度要怎麽拿捏,一直叫他犯思量。廢了黒木,血洗酒吧,然後再一把火燒之?

亦或是大開殺戒,把這些人有一個算一個,全部斃掉,真正的像鷹鉤男那樣做一次殺人魔王?

後者的想法很快被林翰否定了,殺人魔王,那真不是誰都可以做的。他的能力超凡脫俗,如果真殺起人來,不知道效率會勝鷹鉤男幾籌,可說到嗜血嗜殺的無上彪悍之氣,林翰根本就還沒具備。再者說來,就算黒木等一幹匪眾罪大惡極,被槍斃十次都不嫌多,那也輪不到他林翰來做這個劊子手。

真的演變到那個地步,林翰平靜的心理,安逸的生活,熱烈的愛情,一切的一切都會隨之灰飛煙散,再也回不到原來的軌道上。

他認為,那叫“失控”;而自己喜歡的恰恰是“控製”局勢。所有的變化,最好都能在他的掌控之中,方為智者。這也沒什麽丟人的,老子不是不能殺人,不會殺人……最多就是有一點不敢殺,不屑殺罷了。

火車上鷹鉤男和陶海升血洗整節列車的一幕,給了林翰畢生難忘的巨大震動。每每回憶到那天發生的一切,他都覺得心驚膽顫,思緒難寧。他可以從一個凡夫俗子轉變成集眾多異能於一身的超人,如同神一般的存在;但是要相應的調整好從人成神的心態,明顯卻艱難的多。

蠕蠕而動的蠶蛹,誰都知道是餐桌上的美味,一粒的營養便足以抵得住一隻雞蛋,可是大家都是生來就敢把那又灰又黑、毛茸茸、圓滾滾的大蟲子放進嘴裏大嚼嗎?

答案必然是否定的,有的人或者接受能力極快,幾次下來就敢大吃特吃;有的人心理陰影大了些,要曆經更長的時間,才終於小心翼翼的伸箸夾起;而有的人,窮其一生,恐怕也難以下得去決心做出嚐試。

人們對事物的接受能力不是一致的,中間的轉變需要時間。說起來吃蠶蛹才是多大點的小事,要林翰搖身一變,從草根庶民一下變成殺人成性的冷血狂魔,這個難題委實出的太大。

林翰不善於去主動針對別人,但是他非常善於針對主動的別人。徐文瑞就是前車之鑒,林翰很好的審時度勢,用徐文瑞給他設計好的圈套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恩威並濟,把他和桑紅玩弄於股掌之上。再想想其他的人,李中平,費大彪,田福成,陸炯,高星河,苗振東,謝鶴鳴……這些人概莫能外。

一句話,林翰從沒有主動去招惹這些人,要找找誰的不是,全都是他們先一步得罪到了他的頭上,這才做出了反擊策略。後期的張墨、麥少鳴、韓維德等人如果不是因為他的身體原因把計劃擱置,怕是也早都相繼中招了。

麵對阿九揚起的匕首,顯露出的卑劣嘴臉,林翰用子彈時間看去,甚至心裏麵還有時間可以再最後斟酌一下應對之策。說實話,此刻的他,臉上的笑容徹底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三分震怒。

幾句話不到,就突然下起了黑手,而且一出手就是要廢人手足的陰損辣招,這他媽還是人嗎?瘋狗咬人之前,還知道叫喚兩聲呢吧?林翰因為心愛的女人被鐵拳堂劫持,這種粗魯卑鄙的行徑先就激的他怒氣難消,現在他們不知悔改,居然還變本加厲的一再猖狂,真的被氣狠了。

林翰發了怒,而且還是比較狂躁的暴怒,阿九的下場當然就可想而知了。他手中刀光閃動,快速無倫的紮向桌麵,“奪”的一聲悶響,刀身刹那間紮進了吧台大半,上麵的刀柄顫巍巍晃動,阿九定睛看去,又哪裏有血花四濺的場景?林翰的右手不知什麽時候又抓住了酒杯,正在好整以暇的喝著酒,好像他之前就從未放下過來一樣。

阿九驚詫的瞪起了眼睛,不能相信眼前的事實。他十六歲輟學開始就混黑道,說起砍人打架,一生活到現在大大小小不知經曆了幾百場群毆械鬥,練就了一手潑風般的快刀,眼前的這個林翰,看年紀似乎還沒有自己大,本以為十拿九穩的一刀,不知被他用了什麽手段輕輕巧巧的就躲了過去,怎麽生生釘在了空桌麵上?

林翰又慢悠悠的喝了一口酒,握著酒杯看向阿九,眼裏麵現出一絲憤怒的火焰,問道:“你一定在納悶,你想看到的那一幕為什麽不能如願上演對嗎?”突然手腕輕抖,杯裏剩餘的殘酒飛速潑出,把阿九的臉淋個正著!

阿九目不能視,剛待胡亂伸手去塗抹,猛的後頸一緊,腦袋被一股大力狠狠的摁在了吧台上。他驚慌失措,勉力睜開雙目,剛好就看到了豎在眼前明晃晃的刀身。他雙臂使力摁住桌麵相抗,想要奮力抬起頭顱,突然間兩手一緊,被人以一隻手接連擒住相互疊到了一起,跟著刀光一閃……

阿九感覺到來自頸部的巨大壓力驟然消失,身體猛地一挺,才到中途,驀然看到了自己的雙手,已經被那把匕首牢牢的對穿而過,悍然釘在了吧台上!鮮血第一時間躥出,呈噴泉狀四射,紅褐色的血液,像極了他平日裏調和的雞尾酒,殷然奪目。

阿九這下傷的極重,觸目驚心的傷勢先一步擊潰了他的心理,雙手保持住姿勢一動也不敢動,發出了撕心裂肺的一聲慘嚎!叫到一半,頭發被人一把薅住,砰的摁倒在桌前,泛著血光的匕首離他的雙眼不過咫尺之遙,林翰冷冷的聲音響起:“現在你可以看到這一幕了,我滿足你!”

這個變化大概也就是發生在不到十秒鍾內,然而吧台裏鄰座的兩個酒保迅速作出了反應,靠的近的一個“傖啷”一聲從案底抽出一把尺許長的西瓜刀;另外稍遠的一個一時沒有就手的家夥,抄起兩個空酒瓶對撞,“嘩啦”作響,碎片四濺,倒握瓶口向林翰怒目而視,神色間緊張忐忑,如臨大敵。

音樂聲戛然而止,跳舞喝酒的賓客一時不明所以,紛紛愕然四下張望。有幾個年輕女子離吧台最近,她們先是看到了持刀握瓶的兩個酒保,跟著目光停留在桌麵上阿九鮮血淋漓的雙手,齊齊發出了一聲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