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狄燕想了想道:“如果李大哥一定要追查這件事,我覺得可以從我師父那裏著手,畢竟是我師父讓我去長安幫忙,她一定知道幕後人是誰。”

李臻精神一振,其實他也想到了公孫大娘,狄燕說過,是公孫大娘為了還一個人情,其實公孫大娘就是捷徑,但李臻也知道,公孫大娘絕不可能告訴他們這個神秘人是誰?

“可是你師父肯告訴你嗎?”李臻遲疑著問道。

狄燕搖了搖頭,“我師父當然不會說,但我知道她當時接到一封信,她就是看著這封信給我說了去長安之事,隻要我們能找到這封信,或許就可以知道此人是誰?”

“信還可能在嗎?”

“那是你不了解我師父,她極看重故舊之情,故人的物品從不扔掉,我們都知道她有一間屋子專門用來存放故舊之物,就在她寢房內,我幾年前還進去過,裏麵一口大箱子裏堆滿各種信件,足有數千件之多,那封信一定就在其中。”

“你能從幾千件信中找到那封信?”李臻有點不敢相信地問道。

狄燕嫣然一笑,明亮的眼睛閃爍自信的光澤,“隻要給我一刻鍾時間,我一定能找出那封信。”

李臻負手走了幾步,他心中有了一個方案,笑道:“這件事還是得請秋娘大姐幫忙。”

一句話提醒了狄燕,上次趙秋娘之事她還忘記問李臻了,“我忘記問你了,你怎麽會認識我大師姐?”

“這件事說來話長,我們邊走邊說。”

……

南園武館內,百名弟子正手執木劍逐對拚殺,寬闊的練武館內到處是一片喝喊廝殺聲。

李臻對四周的武士訓練不感興趣,他整個心思都在那封信上,他對趙秋娘說了托付之事,趙秋娘卻沒有答複,令他心中暗暗著急。

他又忍不住道:“秋娘大姐,你就幫幫小弟吧!”

趙秋娘穿了一身白色的武士服,頭發簡單紮成馬尾,臉上沒有施粉黛,短襟上衣,下麵是肥大燈籠褲腳,更顯得她精幹簡練。

雖然趙秋娘臉上不施粉黛,但一雙媚眼依舊動人心魄,她瞥了一眼身邊的李臻和小師妹狄燕,心中暗暗推斷他們之間的關係。

雖然大唐男女之間交往很正常,一對青年男女在公共場合出現很尋常不過之事,並不代表他們之間有什麽特別關係。

不過以趙秋娘女人的細膩和敏感,她依舊能捕捉到兩人那一絲若隱若現的情愫,這兩人之間都互有好感,隻是沒有說破。

若是別人,趙秋娘一定會肆無忌憚地開他們的玩笑,不過趙秋娘知道李臻的大姊李泉不太喜歡狄燕,自己可別多事,惹惱了李泉。

趙秋娘便裝作什麽都不知道,媚眼瞟向李臻笑道:“公子怎麽隻會向秋娘提要求,卻從不說說你打算怎麽回報秋娘,你讓秋娘怎麽幫你?”

李臻撓撓頭,他確實答應過趙秋娘很多事,卻一件都沒做到,比如教她的弟子騎射,說了多久了,卻從不落實,著實讓李臻有點難為情。

“秋娘大姐,你再幫幫小弟這一次吧!下次一定幫你。”

“又是下次,你總讓秋娘做虧本生意,這怎麽行呢?不如這樣吧!你現在就陪我弟子練劍,你的事情,我和小師妹商量,怎麽樣?”

不等李臻回答,狄燕便接口笑道:“李大哥,你別讓大師姐為難了,就答應吧!”

“你這小妮子,什麽叫讓我為難,我會為難嗎?這可是他的誠意問題。”

雖然對狄燕說話,但趙秋娘的一雙媚眼卻始終不離李臻。

李臻無奈,隻得答應了,“好吧!我就豁出命去,陪秋娘大姐的弟子們練劍。”

趙秋娘白了他一眼,“什麽叫豁出命去,難道我的弟子會吃了你嗎?”

她對西麵的數十名女弟子揮手道:“姑娘們,師父給你們找來一個練劍的對手,你們不用客氣,隻管拿出壓箱底的本事招呼他。”

一大群年輕女弟子衝了上來,將李臻團團圍住,鶯鶯燕燕,嬌笑聲嚷成一片,狄燕看了一眼手足無措的李臻,不由又好氣又好笑,跟著趙秋娘快步進了裏屋。

兩人在房間內坐下,趙秋娘給狄燕倒了一杯剛剛煎好的茶,笑道:“我讓他去教女弟子,小師妹不會不舒服吧!”

狄燕臉一紅,小聲嘟囔道:“我有什麽不舒服,他教什麽人,關我什麽事?”

趙秋娘笑眯了眼睛,“既然不關你的事,那我就準備聘他為長期教頭,專教我的女弟子,哎!男教頭教女弟子,女教頭教男弟子,我發現更有活力,這是個好主意。”

“大師姐,我們不說這件事好不好!”狄燕畢竟年少,臉皮還薄,她眼中露出了羞惱之色。

趙秋娘隻是和狄燕開個玩笑,見她臉上快掛不住了,趙秋娘又微微笑道:“我隻是說說罷了,他那樣的人我哪裏請得起,不說了,說說正事,小師妹準備讓我怎麽幫忙?”

狄燕精神振作,低聲對趙秋娘說了幾句,趙秋娘指著她笑道:“你這個古怪精靈,若師父事後知道了,非打死我不可,你說,我幫你這麽大的忙,該怎麽補償我?”

狄燕沒好氣道:“這是他的事,你去找他吧!我也是在幫他的忙。”

“那好吧,就讓那臭小子補償!”

……

公孫大娘雖然收了上百名女弟子,但真正被她視為門徒,卻隻有五人,趙秋娘就是其中之一。

而狄燕隻是因為天資聰明,輕身功夫極佳才受她的寵愛,但因為狄燕父親的緣故,公孫大娘並沒有把狄燕視為她的門徒。

下午,趙秋娘找到師父公孫大娘,她明天將有五名弟子出師,懇請師父前去參加出師典禮。

出師典禮一向是學武人的大事,尤其趙秋娘的徒弟就是公孫大娘的徒孫,這個麵子公孫大娘要給,不過她不可能呆很長時間,隻是去露一下麵,時間不會很長。

這段時間,她一直在潛心煉製新的雪蛤丸,這種新雪蛤丸可以克製稀釋過的金毒,她根本就沒有精力外出,隻是看在趙秋娘懇求她的麵上,才答應去一趟她的武館。

次日一早,公孫大娘剛剛離開了住處,狄燕便出現在師父的寢房,笑眯眯問師父的貼身小丫鬟道:“敏兒,師父呢?”

……

半個時辰後,狄燕回到了酒鋪,將信遞給李臻,“就是這封信!”

李臻心中大喜過望,連忙要接過信,狄燕卻把信縮回來,抿著嘴兒笑道:“我冒著生命危險幫你拿到信,你該怎麽謝我?”

李臻苦笑一聲說:“你這話,秋娘大姐已經先說了。”

“哦——”

狄燕長長應了一聲,似笑非笑望著他,“你答應了大師姐什麽條件,教授她的女弟子們練劍?”

“這個……倒沒有,關鍵是不現實,我明年要參加武舉,還要幫孫大哥查清這個案子,讓他給上麵一個交代,沒有時間教她弟子練劍,我隻是答應教她的弟子騎射,幾天就夠了。”

狄燕眉梢含著笑意,把信遞給了他,“既然你這麽忙,我就暫時不要你的感謝了,現在你看信吧!”

李臻接過信打開細看,隻見信中隻寫了一首詩。

往事塵封聲漸消,

月下山莊度昏曉。

洛陽宮雁飛來遲,

請君一奏上清謠。

筆力十分蒼勁,寫得如行雲流水,信下麵的落款是‘月下人’,李臻有些愣住了,他前後翻看這封信,除了信皮上的一朵牡丹花外,再無一字。

狄燕也好奇地湊上前看了看,眉頭微皺道:“這是什麽信,無頭無尾,不過這‘月下人’我聽那個要殺我的阿羅姑說起過,好像是他們首領。”

李臻又讀了幾遍詩,他大概有點懂了,‘往事塵封聲漸消’,就是指很多年前的舊事,暗指公孫大娘當年欠的人情。

‘月下山莊度昏曉’,是指明地方,告訴公孫大娘該派人去哪裏?月下山莊是一個長安的地名。

‘洛陽宮雁飛來遲’,是寫信人身份,難道這封信是從宮裏送來?不過這封信筆力蒼勁,不像是女人所寫,讓李臻有點困惑了。

這時,狄燕指著最後一句詩道:“李大哥,這個洛宮應該不是指洛陽皇宮,而是指北邙上清宮,所以叫做上清謠。”

李臻醒悟,如果是指上清宮就說得通了,狄燕的師姑不就是老道姑嗎?

另外狄燕還曾經告訴過自己,她的師祖紫衣真人也是個道姑,公孫大娘和道教有著極深的淵源。

而北邙上清宮是洛陽最著名的道士清修之地,也是皇家道觀,這封信確實有可能是道士寫來,不過道士不會貪圖什麽舍利,這背後必然還有真正的主使人。

雖然這樣說,李臻覺得信中似乎還另有深意,不過詩中的線索已經出來了,月下山莊和月下人,李臻可以推斷,狄燕第一次去的山莊,就是月下山莊。

“李大哥,我們是不是要去一趟長安?”狄燕低聲問道。

李臻沉思片刻,緩緩點頭道:“看樣子,我們是要再去一趟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