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的後續發展似乎並沒有被李臻猜中,宿營兩天,這群黑衣人再也沒有來過,這件事就像路上所見一塊怪異巨石一樣,剛開始引起大家的興趣,但很快就被眾人淡忘了。

第三天,商隊再度啟程北上,前往數百裏外的高昌城,中途他們要穿越沙山,再走過一片茫茫大漠,才最終抵達高昌。

沙山雖然巍峨陡峭,山頂上白雪皚皚,但他們可以從巨大的山穀中穿過,倒不費勁,反而在炎熱的夏天感到一絲清涼,還有冰冷刺骨的潺潺山泉,在夏天,穿越沙山是件很愜意之事。

不過最痛苦的卻是走過茫茫的沙漠,就算他們沿著沙漠邊緣的戈壁北上,那種如天上降火般的炙烤和酷熱還是使他們幾乎喘不過氣來。

直到這時,李臻他們才明白為什麽斑叔建議他們不要騎馬,商隊並不走沙漠中心,而是走邊緣戈壁,騎馬也不是不可以,但影響馬匹的不是地形,而是天氣。

天氣實在太酷熱了,馬匹已快受不了,他們隻得用在沙山灌的幾桶冰水不斷給馬匹澆身降溫。

下午,他們終於到了一小塊綠洲,有水和幾棵不知名的大樹,有一點樹蔭給即將中暑的馬匹休息。

人和馬痛飲了一番,這時斑叔過來對他們四人道:“我們都商量過了,你們的馬匹不能再走了,所以我們白天休息,晚上再出發,晚上就沒那麽熱了。”

李臻知道他們急著趕路,一般不會停下休息,這完全就是為了他們,他感激道:“多謝斑叔關照!”

斑叔拍拍李臻的肩膀,笑道:“下次記著,騎馬就不要走南道,走北道會更好一點,走南道必須要騎駱駝。”

“我記住了。”

……

天氣太炎熱,眾人都抓緊時間睡覺,為晚上走夜路積蓄精力,李臻也躺在一棵大樹下睡著了。

大約黃昏時分,他意外驚醒,並不是隊伍要啟程,而是一種強烈不安的感覺使他醒來,他坐起身向四周看了一眼,隱隱聽見遠方有人在喝喊。

李臻驀地站起身,帶著弓箭和長劍向喊聲處奔去,他聽出那似乎是酒誌的聲音。

在距離綠洲約兩百步外,十幾名黑衣騎馬人將酒誌包圍了,酒誌因為貪圖涼快,喝多了冰水,結果拉肚子了,他剛才跑到無人處解手,不料卻發現了十幾名黑衣騎馬人。

“老子和你們無冤無仇,更沒有看見什麽土和尚,你們幹嘛這麽苦苦相逼?”

為首的刀疤臉正是在敦煌教索文用迷藥的藍振玉,他身上有秘密使命,在追索一名吐火羅僧人,那名僧人就在沙山一帶失蹤了,令他心急如焚。

一路之上,他隻遇到這支商隊,他懷疑吐火羅僧人就藏匿在這支商隊中,隻是商隊太大,他不想打草驚蛇,便一路悄悄尾隨,不料卻被拉肚子的酒誌發現了。

藍振玉想起了酒誌在比劍說的惡毒話,同時也不想被商隊發現他們在尾隨,藍振玉心中便動了殺機。

藍振玉冷笑一聲道:“你不是說,索文的劍法是沒屁眼的師父所教嗎?我今天就讓你看一看,究竟是誰沒有屁眼!”

藍振玉緩緩抽出長劍,“拔劍吧!”

酒誌早忘了他隨口罵的話,但眼前這個刀疤臉顯然是想幹掉自己,他手中暗暗摸出一把飛刀,卻破口大罵:“老子是出來拉屎,不是來和你比劍,有種你讓我回去拿劍,看我怎麽一劍劈死你!”

藍振玉給旁邊手下使了一個眼色,他手下把一柄長劍扔到酒誌腳下,“給你一把劍,來吧!”

酒誌手中有飛刀,哪裏會去拾劍,他心中大急,望著藍振玉身後大喊:“咦!土和尚就在你身後!”

藍振玉本能地一回頭,酒誌手中的飛刀如一道寒光射出,直取藍振玉前胸。

藍振玉武藝高強,就在他回頭的瞬間,他便反應過來,這酒誌是在轉移自己視線,他長劍迅疾揮出,一劍將酒誌的飛刀劈飛出去。

酒誌身上隻帶了這柄飛刀,他見出刀失利,嚇得他大叫一聲,轉身便逃,藍振玉卻不追他,手一抬,一支短弩箭從他袖管裏射出,強勁地射向酒誌的後背。

就在這電光石火的刹那,一支箭如閃電般射來,‘當!’正中射向酒誌的弩箭,弩箭被射飛出去。

藍振玉大駭,驀地扭頭,隻見數十步外站著一名年輕男子,拉弓如月,一支箭冷冷對準了他。

來人正是李臻,他在最關鍵之時果斷出箭,救了酒誌一命。

藍振玉沒想到李臻的箭法如此高明,竟能攔截他的弩箭,他袖中暗藏一支手弩,偷襲敵人也是百發百中,今天卻是第一次失手了。

雙方隻僵持片刻,藍振玉畏懼李臻的箭法,便擺擺手,命手下讓開一條路,酒誌連滾帶爬地向李臻奔去。

“老李,這幫人一直在跟著我們!”

李臻瞥了一眼那支被自己射飛的弩箭,在夕陽照射下閃著一絲藍瑩瑩的暗光,顯然是淬了劇毒,他又想起索文那柄迷藥短劍,應該就是這人所教,此人竟如此歹毒。

“你們要幹什麽?”李臻冷冷問道。

藍振玉從一名下屬手中搶過一麵盾牌,心中稍定,不再畏懼李臻的神箭,他帶著手下從四麵包圍過來,李臻箭法太高明,令他心生嫉妒,如果李臻不能成為自己手下,那今天他就要趁機除掉這個少年。

藍振玉臉上帶著毒蛇般的笑容道:“我認識你,你和索文比劍,兩招便擊敗了他,你的劍法不錯,我想領教一下,不知李公子是否願意賜教?”

“老李,他是要殺人滅口,你不要睬他!”

李臻知道今天他遇到麻煩了,這十幾名黑衣人都是劍術高手,這名刀疤臉更高人一籌,從他握劍時那如山一般的氣勢,他便知道自己的劍術遠不是此人對手。

李臻騎射高明,但在劍術上卻要稍遜一籌,一方麵他師父的劍術也不是很高,而另一方麵他把大量的精力都用在射箭上。

至於他兩招擊敗索文,隻能說明索文的劍術更臭,而眼下這個刀疤臉,才是真正的劍術高手。

“你們不是要找吐火羅僧人嗎?我見到他了。”李臻淡淡笑道。

這名吐火羅僧人對藍振玉太重要,盡管他不太相信李臻的話,但他還是不敢大意,厲聲喝道:“說出他在哪裏,我饒你一命!”

“可是我並不相信你!”

藍振玉一咬牙道:“除了此人,其餘全部殺掉!”

十幾名黑衣人一起執劍衝了上來,酒誌沒有武器,大叫一聲轉身便跑,李臻也急向後退。

就在這時,天空忽然黑了下來,剛才還是夕陽在天,怎麽一轉眼,天空就黑了。

所有人都回頭向西望去,頓時臉色刷地慘白,隻見西南方從地平線上升起一片無邊無際的黑雲,遮天蔽日,向這邊迅猛撲來。

“沙塵暴來了,快逃!”

藍振玉驚得心都要裂開,他大喊一聲,率領手下飛身上麵,沒命地東奔逃。

這時,康大壯也騎馬奔來,他和小細帶著李臻及酒誌的馬,康大壯急得大喊:“馬匹頂不住沙塵暴,我們快逃!”

李臻也心急如焚,他聽說過途中若遇到沙塵暴會九死一生,他們再不走,就會被埋在黃沙下。

他也不及多說,翻身上馬,大喊道:“快跟我來!”

他猛抽一鞭戰馬,赤血寶馬也嚇壞了,沒命地向東北方向狂奔,後麵三人緊緊跟隨,藍振玉他們向東逃走,他們不能跟隨,必須換一個方向,向東北方向奔逃。

李臻因為突圍報信有功,張庭獎給他幾匹吐蕃戰馬,李臻便給了康大壯和小細每人一匹,四人都有了不錯的馬匹。

也正是這個原因,他們四人竟逃過了沙漠中最恐怖的沙塵暴,四人一口氣奔出近百裏,才慢慢放慢了馬速。

“大壯,夏天怎麽會有沙塵暴,不是春天才有嗎?”李臻心有餘悸地問道。

康大壯搖搖頭,“我也不知道,在蒲昌海時斑叔還說,他是在二十年前遇到過一次夏天的沙塵暴,說一般不會遇到,沒想到我們居然遇上了,還好我們都逃出來了。”

“可我們的行李幹糧都沒有了,這下怎麽辦?”酒誌恨得咬牙切齒道。

他們逃跑倉促,除了兵器外,就隻有貼身攜帶的金幣,其餘行李、水壺、幹糧、地圖統統都沒有了。

四人麵麵相覷,又向四下張望,隻見漫天星鬥,遠方山影巍巍,四周則是戈壁荒漠,荒無人煙,不過能看到一些灌木叢,說明他們已經離開沙漠比較遠了。

但這裏是哪裏?距離高昌還有多遠,他們都茫然不知。

李臻抬頭凝視片刻漫天星鬥,他對三人道:“我們現在應該在高昌城的東南方向,向正北走能到蒲昌縣,應該不遠,數十裏左右。”

眾人頓時有了精神,他們身上都有錢,隻要到了縣城,丟失的物品都可以重新購置。

眾人重新上馬,催馬緩緩北行,走出不到兩裏,他們竟遇到了一群奔跑的黃羊,李臻張弓搭箭,一箭射翻了一頭肥大的黃羊,令眾人一片歡呼,酒誌更是自告奮勇剝羊,自詡有家傳屠技。

就在這時,小細忽然一指前方喊道:“你們快看,那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