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叔在敦煌隻能呆兩天,隨即就要返回高昌,留給李臻的準備時間也隻有兩天,李臻便和大姊約定,他們先和康大叔一家結伴去中原,李臻在高昌辦完事後直接去洛陽匯合。

除了康大壯外同行外,李臻又找到了酒誌和小細,小細的父親在敦煌守城戰中不幸陣亡,使小細成了孤兒。

小細目前就住在酒誌家中,他已從喪父的悲痛中漸漸走出,聽說李臻要去高昌,他便毫不猶豫答應同往。

倒是酒誌有點麻煩,酒誌的父親酒屠戶最近擴大了生意,又買下兩家店鋪,他希望兒子能留下幫他,不肯答應酒誌前去高昌。

無奈,李臻等人隻好和酒誌告別,跟隨斑叔的商隊啟程前往高昌。

“阿臻,酒胖子這次不同行,少了很多樂趣啊!”康大壯雖然每次和酒誌在一起都會鬥嘴,但這次酒誌不去,他也有點失落。

“就是啊!昨晚胖哥都快哭了,他爹爹也太……”小細歎息一聲,他想起了自己的父親,若父親還在時,會不會準他去高昌呢?

李臻雖然也有點遺憾,但他能理解酒大叔的難處,便對兩人道:“酒大叔一向支持酒誌外出遊曆,若不是迫不得已,他不會不答應。”

“嗯!”小細點了點頭,“但願酒大叔又改變想法,同意胖哥跟我們同去。”

說著,小細回頭向敦煌城望去,隻看了片刻,他指著遠處大喊起來,“快看,那是不是胖哥?”

李臻和康大壯回頭望去,隻見遠處官道上有一匹白馬正向這邊追來,馬背上一個圓乎乎的家夥正向這邊拚命招手。

李臻大喜過望,那人可不就是酒誌嗎?

他立刻催馬迎了上去,片刻,酒誌酒誌打馬追了上來,他激動得揮手大喊:“終於追上你們了。”

“老胖,你爹爹變卦了?”李臻拉住白馬韁繩,興奮地問道。

“可不是!”

酒誌氣喘籲籲道:“我老爹又招到兩個便宜的夥計,便大發善心,準我和你們去高昌了,你們走得太快,把我給累得……讓我喘口氣再說。”

李臻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不用再說了,隻要你人來了,那就是最令人開心之事,我們快跟上隊伍。”

兩人催馬加快速度,向漸漸走遠的商隊追去。

……

從行政區劃來說,高昌城並不遠,它所在的西州就緊靠沙州,彼此是鄰州,但實際路途卻不近,要走二十幾天的旅程。

這主要是沙州地域遼闊,敦煌位於沙州東部,而沙州西部卻是茫茫的沙漠和戈壁,東西橫貫兩千餘裏。

但絲綢之路不會真正進入大沙漠,而是沿著沙漠邊緣轉道西北,前往位於天山南麓的高昌城。

由於路途遙遠,中途經過的蒲昌海便是商旅們宿營休息之地,往來的商隊一般都會在這裏休整兩三天後再繼續啟程。

蒲昌海便是後世的羅布泊,唐朝的蒲昌海有赤河、且末河等大大小小十幾條河流注入,湖麵波光浩渺,水草豐美,湖泊兩岸生活著幾支遊牧民族,吐穀渾人、沙陀人以及土著蒲昌人。

“斑叔,我們一路見到商隊不多啊!”臨近蒲昌海,李臻望著冷冷清清的戈壁問道。

“敦煌爆發了戰爭,商隊大多改走北線了,所以路上變得很冷清,要是前幾個月,路上時不時就會遇到商隊,不像現在。”

“那商道會恢複嗎?我是說,敦煌會擺脫這次戰爭的影響嗎?”

“這個就難說了,如果隻有這一次戰爭,相信很快就會恢複,可誰知道突厥人會不會再來攻打敦煌,我們這些遠途商隊,隻要遭遇一次兵災就會傾家蕩產,大家都不敢冒險啊!”

李臻點了點頭,他理解康大叔一家為什麽會遷走了,在敦煌生活了十年,若不是風險太大,誰會舍得離去呢?

這時,遠處有人大喊:“前麵蒲昌海到了!”

李臻原以為商隊會變得興奮起來,加速前行,不料商隊幾乎沒有任何反應,就好像他們隻是路過這裏一樣。

斑叔看出李臻的困惑,便笑著給他解釋道:“蒲昌海雖然很大,但適合宿營的地方並不多,不僅要得到補給,還要避開馬匪的劫掠,所以一般都去北麵,那邊有唐軍駐紮,有遊牧民族供給糧食和淡水,我們還要走兩天才能宿營。”

李臻這才想起,蒲昌海是鹹水湖,不能一頭栽進湖水中痛飲。

隊伍又走了兩天,隨著遊牧民族帳篷的不斷出現,商隊終於抵達了宿營地,這裏是一支沙陀人的駐地,上千頂帳篷分布在牧草豐美的湖邊,隨處可見成群的牛羊。

遠方,隱隱可以看見一座城池的輪廓,那裏便是蒲昌軍城,有駐軍三百人。

商隊已經走了快半個月,大家都已疲憊不堪,在這裏要休整兩天,然後再上路去高昌城。

一頂頂宿營大帳矗立起來,駱駝上的貨物紛紛卸下,很多沙陀人也聞訊趕來,他們用新鮮的牛羊肉和奶酒與商隊交換日用品,宿營地內變得十分熱鬧。

李臻四人的營帳占地足有大半畝,這是康大壯用百錢一天的價格向一名沙陀牧民租來,他們沒有貨物,大帳內顯得空空蕩蕩,四人索性將他們馬匹也牽了進來,拴在大帳的另一邊。

“我現在有點後悔了!”

酒誌躺在厚厚的綿羊皮上,翹著腿道:“早知道應該帶點貨物去高昌賣,至少還能賺一筆錢,不至於這樣空手去,空手回。”

康大壯嗤笑一聲,譏諷道:“你知道帶什麽貨物嗎?你以為販貨去高昌就一定能賺錢嗎?告訴你,起碼一半的貨物都會虧本,我去過三次高昌,至少虧了兩次,第三次才賺錢。”

“如果是這樣,那斑叔他們怎麽還運了那麽多貨物,他們不怕虧死嗎?”

“誰告訴你斑叔的貨物會在高昌賣,你根本沒搞懂,斑叔不是商人,隻是負責運貨,商人之間有聯係,知道什麽貨物在各地有差價,便托斑叔的貨運商隊把貨物送到高昌,或者更遠的地方,斑叔他們隻收運費而已,至於商隊運的什麽貨,斑叔自己都不知道,這是商業秘密。”

這次酒誌也帶了一百枚羅馬金幣,他就想在高昌買點什麽回敦煌賣,雖然他和康大壯一路爭吵抬杠,但此時看在賺錢的份上,他決定和大壯修補一下外交關係。

他坐起身涎臉笑道:“我說老康,你有經驗,能不能告訴小弟,高昌什麽東西能賺錢,我想買點帶回敦煌。”

“高昌嘛!就是葡萄酒最出名了,再有就是白疊布,運到長安都有三倍的利潤,不過運到敦煌,我估計最多隻有四成的利潤,連運費都不夠。”

正說著,帳外傳來一陣**,有人在叫喊,還有馬匹嘶鳴,大帳內打坐的李臻睜開眼睛,他心中奇怪,立刻抓起長劍向帳外走去,其他三人也紛紛跟了出來。

此時還是下午,碧空無雲,炙熱的太陽掛在半空,將大地烤得像火爐一般。

這個時候,商人們都在大帳內睡覺,宿營地應該冷冷清清才對,但此時空地上卻聚滿了人,隻見十幾名黑衣騎馬人不知從哪裏冒出來,態度十分凶狠,正在質問斑叔。

酒誌的眼睛很毒,他認出了其中一人,便低聲對李臻道:“看見那個係紅色披風的人嗎?”

李臻也覺得其中穿紅色披風的人有點眼熟,但他想不起在哪裏見過。

“你認識那人?”

“我見過他,上次你和蚊子比劍,那個人就一直站在蒼蠅旁邊,他臉上的大刀疤就是他的標識。”

李臻頓時想起來了,好像是這個人,當時他也看見,他還以為此人是索文的師父,後來才知是索家的親戚,不過突厥圍城前他便已經離開了敦煌,沒想到在這裏又遇到了。

“他們是什麽人?來這裏做什麽?態度這般凶狠。”李臻暗暗忖道。

這時,騎在馬上的刀臉人正好向這邊望來,與李臻目光相對,他頓時愣了一下,顯然他認出了李臻。

不過他並沒有過來打招呼的意思,又繼續盤問幾句,見沒有什麽收獲,一揮手,“走!”

他帶著十幾名黑衣手下向南奔去,但隻奔出數十步,刀臉人又回頭深深看了一眼李臻,騎馬漸漸遠去。

李臻望著一群人遠去,他心中有一種預感,這群人還會回來,也不知他們在找什麽?

旁邊康大壯道:“我去問問發生了什麽事!”

他擠進人群,向斑叔快步走去,不多時,康大壯回到大帳,對李臻道:“斑叔說,剛才那群人是來找一名吐火羅的僧人,他懷疑被我們藏匿了。”

‘吐火羅僧人!’李臻心中不解,這群人找吐火羅僧人做什麽?

……

【注:吐火羅就是今天阿富汗一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