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戩低頭沉思了片刻,便將玉盒收了下來,笑道:“我明白李統領的心情,我會如實轉告公主,另外,我還有一件私事想和李統領談一談。”

“高兄請說!”李臻微微笑道。

“李統領認識喬知之嗎?”

李臻略一思吟,說道:“好像在蘇幹一案中,他也被牽連了,不過我不認識此人。”

“他是我的同窗摯友,如今已官複原職,不過他的妻子卻失蹤了,同時失蹤的還有一塊祖傳玉佩,他四處打聽妻子的下落,有人告訴他,他妻子曾被帶進了來俊臣的府邸,他的祖傳玉佩也是在來俊臣率人抄家後失蹤。”

李臻端起桌上的酒一飲而盡,對高戩道:“我很同情此人的遭遇,不過我不明白高兄為何要告訴我這件事,如果高兄想幫他,我倒覺得可以請公主殿下幫忙,來俊臣應該會給公主一個麵子,把人放了。”

高戩笑了笑道:“我並不是請李統領幫忙,我隻是想告訴李統領,如果有一天李統領對來俊臣的汙點感興趣,不妨去找喬知之多了解一點情況。”

李臻立刻起身拱手道:“多謝高兄好意,如果沒有什麽事,我就回去了。”

說完,他轉身便走,腳步沒有一絲停留之意,很快便離開了酒肆,高戩端著酒杯望著李臻背影走遠,他笑了笑,他相信自己的判斷沒有錯。

……

幾乎就在高戩和李臻在小酒肆商談的同一時刻,來俊臣忐忑不安地走進了武則天的禦書房,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聖上會緊急召見自己,這兩天他著實有點害怕再見到武則天,興唐會一案,他就像被吊在半空中一樣,上不著天,下不著地,使他心中沒有一點底。

不過禦書房中沒有上官婉兒,隻有女皇武則天一人,這讓來俊臣心中又燃起一線希望,每次聖上給他秘密布置任務時,都不會有外人,難道聖上又要交給自己什麽秘密任務嗎?

來俊臣連忙上前躬身行禮,“微臣來俊臣參見陛下!”

“來卿免禮!”

武則天稱呼讓來俊臣心中更加放鬆了,他已經能肯定,聖上一定是有什麽任務要交給自己。

武則天瞥了他一眼,淡淡笑道:“今天朕接見了李臻,來卿知道嗎?”

“微臣聽說了,他得到了陛下的聖眷。”

說這話時,來俊臣語氣略略有一點酸意,李臻步入朝堂不過才大半年,便已得到伯爵之位,而自己為聖上鞍前馬後效勞,卻沒有任何爵位,相比之下,這何等不公?

但他在武則天麵前不敢有半點表露,連語氣中的酸意也是忍之又忍,實在忍不住才漏出那麽一點點。

武則天冷冷道:“朕封賞他,不過是為了穩住他罷了,說實話,朕對他這次揚州之行很不滿意,他竟敢欺瞞於朕。”

來俊臣精神頓時一振,他怎麽也想不到聖上會對李臻這樣評價,但此時他還是不敢多言,垂手聽武則天繼續說下去。

武則天負手走到窗前,望著窗外的白雲,半晌才徐徐道:“朕需要李元嘉三樣東西,盟誓名單、皇族與李元嘉的往來書信,還有李元嘉的興唐會金牌,李臻卻沒有把它們交給朕,來卿,你知道朕的意思嗎?”

來俊臣大喜過望,連忙道:“臣這就抓捕李臻,逼他交出聖上所要之物!”

“不!朕不是這個意思。”

武則天回頭看了來俊臣一眼,“朕剛才告訴你了,朕封賞他隻是為了穩住他,因為在他背後還有很多居心叵測之人,所以朕才特地召見你,你要秘密調查此事,不要打草驚蛇,要找到那三件的證物,你應該知道朕的意思?”

“微臣明白了!”

來俊臣完全明白了武則天想要什麽,她其實是要那三件關鍵證據,誰說興唐會偃旗息鼓了,這不是聖上繼續要自己調查下去嗎?

“去吧!朕有些疲憊了,需要休息。”

“微臣告退!”

來俊臣慢慢退出了禦書房,此時,他歡喜得要炸開了,恨不得衝出宮去大喊大叫,幾天壓在心中陰霾被一掃而光,他變得精神百倍,又恢複了往日的神采。

武則天始終沒有轉過身,她負手站在窗前,臉上流出一絲殘酷的冷笑。

……

天剛擦黑,武芙蓉便怒氣衝衝地趕到了太平公主府,她也是剛剛得到消息,內衛將進行重大改組,撤掉兩個副統領,由內衛統領直接管轄下麵各營,而新任內衛統領正是她的冤家對頭李臻。

也就是說,她武芙蓉將被趕出內衛,這令武芙蓉憤怒之極,她出任內衛統領才幾個月,就要被趕走,這不是在耍她嗎?她必須要向太平公主要個說法。

她快步衝進了太平公主府,管家連忙攔住她,“請武統領稍候,我去稟報公主。”

“滾開!”

武芙蓉怒火衝天,一腳將管家踢翻在地,她拔出劍便向內宅衝去。

此時,太平公主正在聽取心腹高戩的匯報,太平公主拾起桌上的玉盒,有些不悅道:“他為什麽不肯接受我的賀禮?”

“殿下,之前我就給殿下說了,殿下送他一件珠寶或者寶刃之類,或許他能接受,但莊園、房產目標太大,就算他想接受也不敢,畢竟他還不敢真正得罪上官婉兒,所以他婉拒殿下的美意也在情理之中了。”

太平公主冷笑一聲,“也罷,他既然不想接受,那我也不送了,另外,我要的東西他怎麽說?”

“那份盟誓名單他說已被燒毀了,他手中隻有公主的信件,不過他不相信卑職,他要親自交給公主殿下。”

太平公主眉頭一皺,把信件親手交給自己她可以理解,不過盟誓名單被燒掉了,她卻不太相信,“高郎,你覺得他所說是真話嗎?”

高戩笑了笑道:“很顯然,他不想把盟誓名單給公主,卑職覺得他要麽給廬陵王,要麽給相王,但他不會給上官婉兒。”

“為什麽?”

“正如公主所言,他需要給自己另建人脈了,上官婉兒和興唐會沒有切身利益,給她並沒有什麽效果,但如果給了那兩個王爺,意義就非同尋常了。”

太平公主心中更加狐疑,“我知道四哥沒有得到這份盟誓名單,那他一定是給了三哥了,難道他是想支持三哥?”

“這倒未必,卑職觀察過他,此人非常聰明,也很油滑,我想他隻是支持李氏皇族,現在他還沒有選擇的本錢。”

太平公主點了點頭,她承認高戩分析很正確,把李臻看得很透,應該就是這麽回事,她想了想又問道:“那依你之見,我還是要親自去見見他,我擔心被母親發現。”

“殿下的謹慎卑職能理解,既然如此,卑職覺得還是以偶遇的方式比較好,這件事由卑職來安排。”

就在這時,院子外隱隱傳來一陣喧嘩聲,似乎有人在憤怒的大喊大叫,太平公主心中奇怪,走到門口問道:“發生了什麽事?”

這時,一名侍衛快步奔來,躬身稟報道:“啟稟殿下,是武統領,她情緒激動,執劍要闖進來,被侍衛們攔住了。”

高戩慢慢走上來笑道:“看來她知道自己要丟官了。”

太平公主臉一沉,“丟官就可以執劍闖我的府嗎?誰可以這樣,我還有什麽安全可言。”

“殿下,安撫她一下吧!畢竟她也有用武之處。”

“我可看不出她有什麽作用。”

太平公主幾個月來隻從武芙蓉那裏弄得很少一部分武承嗣的財產,一方麵固然是武三思在作梗,但更重要是武芙蓉根本就不想把財產獻給她,再加上武芙蓉在房州和成都兩次失手,使太平公主早就對她不滿了。

太平公主哼了一聲,快步向外麵走去,走到院外,隻見幾名侍衛按住了武芙蓉雙臂,她手中劍也被侍衛奪走。

武芙蓉披頭散發,情緒十分激動,拚命掙紮,大喊大叫道:“放開我,你們這群狗雜種,老娘要一個個宰了你們!”

太平公主聽她罵得惡毒,臉色更加陰沉,怒喝道:“住口!這裏不是你撒野之處!”

武芙蓉看見了太平公主,倒平靜下來了,她咬牙切齒問道:“憑什麽要免去我的內衛職務?”

“沒人要免去你的職務。”太平公主淡淡道:“隻因為聖上要改組內衛,你應該知道,聖上已經把內衛之權收回去了,解散了左右副統領,既然沒有了副統領一職,你就自然要改任他職。”

“那你想讓我出任什麽職務?”

“一般很少有女子出任朝廷官職,不過我可以給吏部說一說,破個特例,我的公主府還缺一個左曹參軍,不如就由你來出任吧!”

武芙蓉眼睛驀地瞪大了,左曹參軍隻是一個從八品的芝麻小官,沒有任何事情可做,她一個堂堂的內衛副統領,居然被貶為從八品小官。

武芙蓉頓時感到了巨大的侮辱,她嘶聲大喊道:“你這個背信棄義的婊子,收了我家的夜明珠,竟然這樣對我,我真是瞎了眼!”

太平公主頓時勃然大怒,衝上前便給她重重一記耳光,“你再敢罵一句,看我撕爛你的嘴!”

武芙蓉無比怨毒地盯著太平公主,一言不發,太平公主轉身向院內走去,冷冷丟下一句話,“掌嘴三十,趕出府去!”

武芙蓉從牙縫裏迸出一句話,“我不會放過你的,不會!”

這時太平公主已經走遠了,侍衛首領一揮手道:“拖出去,掌嘴!”

幾名虎狼般的侍衛將武芙蓉拖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