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李臻在上官婉兒那裏倍受壓抑,不過他也承認上官婉兒最後的勸告很有道理,他必須把盟誓書的收尾之事處理好,一旦被武則天掌握證據,他就再沒有任何機會了。

李臻出了端門,在天津橋上騎馬緩緩而行,此時李臻無暇去體會封官加爵的風光,倒是揚州之行的隱患令他倍感警惕。

武則天提到了三樣東西,盟誓書、書信和興唐會金牌,他相信武則天不會就此罷休,就算她暫時不想動興唐會,但興唐會的生死也必須掌控在她的手中,這才是女皇武則天的性格。

盟誓書已經給了李顯,書信除了李顯的幾封信之外,其餘都還在他的手中,關鍵是金牌,至今下落不明,昨晚他還想到酒誌的可能性,此時他心中更急了,他必須要立刻找到酒誌。

但除了酒誌外,李臻還擔心一個人,那就是房誠,雖然自己在密室尋找李元嘉證據之時,他並不在屋內,並不知道自己拿走了什麽。

但房誠很有可能知道那箱子裏裝著什麽,一旦此人被武則天找到,此人就會變成了一個不利於自己的人證,李臻暗暗有些後悔,他不該被房玄齡之孫所迷惑,應該及時殺了此人。

李臻騎馬來到了內衛外署,翻身下馬,快步走進了官署大門,此時他升官的消息還沒有從宮中傳出,內衛衙門和平時一樣安靜,所有參加揚州之行的內衛武士都放假三天,大部分人都在家中休息。

正好主簿楊信從屋裏出來,迎麵遇到了李臻,“李統領沒有休息嗎?”楊信連忙上來見禮。

“我剛從宮裏出來。”李臻急問道:“酒副尉在嗎?”

“他上午來過一趟,好像被人邀出去喝酒了,在那家烤肉的店,叫做——”

“明麗酒肆!”李臻接口道。

“對!是明麗酒肆。”

李臻抬頭看了看天色,正午還沒有到,酒誌應該還在那裏,他立刻牽馬向官署外走去,走到門口,他又想起一事,回頭對楊信笑道:“忘記告訴你了,我已升為統領,武芙蓉的內衛要被我接管了。”

楊信頓時大喜,連忙道:“恭喜了!”

“應該也恭喜楊長史了。”

李臻一笑,快步走出了大門,楊信仿佛還在雲中一般,楊長史,李臻這麽明顯地暗示自己,自己也要升為長史了,那個叛徒崔少穎也該受到應有的懲罰,楊信高興得簡直合不攏嘴了。

……

李臻趕到了明麗酒肆,問了問掌櫃,掌櫃認識酒誌,立刻帶李臻來到了一間雅室前,推開了門,隻見屋子裏坐了不少人,絕大部分都是千牛衛侍衛,酒誌喝得麵紅耳赤,正和眾侍衛劃拳猜枚,房間裏格外喧鬧。

李臻的出現,使房間裏頓時安靜下來,眾人紛紛起身見禮,李臻笑道:“各位繼續喝酒,我找酒副尉有點公事,不打擾大家。”

他給酒誌使了個眼色,酒誌不知發生了什麽事,連忙起身跟了出來,“老李,有什麽事找我?”

“你跟我來!”

李臻來到後院,見四周無人,這才對他道:“不要多說黃金盔甲之事,當心出事!”

酒誌撓撓頭笑道:“財不露白,這種事情我絕不會說,其實我在向他們哭窮呢。”

李臻點點頭又道:“我來問你,李元嘉身上應該有一塊金牌,安葬他時,我沒有找到這塊金牌,是不是被你拿走了?”

“沒有!沒有!”酒誌的頭搖得跟撥浪鼓一樣,連連否認。

李臻注視他半響,又道:“這不是錢的問題,那塊金牌事關重大,聖上已經在追問了,你必須告訴我實話。”

酒誌頓時急了,“老李,我什麽時候在你麵前說過謊,我承認當時仔細搜了他的身,還抹掉他手上一顆藍寶石戒指,事後賣了五百貫,我真沒有看見什麽金牌,他身上肯定沒有。”

李臻見他著急了,便也相信他說的是實話,不過話又說回來,這種興唐會金牌,李元嘉確實不太會帶在身上,應和盟誓書放在一起,但他當時並沒有發現,那麽這麵金牌到底在哪裏去了?

雖然這麵金牌並不能證明什麽,但它的存在就是一個隱患,它很可能會牽出什麽自己想不到之事。

“老李,那到底是什麽金牌,這麽要緊?”

李臻拍拍酒誌的肩膀,“你就別問了,記住保住黃金盔甲的秘密就行了。”

說完,李臻轉身便快步離開了酒肆。

……

當李臻回到府中時,隻見府門口聚集大群人,指著大門上方竊竊私語,李臻走上前,隻見一架梯子上,兩名官員正在替換大門的牌匾,敦煌子爵府的牌匾已經摘掉了,換上了敦煌伯爵府的牌子,大姊李泉站在下麵指揮,“還有點偏,右邊再向下一點。”

李臻隻覺一陣頭大,連忙上前高聲道:“快快摘掉,不要掛牌!”

兩名官員愣住了,看了看李泉,李泉眉開眼笑上前道:“阿臻,你又升爵位了,居然是縣伯,這是天大的好事啊!”

李臻苦笑一聲說:“升爵歸升爵,但牌匾不能掛,什麽都別掛。”

“為什麽?”李泉不解地問道。

李臻當然不能說太張揚淺薄了,那樣會傷大姊的心,他隻得編了個借口,“有仇家在彈劾我,說我太囂張,掛牌匾就是證據,這樣會讓天子對我不滿,所以必須摘掉。”

李泉半晌嘟囔道:“別人都能掛,為什麽咱們不能掛?敦煌縣那些人家,得個小小的勳官也要掛上大牌匾,你這可是爵位,比他們強多了,幹嘛要彈劾你。”

“阿姊,那是地方,天高皇帝遠,隨便掛都沒問題,這裏可是京城,我有仇家在盯著呢!還是低調一點吧。”

李泉無奈,隻得吩咐兩名官員,“辛苦兩位了,就取下來吧!”

“請問,那掛什麽呢?”其中一人問道。

“掛兩盞燈籠就行了。”

李臻吩咐一句,便牽馬進了府門,李泉連忙在後麵追了上來,低聲笑道:“這次你不光升官,還發財了,剛才有官員來說,女皇帝賞給你三千匹彩帛和五百兩黃金,還賞你五十頃上田,那就是五千畝啊!”

李臻停步腳步笑道:“阿姊,彩帛和黃金我打算全部分賞給手下,土地咱們可以留下,還有我的十頃永業田,你幫我一並處理吧!”

李泉呆了一下,“全部分給手下,阿臻,太多了吧!你至少該留一半。”

“阿姊——”

“好!好!好!我不管你,反正你把土地交給我,我來幫你處理好。”

李泉笑嘻嘻道:“我最喜歡打理土地了。”

這時,大門口傳來一人笑聲,“李賢弟,恭喜升官了。”

李臻回頭,見是孫禮,李臻連忙笑著迎了上去,“也恭喜孫兄保住了官職。”

孫禮笑得有點尷尬,李臻這才發現他身後還跟著一名官員,身材中等,長得頗為俊雅,似乎在哪裏見過,但李臻卻一時想不起來。

“這位是?”

孫禮連忙道:“這位是我的下屬,高戩,賢弟應該見過他吧!”

李臻立刻知道此人是誰了,太平公主的心腹,他和高戩對視一眼,見高戩的笑容中帶著一絲暗示,李臻立刻明白了,恐怕高戩的到來和太平公主有關。

他連忙笑了起來,“原來是高兄,快快請進!”

高戩笑道:“不如我們去外麵喝一杯,李統領有空嗎?”

“那就卻之不恭了,請吧!”

三人來到不遠處的小酒肆,走進酒肆裏坐下,孫禮知道自己是多餘人,他和兩人喝了一杯酒,便找個借口告辭了,這時酒屋裏隻剩下李臻和高戩兩人。

高戩淡淡笑道:“李賢弟應該知道我的來意吧!”

“高兄是為太平公主而來嗎?”

“一半是!”

高戩笑道:“這次賢弟在揚州立下大功,得到聖上嘉獎,公主也很為李統領感到高興,她本來想親自來祝賀,怎麽她今天身體不太好,所以托我來替她祝賀,順便奉上一點薄禮。”

說著,他從懷中取出一隻盒子,放在桌上推給了李臻,李臻望著這隻玉盒,他想起了太平公主當初送他的‘早自立’玉片,不知這隻盒子裏又有什麽名堂?

高戩含笑打開了盒子,裏麵竟是一張疊好的黃麻紙,他又將黃麻紙攤在桌上,李臻頓時愣住了,這竟然是一張地契。

高戩笑道:“這是公主在洛陽北郊的一座莊園,莊園不大,占地隻有三十頃,但風景卻很好,緊靠北邙山,公主送給賢弟為賀禮。”

李臻怎麽敢要太平公主的莊園,這若被上官婉兒知道,會給他惹來殺身之禍,他連忙推卻道:“請高兄轉告公主,李臻多謝她的美意,隻是無功不受祿,李臻不敢接受!”

他將地契疊好放入玉盒,退還給了高戩,高戩仿佛知道他會拒絕,便笑道:“賢弟怎麽能說無功不受祿呢!這次揚州之行,不就立下很大的功勞嗎?”他又把玉盒推給了李臻。

李臻知道太平公主生病隻是借口,她是讓高戩來試探自己口風,當然,李臻也知道她想要什麽,他沉吟一下道:“請高兄轉告公主,那隻卷軸我已經燒毀了,還有幾封她的信件,她若想要,我可以當麵給她,但這個,我不能收。”

李臻又將玉盒堅決地推給了高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