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怎麽了?”從趙文初府中出來,狄燕便一臉疑惑地問道。

“別急!讓我們再看一看。”

李臻神秘一笑,拉著閃身進了斜對麵的一條小巷,隻過了片刻,隻見趙文初從府中出來,鑽進了一輛馬車,狄燕驚訝問道:“你怎麽會知道?”

“他含糊其詞說不知道別人官員情況,我看出他言不由衷,他沒有完全對我們說實話。”

這時,趙文初的馬車迎麵駛來,狄燕心念一轉,對李臻道:“去客棧等我!”

不等李臻反應過來,她在地上輕輕一滾,迅疾無比地便鑽進了馬車腹下,李臻抓她不及,眼睜睜地看著馬車疾駛遠去。

……

馬車約行了一刻鍾,在一座靠河邊的大宅前停了下來,狄燕在馬車下看見大門旁站著幾名士兵,這時,趙文初鑽出馬車,被兩名士兵領進了大門,就在眾人注意力轉到趙文初身上時,狄燕輕輕一翻身,從馬車下鑽出來,藏身到一棵大樹後。

“我有緊急情況要見林使君!”

“長史請隨我來。”

大門開啟,趙文初走進了府中,透過屋簷下淡淡的燈光,狄燕看清了牌匾上的三個大字:‘太守府’,原來這裏是揚州太守林清的府宅。

狄燕已經知道趙文初是來找誰了,她沉思片刻,抬頭看了看圍牆,她輕輕一縱身,爬上了大樹,又敏捷地躍到圍牆上,見四周無人,跳進了府中,沿著一條府中的小河向內宅奔去。

太守府占地約二十畝,一條小河縱貫全府,狄燕雖然不知道趙文初去了哪裏?但她知道,太守林清的書房一定能看到小河,這時文人雅士們的一種享受。

她順著河邊灌木叢奔出了一百餘步,這時,她忽然聽見了趙文初的聲音,“這麽晚來打擾使君,實在是不好意思,但我有緊急情況要說。”

聲音是從一間小院子傳來,院子四周有圍牆,狄燕又找到一棵桂花樹,縱身攀了上去,她躲在濃密的樹葉裏,清楚地看見了房間裏的情形,隻見房間內燈火通明,趙文初坐在香爐旁說著什麽,聲音很低,聽不太清楚,而一名中年男子正負手在房間裏來回踱步,估計此人就是揚州太守林清。

“我得到朝廷的消息,李臻隻是負責護衛河內王的安全,可惜他已經失職了。”

“使君,這話怎麽說?”

“你不要多問,你隻負責——”

林清說到這,忽然想到什麽,轉身將窗戶關上了,聲音一下子被隔絕了,狄燕正想跳進院中,她忽然感覺腦後有異響,急忙一側身,‘哢!’一把雪亮的小刀擦過她身體釘在樹幹上。

狄燕大吃一驚,不等第二波襲擊到來,她淩空翻了個跟鬥,輕巧地從樹上落地,隻見兩名黑衣人揮劍向她猛撲而來,狄燕不及思索地抽出短劍,這柄劍正是上官婉兒送給李臻那柄,狄燕為這柄生過氣,但她最終還是接受下來,勉強原諒了上官婉兒和李臻的曖昧關係。

短劍又細又簿,鋒利異常,狄燕揮劍格擋,隻聽‘哢嚓!’一聲,一柄劍竟被她的短劍削為兩斷,兩名黑衣人大吃一驚,急向後退了兩步。

就在這時,四周又奔來十幾名黑衣人,狄燕見形勢危急,她抓住了轉瞬即逝的機會,向後縱身一翻,腳在桂花樹上的一點,像隻輕巧的鸕鶿投入水中,瞬間不見了。

太守府內頓時亂了起來,數十人拎著燈籠沿小河尋找,丈許寬的小河兩邊長滿了茂密的水薔薇,極易藏身,很多黑衣人用長矛在薔薇叢中亂刺,但都一無所獲。

這時,太守林清和長史趙文初聞訊匆匆趕來,林清怒問道:“到底是什麽人?”

一名家丁應道:“啟稟使君,我們沒有看見人,但聽他們說,應該是個年輕女人。”

趙文初的臉刷地變得慘白。

……

夜漸漸到了兩更,李臻負手站在位於二樓的窗前向大街上凝視,心中十分擔憂,盡管他知道不會有太多的危險,但從時間上算,狄燕早該在一個時辰前便回來了,可她現在遲遲沒有歸來,著實令李臻心中忐忑不安。

‘哢!’房門傳來一聲輕響,李臻轉身衝到門前,迅速拉開了房門,隻見狄燕神情疲憊地站在門外,李臻將她拉進房間,緊緊將她摟在懷中。

“傻瓜,我沒事!”狄燕在李臻懷中輕聲道。

李臻放開她,打量她一下,隻見她頭發和衣服都濕漉漉的,“你下水了?”李臻驚訝地問道。

狄燕苦笑地點點頭,“被人發現了,從水裏逃出來。”

李臻又是心疼又是後怕,著實有點生氣,對狄燕道:“你這次太任性了,鑽進馬車下麵我就不說你了,可李怎麽能隨意闖進去,你遲早要出事的!”

狄燕吐了一下舌頭笑道:“以後你把我管好就是了,不過我現在要回房用熱水洗洗頭,等會兒再來找你。”

……

狄燕終於回來,李臻吊在嗓子眼的心也慢慢放下了,他坐了下來,稍稍閉目休息片刻,他心中惦記著狄燕帶來的消息,門稍稍一響,他立刻驚醒了。

狄燕從外麵走進了房內,她已換了一身衣裙,頭發如瀑布般披散在肩頭,正用寬厚的布巾擦拭頭發上的水珠,身上洋溢著剛剛清洗過的清香,李臻忽然想起自己剛才摟抱她時的溫香軟體,心中不由怦然而動。

狄燕卻白了他一眼,在他對麵坐下道:“時間太晚了,不準胡思亂想,聽我說說要點,然後睡覺。”

李臻了解狄燕的脾氣,不由苦笑一聲,按耐住了心中的躁動,狄燕見他又老實下來,便抿嘴笑道:“今晚收獲挺大,你猜趙文初去找了誰?”

“我猜是去找了揚州太守。”

“為什麽?”狄燕不解地問道。

“很簡單,趙文初是揚州長史,他出門隻能是去拜訪上級,若是下級隻能來拜訪他,而他上麵隻有太守和廣陵王兩人,李元嘉在江陽,那隻有去拜訪太守了。”

“看不出你還是挺聰明嘛!”

狄燕笑道:“他確實是去拜訪了太守林清,今晚收獲很大。”

狄燕便將她聽到的話詳細給李臻說了一遍,李臻眉頭皺成一團,“他怎麽知道我已經失職?難道派去刺殺武懿宗之人有他有關?”

“我也覺得他說這話很有深意,一定和刺殺武懿宗有關,就算不是他派的人,但他也是知情者。”

狄燕想了想又道:“我還有兩個疑點,覺得可以推敲推敲,一個是趙文初和林清顯然是一夥,那他們是為誰做事?是為李元嘉,還是另有其人?”

“不是李元嘉!”

李臻很肯定說道:“他們如果是李元嘉的人,趙文初就絕不會在西湖石碑上出賣李元嘉,也不會說李元嘉有篡位野心,必然是另有其人。”

狄燕也輕聲道:“其實去年我父親被貶黜到彭澤後,很多他從前的門生都不往來了,這個趙文初就是其中之一,我猜想他一定是在那時候另外找了後台,這個後台必然是朝中權貴,要麽是太平公主,要麽是武三思,以他揚州長史的身份,應該是這兩人。”

李臻沉思片刻,又問道:“剛才你說有兩個疑點,還有一個是什麽?”

“還有一個疑點就是圍捕我那些黑衣武士,他們都蒙著臉,我還以為是另一群潛入太守的人,結果我在遊出太守府時,發現他們和家丁在一起,我就奇怪,他們幹嘛不喊有刺客,還居然蒙著臉,好像怕人認出來,這是什麽緣故?”

狄燕的疑慮讓李臻也有一些困惑不解了,確實很不合常理,既然是被請來保護太守府,那為何要蒙著臉,又一聲不吭,這裏麵必有蹊蹺。

這時,狄燕頭發也差不多幹了,她長長伸個懶腰,倒在李臻榻上,睡意朦朧道:“我準你睡我旁邊,但不準無禮。”

李臻慢慢在她身邊躺了下來,替她蓋上被子,輕輕將她摟在懷中,望著她那嬌美的麵容,他不由輕輕歎了口氣,不知不覺,他自己也睡著了。

李臻醒來時,發現身邊的佳人已經不見了,再一回頭,窗外天色已經大亮,他慢慢坐了起來,隻覺渾身精神氣爽,走到窗前用力拉長了身體。

這時,門開了,狄燕端著一隻朱漆木盤走了進來,盤子是一大碗肉臊麵片,“肚子餓了,吃點東西吧!”

盡管很多大唐平民都是早飯不吃,日食兩頓,但實際上稍微家境寬裕的人家早上都會吃點東西,墊墊饑餓了一夜的肚子,李臻也著實有點餓了,他端起熱騰騰的大碗麵片,大口吃了起來。

“你的呢,你怎麽不吃?”李臻含糊問道。

“我吃過了,誰像你那麽懶,睡到現在才起來,告訴你,我還去了一趟州衙。”

“怎麽樣,有消息嗎?”李臻笑問道。

“州衙的從事說,趙長史病倒了,可能幾天都來不了。”

李臻冷笑道:“他可能猜到昨晚出現在太守府中的人是你,心中害怕了,不敢再來州衙。”

“有可能吧!”

狄燕又取出一張紙條遞給他,“這是呂校尉給你留的新地址,他們一早搬走了,我告訴他你還在睡覺,他就沒有打擾。”

李臻臉上表情有點不自然起來,昨晚狄燕可是和自己同房啊!呂晉也一定知道了,他們會怎麽想?雖然他和狄燕什麽事都沒有發生,可別人未必這樣認為。

李臻放下碗,接過紙條看了看,眼角餘光卻偷偷看了一眼狄燕,見她神情自若,沒有任何不高興的樣子,李臻心中頓時湧起一陣慚愧,連狄燕都坦然麵對,不在意別人的看法,自己又何必患得患失呢?

他的心情頓時又好了起來,笑道:“商量一下,今天我們怎麽辦?”

“你不打算回船嗎?”

李臻搖了搖頭,微微笑道:“我想去一趟江陽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