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裏路,一匹普通馬一般需要半個時辰。

而一個一煉大成的武者,全速之下,不超過半炷香時間,也就是四分之一個時辰。

戚籠‘須彌金山’大成,肉體強度相當於一個煉體大成的高手,可能硬度強一些,爆發力稍弱一些,但總體來說應該差不多。

不過他不急,慢條斯理的吊在後麵,任由薛白帶起一陣濃煙,然後消失在他的視線中。

“你不急麽?”洪小四納悶道。

“我急什麽,我又不姓薛,”戚籠揚眉道:“再說了,我這不也是為你著想麽,我和薛白都走了,把你丟在這裏怎麽辦,你跟的上麽。”

洪小四鬱悶的不想說話,關內的一流高手有這麽多麽,怎麽自己一遇就是兩個,而且是最變態的兩個。

“好了,不逗你了,我是想問你,這種情況,你們大都督府不管麽。”

戚籠話有所指,說的自然是趕屍道長、屍兵、呂閥殘黨這一連串怪事。

而且看那錦標社成員的表情,似乎屍兵的爆發,絕不僅是葛家堡一處。

洪小四也納悶的搖了搖頭。

“我也不能理解,按理來說,這幾年為了防止地軍造反,七大督護府對於關內的掌控應該更嚴了才對,天兵司怎會對此無動於衷。”

“天兵司是什麽?”

“前身是關外最大的間諜機構皇城司,後來為了對付關內的地軍,分出了一部分組建天兵司,由七位從四品的大都督府神道長吏共同監管……”

“司內分水火瘟鬥四部,每一部有一位正四品的斬邪大將,其實力相當於宗師。”

“斬邪大將麾下,有東南西北中五位除魔使者,官職從五品,相當於你們口中的一流高手。”

“……以及青赤黃白黑,五籙直使功曹十五名到二十名,監管各府道,每一位直使功曹都名入封神台,刻下天兵神籙,雖然比不上一流高手,但短時間的爆發卻要超過普通煉體大成的拳師。”

“至於天兵、鬼吏一流,具體數目就非我這種外人所知了。”

武行很少會具體劃分武家的強弱,這不準確,而且會招致麻煩。

畢竟,在很多武人眼中,名頭大如天。

比如赤身賊時期的戚籠,一口麻匪刀縱橫兩道,打遍天下無敵手,誰能想到,其煉體強度才堪堪達到二流水準。

又或者,一個持械強手,比如某位劍術大師有一口寶劍,人劍合一之下,是有可能挑翻一個煉體大成的拳家的。

如果類似雙槍將董成這種,坐下小母駒有神獸血脈,能奔湧出拳意,氣血程度又濃鬱到誇張,加上一口神槍,這搏殺的勝率就更大了。

又或者像唐三糖這種四肢不勤的農家漢子,就因為得到一口神道兵,一躍成為一流高手的例子,雖然罕見,但也不是沒有。

地軍侯爵的神獸血脈,直使功曹的天兵神篆,薛白的童子功,戚籠的食龍爪,或者是其它神異存在,在搏殺之中,都有瞬間改變戰場局麵的能力。

但台麵上不說,約定俗成的說法還是有的。

比如,一流高手的底線是煉體大成。

超一流高手,也就是俗稱的宗師,至少也是兩煉大成。

但有內家頂級境界的一流高手,和普通的煉體高手,這又是兩碼事,一個天一個地。

戚籠粗粗一算,還真是吃了一驚,不聲不響間,關外督護府在關內的力量居然達到十一個宗師、二十位一流高手、六十到八十位準一流高手,以及無數堪比七十二寇層次的天兵鬼吏。

他在道上混了這麽多年,一直以為督護府在關內沒什麽勢力,沒想到暗地裏藏了這麽大的一股力量。

而且從未聽人說過。

誠然,七位從四品的神道長吏未必就真有宗師級實力。

但像薛保侯這種宗師高手,都隻是從五品上的遊騎將軍。

這些七大都督府中,每一個大都督府才出一個的監官,必然有其強悍之處。

有這麽恐怖的實力,天兵司居然鎮壓不住屍潮,這就有點駭然聽聞了。

洪小四比戚籠還驚訝。

“對了,封神台和天兵神籙又是什麽玩意?”戚籠似笑非笑。

洪小四糾結許久,牙齒咬的‘咯咯’直響,終於承受不住耳邊一浪高過一浪的魔音洗腦,說出了軍中最大的秘密。

“其實這些年,七大都督府,包括在背後支持他們的上層勢力,一直在做一件事。”

“就是繞過鍾吾古國小妖庭的神獸血脈,建立新神庭。”

戚籠訝然:“小妖庭這種傳說竟然是真的!”

小妖庭就相當於中土唐國的三清、神仙、玉帝、天庭之類的說法,隻不過換成了鍾吾古國風俗中的各類神祇。

這些神祇多半是由神獸血脈孕育而出的。

而這些神獸神祇,又被稱之為神王,統治著鍾吾古地所有的神魔妖怪,以及陰陽兩界。

“有的,隻不過在戾王時代,小妖庭被摧毀了。”

眾神都隕落了麽?

誰又能讓眾神隕落!?

戚籠心頭微沉,從趙黑的記憶中得知,兩極秘窟中的人造龍脈,就是戾王時代孕育的,甚至可以說是戾王為自己‘複活’準備的寶物。

兩者之間的關係,很值得玩味啊。

“不對啊,薛保侯怎麽沒有天兵神籙?”

戚籠巔峰時期的刀術,斬殺到宗師層次已經接近極限了,倘如那薛保侯真有爆發手段,當初‘水陸大會’上的一刀,也未必就能把對方劈暈過去。

洪小四搖頭:“關外所有的宗師高手都沒有天兵神籙,有一種說法是,借助外物,突破不了半神級。”

半神是傳說中,宗師之後的一種境界,火燒身,肉身成神。

那是怎樣強大的一種的境界,立於人間的半尊神祇麽!

在關內,沒人達到過這種境界,至少戚籠沒聽過。

但他很期待。

拿起刀的自己,生死相搏之下,也許能傷到半神,但絕對殺不死半神,因為刀是人持的,他的刀隻能斬人,斬不了神。

但如今的自己,已經是實質上的煉體了,宗師是可以仰望到的存在。

未必就沒有成神的機會!

“這麽說,你也有天兵神籙?”

洪小四搖頭,頗為傲氣道:“我們洪家在關外也是鼎鼎大名的軍將世家,自有煞神將供奉,不需外物。”

煞神將就不是外物了麽,戚籠心裏嘀咕了一句,直接把對方當作工具人,開了‘晝眼’,將對方身體掃了個通透。

哦,這血液之中果然有異常,一道道銀色流光一閃而逝,煞氣騰騰的感覺。

“曆代供奉,血脈傳承?”

“自然!”洪小四抬起下巴道。

“那當年,我跟你哥打的時候怎麽沒見他使這一招,難道是我出刀太快了?”

洪小四深受打擊。

些許屍兵根本沒被二人放在眼裏,莫說薛白如今突破煉體大成,就算是沒突破,對付這些屍兵也是砍瓜切菜一樣簡單。

所以戚籠二人花了近一個時辰才溜達到鵝公坡。

期間,戚籠主要了解了七大都督府這種頂替古國的龐然大物,其內部結構到底是怎樣,表麵上的實力又是如何。

大有所獲,甚至有種意猶未盡之感。

原來關外七座大山的山表脈絡是如此形狀,對於自己日後攀上這幾座大山,底氣多了不少。

“咦?”

戚籠目光掃過鵝公坡的水邊叢林,這裏生氣好足啊。

不遠處,一隻大白鵝伸著脖子‘嘎嘎嘎’的在水麵鳧水,長的格外肥美。

“有種不協調的感覺。”

這話是洪小四說的,雖然作為‘耳’,他被那恐怖燭龍摧殘的心智都改變了。

但也不能說是完全沒有好處。

雖不能像趙黑那般‘見惡而黑’,但也對一些異常動靜十分敏感。

耳朵動了動,率先向一個方向跟了過去。

戚籠左眼光芒大亮,不知怎麽,這鵝公坡雖然生氣很足,但就像是一顆孵不出鵝崽子的‘壞蛋’——

表麵幹幹淨淨,內裏正在迅速腐化,而且滋生了大量的‘壞菌’。

小石頭踉踉蹌蹌的走著,手腳顫抖,精神恍惚,他醒來的時候,把子哥那幾人已經死了,而且死相淒慘。

更可怕的是,他指甲上的痕跡,臉上的血跡,甚至嘴裏的腥臭味,無不表明,這幾個好友是被自己殺死的。

他害怕了,不是害怕別人,正是害怕自己。

樹葉的吹落聲,草叢的簌簌聲,甚至鳥兒的尖叫聲,都像是催命亡魂,在向自己瘋狂尖叫。

他感覺到‘自己’正在注視著自己。

“你走啊……啊啊,你不要過來啊,不要……”

洪小四歪著腦袋,看向眼前這個渾身是血的怪人,怪人眼珠凸起,滿臉驚恐,握著一根白木杆子到處亂揮,像是在打什麽無形的敵人。

“你是薛家的人嗎,杆子庫?你認識薛白嗎?”

小石頭‘啊’的一聲,像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連忙道:“我是,我是,你們是薛少爺的朋友嗎?是來救我的嗎?”

“不,我是來殺你的!”

洪小四嘴角一勾,右臂大筋一彈,八斬刀閃電出鞘,化作一道淩冽白芒,當頭劈下!

“兄弟鬩牆兮,外禦其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