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籠摸了摸下巴,念頭一動,手中戒指光芒一閃,雲氣匯聚,一個貌美女人從中走出,額麵莊潔,一襲白衣,腳踏白雲,對戚籠盈盈一拜,露出半臀。

“月娘,見過主人。”

“幫我把那酒水撿來。”

“是的,主人。”

月娘精,狀若婦人,好**色欲,多住泥神之體,人或入廟宇,見廟中女流之神貌端容淨,心生愛慕,忽至昏暮來宿以亂人者,乃奸神所得精化也——《神機鬼藏·神鬼篇》

並非所有鬼類都怕日光、懼陽氣,似神鬼這一類從泥胎神像中誕生出的鬼類,就完全沒這個困擾。

不過片刻,月娘駕雲飛來,粉麵鼓鼓的,戚籠無語的摸出一個酒杯來,月娘嫵媚的看了戚籠一眼,美人捧杯,絲絲粘稠的酒水從嘴中流出,剩半杯。

在明妖皇後,百鬼夜行戒曾經有好幾位主人,無一例外,莖盡人亡。

“你回去吧。”

戚籠盯著酒杯半晌,隻見那位司馬都督潑灑的酒水散發著濃鬱的靈氣,似乎是一種仙家大藥,但他覺的沒那麽簡單。

鶡天冠這種前任山海域長都能封神,這位現任的副都督必定隻強不弱。

“算了,帶回去再研究。”

戚籠騎著大鵝,落在侯府前,剛準備去敲門,便見門上彩光大亮,耀眼生輝,光芒閃過,小宛夫人的轎子消失不見。

戚籠麵色微變,摸出一兩靈銀往後一丟,“還是老時間來接本侯。”

“謝將軍老爺賞,鵝鵝鵝鵝鵝鵝~~”

“隻讓本侯夫人進去,卻不讓本侯進門,這是下馬威啊。”

戚籠自言自語,徑直走到門口,指節發勁,虎豹雷音敲門,頓時響聲如雷,如古廟鍾響,一聲高過一聲。

“保侯拜見義父義母,請長輩開門。”

“四哥莫急,馬上就來了,”一道聲音從天上,而不是門內響起。

戚籠猛然抬頭,隻見烏雲滾滾,狂風浪卷,厚密的雲層如同疾風走馬,遮住太陽,朝他匯聚。

“啊,四哥小心,我幫幹爹調理風水,你可別亂動,壞了陣勢可就麻煩大了!”

戚籠看著還在‘嗡嗡’作響的正門,又看向天空上的烏雲,隻感覺心中一萬頭羊駝爬過,刹那間,粗大的雷光從天而降,於戚籠身前轟然炸裂。

“四哥,你沒事吧!”簡蛹慌張的打開門,就看到了一個被電光炸的焦黑的人影,嘴巴張開,一團黑氣吐出。

“四哥!四哥!四哥四哥四哥——”

“老子還沒死!”

戚籠渾身一抖,把電焦的黑皮甩掉,冷冷道:“老十六,你故意的?”

到宗師之境,普通雷光最多輕傷,已經無法致命了。

簡蛹連忙一臉委屈,“這哪能呢,四哥,我怎麽可能預料到你會用雷音敲門,義父門前,誰能有這個膽子!”

戚籠麵無表情的打量著對方,直到把對方打量的心頭生毛,才緩緩道:“好了,走吧。”

簡蛹暗中鬆了口氣,心道:‘總算搞定了,義母說要給四哥找點小麻煩,鬼知道什麽麻煩才叫小麻煩,再說了,這可是四哥!一怒就暴起殺人的四哥,還是在侯府門口做點小手腳比較安全——’

“我最近脾氣好多了,”‘薛保侯’突然道。

“哦?哦!是嗎,四哥,那很好啊,”簡蛹先是一愣,然後心更慌了,剛剛的心聲難道被他聽到了,這怎麽可能?

戚籠走進正殿,十幾道視線同時射了過來,詭異的安靜了片刻,問候聲才接連響起。

“四哥。”

“老四,回來啦。”

“四哥,一年多不見,壯實了不少嘛。”

“嘿嘿,關內有什麽樂子啊?讓咱們四哥都舍不得回來了。”

戚籠平靜的點頭客套,把‘薛保侯’的記憶與眼前人對號入座,然後不由感慨,這侯副都督收義子的水準真高,十六個人中,有一半都是宗師,剩下的一半,也擔任某種重要神職,氣息強大。

“義父今日不在?”

“恩,義父去參加七府大會了,應該要晚一些時間才會歸來。”

“原來如此。”

不少人驚訝發現,薛保侯雖然還像是以前那般冷冰冰,但卻不像過去那般見人就咬了。

怪不得都說苦難能磨練人,像關內這種這又苦又爛的地界兒,連薛保侯這種人的火氣都磨平了麽。

“夫人到!”

成片的奴仆下跪,紅煙繞和趙小宛一左一右,攙扶著一位身穿灰衣長裙、頭頂黑風冠的美婦,尖眉戾眼,一張冷臉子刮下來,令人望而生畏。

“見過義母!”

無論是宗師,還是一方大員,都老老實實的跪地行禮,不僅因為對方的身份,還有對方展現出的氣勢,像是直麵神獸帶來的恐怖威壓。

戚籠無奈之下,照葫蘆畫瓢,微微一屈就站了起來,同時眼中魔光一閃,悄悄打量著這位‘義母’。

隻見她渾身上下燃燒著洶洶神火,火焰的性狀像是不同的鳥類,同時,背後神光像是孔雀開屏一般,沒有眼珠圖案,而是由數千種不同鳥羽組成,散發著不同的神性光芒。

鶡氏鳥後!

其中一根鳥羽忽然燃燒起金火,戚籠忽然感覺體內魔氣要被察覺,佛光一閃,金身塑體,封閉了所有氣息。

仿佛是錯覺,鶡後夫人朝他這邊掃了一眼。

“都是自家人,又是家宴,就不要客套了,都坐吧。”

‘剛剛那根羽毛上散發的濃烈神性,是那一位?’

金翅大鵬鳥的意念給予了肯定的答案。

‘居然真是,’戚籠眼一縮,“鳳凰羽。”

小宛夫人順著戚籠邊上坐下,借著倒酒之際,小聲道:“昨日糜靈來找茬,是七妹的安排。”

“你怎麽知道?”

“侯爺,女人間的鬥法,大多時間,是不需要證據的。”

“唔,有道理。”

戚籠掃了一眼不遠處的‘七妹’,這個豔美的紅衣女人朝他遙遙舉杯,嫵媚一笑。

在場之中,隻有兩個人他看不透。

一個是她,還有一個,是坐在戚籠對麵的,一直沉默寡言的男子。

六弟、楊相,七妹、紅煙繞。

借助佛心種魔大法的感應,他有五成把握可以確定,七妹煉就了金丹!

至於六弟楊相,他卻一點都感應不到對方的人氣,睜眼看,對方是人,眼睛閉上,對方就消失了。

“夫人,本侯那位六弟,怎麽一直不講話?”戚籠附耳道。

小宛夫人愣了下,表情古怪的解釋:“侯爺你忘了嗎?六弟他是啞巴啊。”

“……”

居高臨下的鶡後夫人目光一掃,看見交頭接耳的薛氏夫婦,眉頭一皺,淡淡道:“保侯,過來。”

戚籠起身,恭謹的走到對方麵前,頓時,歡笑聲漸漸止住,這次家宴,大家心知肚明,多半是為了這位四哥舉辦的。

“你在關外抓的那條小蛇,給妾身看看。”

‘薛保侯’麵無表情:“是,幹娘。”

在所有人的目光之中,戚籠手掌按住地麵,刹那間,在場所有人都感受到風水之氣發生巨大的變化,一條巨大的、鱗角具現的龍影顯出,並在地下緩緩遊走,遊到哪個人腳下,那個人便嚇的毛發倒豎,仿佛有巨物在黑暗中窺視,而那些丫鬟仆人,更是嚇的寸骨皆軟,跌坐在地,湯菜灑了滿地。

無怪乎眾人這麽失態,戚籠得到的是一條完整的龍脈,所以龍脈帶來的威壓也是完整的,而龍脈號稱是‘起於天勢、伏於地脈’,天然就具有難以抵抗的氣勢,一經放出,在這小小的空間裏,像是把所有空氣都抽幹,再在每個人頭頂上放上萬斤重物。

難以抵抗!

而在場之中,唯一對龍脈無感的,便是坐在主位上的鶡後夫人,她背後的神光鳥羽,有好幾道展現出的光芒,完全不遜於龍脈。

半神?不大像。

真神?不可能,至少在現在,真神是無法降臨現實的。

戚籠猜測有兩種可能,一個是封神榜,還有一個上古神獸血脈,不是一二次蛻變的那種,是完整版的上古血脈。

“這條小蛇給你養的不錯,收回來吧。”鶡後夫人開口道,聽不出是什麽語氣。

雖然有所預料,但當戚籠放出龍脈後,這些義子義女們,還是相當激動。

“果然是龍脈!”

“這麽說,四哥有那種可能了?”

“風水至寶,不同凡響!”

在關外,龍脈不是秘聞,相反,基本上所有人都明白此物的作用,甚至各方勢力還在秘密搜尋此物,而每座督護府都會給予高額的懸賞,但卻很少有人真正到手過。

似乎有一個極其隱秘的勢力,將所有已誕生、將要誕生的龍脈,全部囊括其中。

明麵上的龍脈之子幾乎沒有。

不,現在有了,就是眼前的薛保侯。

鶡後夫人忽然看向門口,淡淡道:“來的有些晚啊,十三。”

“是,義母,主要是接人來晚了。”

“夫人,冒昧前來,還請不要見怪。”另一道聲音像是骨頭摩擦著骨頭,十分尖銳。

“無事,白骨神將到來,本府自然是歡迎的。”

戚籠感受到兩股近乎實質化的視線,毫不掩飾的盯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