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山之中的聚居地跟城市沒得比。

這裏沒有井然有序的街道, 沒有布局規整的房屋。

這裏所遵從的,唯有弱肉強食的叢林法則。

沈寒跟著中年男子迪倫,從一條歪歪扭扭的小道繞到了瀛國隊伍之前駐紮的營地後方。

她沒有加入另兩個槍聲回**的戰區。

以她對武田建業的了解, 在危急情況下,那老狐狸最擅長做的, 便是利用別人來為自己創造金蟬脫殼的條件。

她讓迪倫帶自己直接奔襲到瀛國隊伍的地盤。

她相信,老狐狸若是想跑路,一定會選擇自身最熟悉的賽道。

事實也確實如此。

當沈寒兩人剛剛抵達瀛國隊伍原先所在的營地區域時,武田建業已被門徒背著逃進了營地後方的林子中。

“石象, 放下我,你自己離開吧, 帶著我這個累贅,我們很快就會被追蹤到的。”

武田建業的聲音自耳後傳來, 其內所蘊含著的哀傷令石象瞬間就紅了眼珠子。

他全力爆發出速度, 像是一頭奔行在森林裏的發狂的棕熊。

“老師,我不會丟下你的!”

“在遇見你之前,我因愚笨而處處受人欺辱,是你賦予了我的新生, 就算是死, 我也得死在前麵!”

聽著自己門徒的話語,武田建業沒有再繼續相勸, 隻是低低歎息了一聲。

石象的呼吸變得越發粗重, 嘴裏充斥著血腥, 胸膛也有一種快要炸裂的感覺。

他的雙腿已被荊棘、雜草割得滿是鮮血,但他半步也未曾停歇。

“老師, 我不會讓你輸的!”

再度奔掠一會兒, 後方忽有槍聲傳來。

武田建業身體猛然一震, 發出痛苦的低嚎。

與此同時,側方位也有著槍聲襲來。

因為距離的緣故,噴灑而來的子彈並沒有擊中石象,僅僅是在他旁側掀出陣陣塵土風浪。

後方與側麵都有攻擊,石象不得不改換了自己的路線。

他的行進方向原本是向著林深之處的,現在卻被迫繞了個弧形,朝著樹木漸稀的地方奔逃。

如獵人般追趕著他們倆的,自然是沈寒與迪倫。

先前擊中武田建業的那一顆子彈,便是由沈寒射出。

她將突擊步槍調整為單發模式,瞄準的本是敵人的後背,但由於她現在的狀況也很是糟糕,所以才打偏至武田建業的小腿。

迪倫的身體素質極強,槍法卻是差了一些。

他與沈寒合力驅趕著獵物,將林間困獸趕去另一處逃無可逃的牢籠。

當石象背著武田建業逃到一處與懸崖相伴的草地平台時。

他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因腦子不夠靈活被敵人給算計了。

這方平台有一個足球場那麽大。

三麵都是懸崖,進出隻有挨著林子的那一條路。

而此時此刻,那唯一的通道已被沈寒兩人左右占據。

“混蛋!你們都該死!”

石象憤怒的吼聲在懸崖區域擴散開來。

他從皮帶間取出手槍,剛準備拚命,一發子彈卻已是飛射而至,擊中他的手骨。

劇烈的疼痛以及反震力齊齊襲來,石象槍支墜落,整個人也朝著後方跌飛而出。

他怕自己會砸到自己的老師,於是,在跌至半途的時候,他已是鬆開了背後之人。

落地之後,其後背在草地上擦出一道誇張的痕跡。

石象顧不得自己近乎斷裂的手掌,身形還未穩定,他便想掙紮著挪到自己老師的身邊。

可還沒等他翻轉身軀,已被緊隨而來的迪倫製住。

沈寒提著槍走到武田建業近前,居高臨下地望著對方,而後將一發子彈送入了敵人的肩胛。

“這一槍,是你應該償還給女君的!”

武田建業剛剛看清追擊自己的人竟是沈寒,還沒來得及驚詫,便因肩頭傳來的疼痛淒厲喊叫起來。

他試圖朝對方施展精神控製異能,但肩部與腿部所帶來的痛楚,卻令他根本沒法集中精神。

在死亡陰影的籠罩下,武田建業再顧不上自己冷靜持重的形象。

他強撐著沒讓自己暈厥,開口求饒道:“別殺我,我我可以效力於聯邦女帝,助她”

話剛說到一半,沈寒已是將又一顆子彈送入其腹部。

alha的聲音充滿了冷冽,但眼眶卻是一片通紅。

“這一槍,是你應該償還給聯邦千千萬萬因為你而受到傷害的民眾的!”

“是你虧欠那些在行動中犧牲的戰士們的!”

懸崖邊上的槍聲將附近的聯邦隊伍全都吸引了過來。

後方林間響起了密集且急促的奔掠聲。

枯枝被腳底踏斷的聲音,在久未人至的叢林裏顯得尤為清晰。

天穹之上,成編隊的武裝直升機正懸浮於頂。

巨大的轟鳴聲直令人耳膜發疼,但沈寒所感覺到的卻唯有振奮。

身中數槍的武田建業已是躺在地上沒有了動靜。

也不知他是暈了還是死了。

剛用繩索將石象來了個五花大綁的迪倫,瞧見這麽大的陣仗,整個人都有些傻眼了。

他將目光落向不遠處的沈寒,心中又是驚訝又是竊喜,好半天都說不出一句話。

沈寒仰麵望著頭頂上方低空懸停的武裝機群,眸中閃動著無比溫柔的水汽。

她瞧見,自己朝思暮想的那個人,正被吊索緩緩放至地麵。

身著一襲白色軍裝的顧君婉,腰腿處係著安全帶,腦袋上戴著降噪耳機。

她人尚在半空中,目光卻已是停留在了沈寒的身上。

在酒店等待的那幾日,顧君婉真真切切地體會到了什麽叫作度日如年。

方才聽見通訊頻道中傳來‘發現沈隊蹤跡,她正在追擊敵首’的消息時,她感覺自己仿佛也在這一刻重新活了過來。

繼女君之後,許昭與江心悅也綁著安全繩緩緩落下。

而如寧希、馬浩宇等護衛隊員們,則是自行控製著保險彈簧鉤,飛速下降。

“沈隊!你沒事真是太好了!”

“頭兒!我帶了最好的藥劑與營養劑,等等啊,馬上就能用!”

隊友們熱情的呼喚,卻隻換來了自家隊長的略一擺手。

沈寒抬腳走到顧君婉降落位置的下方,伸臂將重心不穩的老婆接在了懷中。

久違的冷梅香息鑽入鼻腔,激得她心髒‘怦怦’狂跳。

連日來所有的疲倦仿佛都在此刻煙消雲散了去。

她替自己老婆解開身上的安全係扣,摘去耳機,本想湊身上前說幾句安慰的話語,可剛一開口,喉間卻是哽咽了起來。

越來越多的聯邦戰士快速圍聚而來,沈寒也不好再當著眾人的麵繼續抱著女君。

她懷著萬般不舍,正欲稍微拉開些兩人之間的距離,腰際卻已是被一雙纖臂緊緊抱住。

顧君婉撲在自己alha的懷中,感受著自己最為熟悉的溫度與心跳,眼淚簌簌而落。

壓抑已久的情緒,在這一刻釋放開來,那低低的啜泣聲,聽得沈寒都快要心疼死了。

當下,沈寒也不想再去顧及周圍眾人會生出怎樣的感受。

她回抱住顧君婉的纖背,一邊輕撫一邊出聲:“沒事了,我保證以後再也不讓你擔心了。”

顧君婉一直都沒有開口說話,她隻趴在心上人懷中不停地流淚。

那般感覺,好像生怕自己一放鬆,對方就會不見了似的。

感受到自己老婆的傷心與後怕後,沈寒輕輕托住其後頸,側過腦袋,吻上了對方的紅唇。

Omega的雙唇異常柔軟,觸碰上去的感覺像是在親吻兩片散發著香氣的雲朵。

往日裏總帶著香甜的唇瓣此時卻是鹹鹹的,那是淚水的味道。

沈寒原本隻是想通過輕吻的方式來安撫對方。

可現在品嚐到對方的憂傷之後,她就更加舍不得分開了。

她的吻極其溫柔,引導著顧君婉在不知不覺間輕啟了貝齒。

馥鬱芬芳的冷梅氣息在舌尖綻放,沈寒隻覺自己每一滴熱血都在為之沸騰。

她手臂微收,以便讓對方更為緊密地與自己相貼。

她的親吻卻越發收斂,因為她不想讓別人過多地瞧見自己老婆如此柔情的一麵。

剛剛才站穩身形、摘除安全裝備的許昭與江心悅,整個人都怔在了原地。

寧希與馬浩宇等一眾護衛隊員們亦是如此。

這些成天跟在女君身邊的保鏢們本就或知道或猜到兩人的關係,此刻被這麽一記實錘砸中,好些人險些當場發出尖叫。

關鍵時刻,許昭反應最快。

她三兩步跑到寧希等人跟前,急急出聲:“你們怎麽一直傻愣著呀?趕緊清場啊!”

說完,她又按下對講機的通話鍵,以熟練的國際通用語言發出指令:“麻煩各突擊小組的隊長指揮一下,還沒下來的戰士就不用下來了!”

“直升機請降落在聚居地區域,待會我們再過來匯合。”

身為女君的特別助理,輿論引導工作也是她的重要職責之一。

她才不會任由一大群吃瓜群眾圍著自家女君看戲呢!

霎時間,原本因戰鬥而帶出的緊張場麵突然就轉變了畫風。

護衛隊員們驅趕著地麵隊伍。

她們在攆人的同時,還不忘出聲打著招呼:“回去不要亂講啊!這裏發生的一切都是軍事機密!”

正沿著吊索下行的戰士們,臨時收到隊長的命令後,一個個的立即開始握著繩子往上爬。

他們的身軀噌噌往上竄,餘角的目光卻忍不住頻頻向下瞟。

綠草如茵的懸崖平台處,兩道纖長的身影正緊緊相擁著。

和煦的陽光自天穹灑下,像是給那兩人打下一束明媚的追光,恬靜而又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