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狙擊 （中）
朱音就一把蹲下來，叫蛭子在周圍看著——遠處草叢果然有動靜，能看出有十幾股類似的妖力，一股腦襲來。
“來了，阿姨！”蛭子碰了碰朱音肩膀，手指繞上了那染著香氣的發絲。
來的居然是幾十號個子比蛭子還矮半腦袋——貓頭貓腦的小家夥，蛭子竟覺得他們長得挺可愛。
“喵喵喵——你們攔住阿姨和哥哥做什麽呀？”蛭子哈哈笑著說，就要摸其中一個小妖的腦袋。
然後他手就開始疼了，因為被撓破了。
這些小家夥手還挺快的。
“誰指示你們來的？”朱音冷冷地說，“不說就殺了你們——
蛭子能感受到朱音真切的殺氣，也不禁害怕了：“你們快說！這個阿姨不是吃素的，她說殺你們就真會活剝了你們的皮！”
那些小貓依舊懵懵懂懂的，其中一個比較大的說道：“說就說，我們是貓眸小僧大王的手下！”
“貓眸小僧……”蛭子重複了一下，“是東洋怪物嗎？”
“什麽東洋西洋的？”那小貓反問道。
“收聲，蛭子——我好想知道敵人的作戰計劃了。”朱音話未說完，蛭子身邊就感到一股強烈的動蕩。
朱音身邊的妖力猛然提升。
子彈一共貫穿了三隻小貓的身體，才打到朱音身上，衝著眉心來的。
“好險！即使我也得集中大部分妖力，才能擋下這一擊。”朱音將舉在眼前的拳頭伸開——掌心紅紅的，有一顆金色的子彈在其中。
至此時，蛭子才聽到槍響之聲。
“跟阿姨你一樣也是使用妖槍的嗎？”蛭子有些緊張。
“嗯，不過對方顯然槍法要比我好多了——是一個使用超音槍的狙擊手，伏倒吧！”說著按下了蛭子的頭，隱沒在草叢中。
另一方麵，因為死了三個同伴，眾小貓一陣哀嚎痛哭——他們顯然是被人利用了。
“先不管那些小家夥了——阿姨，我看對方明顯是想一擊必殺，但沒料到阿姨你太實在太厲害……”蛭子聲說。
“是，不過確實很險。”朱音說，“如果一會我們上車他選擇朝後腦勺射擊，那估計就沒法抵擋了。所以，得盡快想一個把他就地消滅的辦法。”
“阿姨你不是能變成巨狐麽，那樣就不怕射擊了。”蛭子建議道。
“並不是——對方槍法那麽精準，如果射瞎我眼睛呢？到時候就沒人能保護你們這些孩子了。”朱音看了看蛭子說。
“您說的是，不過眼下不還有我嗎？”蛭子說，“我的怪物形態體積很大，而且眼睛有好幾組——就讓我來當這個肉盾吧。”
蛭子這話是在對自己能力有充分評估的情況下說的。
朱音是個不錯的指揮官，馬上製定了一套作戰計劃。
“聽著小子，對方是超距殺人的勁敵，而我的妖槍射程沒有那麽遙遠——所以計劃就是圍繞消耗對方的彈藥和找出對方的具體位置這兩點來進行。狙擊手是很有耐心的生物，必須想出什麽辦法誘使他出現——”
時間緊迫，蛭子隻得先行變化一番抵擋暗處的敵人。
“阿姨你閉上眼睛——我換下衣服。”蛭子頗難為情地說。
“哦哦，怕弄壞衣服？”朱音一笑，還真有意思。
蛭子臉不可避免地紅了，好一會才說：“那為什麽你們變成狐狸的時候，衣服沒弄破？”
“嘻嘻。”朱音扯了扯自己的紅色大領子，說，“用妖力變成自己身體的一部分了——這是很高級的法術，你暫時學不會。”
蛭子悶哼一聲，見朱音配合地合上雙眼，嘴角掛著一絲狡黠的笑意。
就聽得有咕嚕咕嚕，隨後是轟隆轟隆的聲音。朱音雙手就摸著一個質感柔滑的大塊物體。
睜眼，仰麵看見一個至少十米的赤色怪物。朱音比較身經百戰，見過的妖怪太多了——但眼前這位倒實實在在稱得上“異形”了。
他沒有腿一類的器官，身體下部像是某種植物的塊莖，越到底部越粗壯，在那些球狀的隆起處還延伸出許多紅色觸角來。在怪物身體的頂部，是一雙長而彎曲的手臂，手臂末端則呈獸首的形狀。
這巨大怪物就背對著朱音，將她置於自己巨大陰影之下。
“有勞啦，小家夥。”朱音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塵土，“你從這個高度，能看到遠處草甸裏的人影嗎？”
“不能啊——阿姨，我不是那種五感敏銳的妖怪——隻是個小蟲子而已。”蛭子自嘲道。
“很奇怪的一點是，連我也察覺不到妖氣。”朱音咬牙道，“對方似乎使用了什麽屏蔽妖氣的法寶——又或者他本身妖力並不強。畢竟從事狙殺工作，隻需要眼力好就可以。”
“阿姨你下一步的對策是什麽——怎樣引誘這家夥？”蛭子就這樣傻愣愣的站著，並沒有子彈打在他身上。看來，敵人還是很識趣的，不會將子彈浪費在這種無意義的地方。
“喂，你們！”朱音對若幹貓妖喝了一聲，“知道具體是怎麽一回事嗎？”
那些小小的貓妖見了蛭子形狀，早就瑟瑟發抖抱成一團了，他們眼淚巴巴地說：“娘娘息怒，我們就是聽貓眸小僧他的安排——叫我們在這圍堵你們，其餘的一概不知了。”
朱音知道這種嘍囉必然不知道什麽內情，也就不拿他們出氣了。就見她捋了捋頭發，說：“不過待會我可能會要求你們做一些事——如果拒絕的話，我就要你們好看。”
她這話不是說說而已，小貓們一口答應。
此刻，利姬亞與多姆拉正透過車窗目擊著所發生的一切。
“朱音小姐和蛭子好像遭遇了敵人。”多姆拉手指扶著車門，說，“那個紅色怪物就是蛭子的原形吧。”
“看起來你還是挺習以為常的。”利姬亞說，“要知道，我上次見過那種恐怖的樣子之後，多少有些害怕。”
“嗯，因為我接觸過不少類似的怪物。”多姆拉略微仰頭想了想，“1847年，在西伯利亞墜下了一枚隕石，其中發現了有懷抱人臉習性的大蟲——後來發現，這種生物能在人體內產卵孵化——最後變成很難對付的凶悍怪物。我也像現在這樣，透過玻璃窗看那些奇妙的生物。”
“哇，好厲害……”利姬亞由衷地讚歎了一句。
“蛭子現在似乎是將身體作為朱音小姐的屏障，敵人可能是使槍的妖怪。”多姆拉說，“利姬亞你想幫忙麽？”
她不等利姬亞回話，就將自己那個巨大的行李袋打開了——其中是一大摞深色的機械元件——有的顯然是外殼，有的呈管狀。
利姬亞猜測這可能是某種武器。
“沒錯，有任務在身，當然需要有一些武器。”多姆拉知道她在想什麽，“這裏空間有點小，需要出去進行組裝。”
“可是，朱音姐姐不是叫我們待在車中麽？”利姬亞說。
“你真把自己當普通的玩洋娃娃的小女孩了嗎？”多姆拉提醒了利姬亞。
而此刻朱音正好猛地一拉車門，多姆拉順勢跳了下來：“多姆拉已就位——請指示！”
“來得正好呢。”朱音笑嘻嘻地說，“相比較這種看不見的刺客，我還是更喜歡捏碎敵人的腦袋。多姆拉，把我們那杆神槍組裝起來吧。然後，還要麻煩你動用自己的力量。”
“是。”多姆拉回答得很幹脆。
“多姆拉你真是個乖寶寶……”利姬亞說，“按理說，有特殊能力的人，多多少少是不合群的、反集體的。”
“是啊沒錯，所以我在學校裏是很寡言的，不止是因為要保密。”多姆拉回答道，“其實我隻服從比我強大之人的號令——這是不有些天真？”
“所以你很崇拜朱音姐姐？”利姬亞說，因為跟朱音是第一次見麵，所以她並不清楚朱音到底有多強大。
那不就是個傻大姐麽。
“權力這東西，不就是以力量為保障的麽？這不奇怪。”朱音兩下把手搭在兩個小丫頭的頭上，利姬亞受寵若驚。
“對了，朱音姐姐你說多姆拉要運用自己的力量——到底是什麽樣的力量呢？”利姬亞趁機問道，這是從剛才她就一直好奇的問題。
“嘛，反正對你隱瞞也不可能了——一會看多姆拉怎麽做就好了。”朱音擺擺手說。
三個女人說得熱鬧，但蛭子卻不知道背後發生了什麽——他沒告訴朱音的是，自己這種姿態是很消耗妖力的。但或許是出於逞強，或許是出於責任，他一句多餘的話都沒說。
那大袋子中的零件數量之多超過了利姬亞的想象——而多姆拉眼下正熟練地將其組裝起來。盡管看到最後，利姬亞也看不出這是個什麽玩意兒。
這東西有一個塔形的支架，上麵是一個可以調節方向的管型物體——這物體又分成三節，在第一節外部又有一個罩子，有四個4字形的物事穿過罩子。
“報告，赫斐斯托斯的玩具7號，組裝完畢。”多姆拉盡量讓聲音大一些。
“哼哼，對麵的小賊離死不遠了。”朱音現在正讓兩隻小貓為自己捶肩。
“我能問一下——這是什麽武器嗎？”利姬亞說。
“那就說來話長了——”朱音對她說，“也就是說我不大清楚，所以還是讓多姆拉來解釋吧。”
“嗯，我來說。”多姆拉說道，“第十次俄土戰爭時，俄軍在小亞細亞的作戰部隊偶然在戰爭廢墟中發現一個一個地下遺跡。這遺跡中充斥著超越當時技術水平的機械——大多數都以零件的形態被拆解了。好在這遺跡中的希臘銘文並不難懂——而房間的名字就叫做‘赫斐斯托斯的玩具箱’。赫斐斯托斯是火與工匠之神，利姬亞你當然清楚。”
利姬亞“嗯”了一聲：“然後俄國人就把這些東西帶回了莫斯科，並進行研究組裝？”
“當然。”多姆拉繼續說，“好在銘文上都有記載——經過整理，還有十一件器具能正常使用——其中七件可以作為武器。革命勝利之後，這些秘藏的武器就被分發給強力部門使用了。唔，因為我立過幾次小小的戰功，所以就被特批終身使用這把赫斐斯托斯7號。”
“那效果一定很壯觀。”利姬亞說，相較而言，自己那把“金甲蟲”就寒酸多了。
多姆拉搖搖頭：“並沒有——隻是比常規的槍械好用一些——破壞力也不是很大。赫斐斯托斯的玩具之間有技術代差，有的隻比中古器物精致一些——有的則有改變時空間的能力……”
朱音在兩人對話的時候，悄然走到了小貓們中間，說：“事情準備得差不多了——很遺憾你們中的一些孩子要去送死。”
“送死？！”有的小貓一聽就“哇”地哭了出來。
“那也沒辦法啊，是被遠處的敵人殺死，還是被近處的敵人——也就是我，殺死，看著辦吧。”朱音說，“況且，你們的犧牲不是沒意義的，這是為了大家都能活，聽明白了嗎？”
她這樣一番恫嚇，小貓們哭得更大聲了。朱音一陣無可奈何，板著臉繼續說：“好了，我話就說到這裏。你們要選出幾個討厭鬼去送死，我給你們十分鍾——待會就來看結果。”
說著大搖大擺地走了，群貓立刻開始了內鬥——將所有陳芝麻爛穀子的事都抖落出來了。一番廝打後，三個“討厭鬼”終於被推了出來。
吩咐完這些，朱音要試試那赫斐斯托斯7號，隻見她將這長槍端起來——那四枚小型突起就開始發光發熱——中間製造出一片類似灼熱空氣海市蜃樓的景象。
一大片粗糙的紅色馬上從這片海市蜃樓中顯現了，這是蛭子的赤色皮膚。
“這是顯微鏡嗎？”利姬亞問，原來這神槍還能提供遠程視覺，那作戰成本就相對小多了。
“不是望遠鏡，也不是顯微鏡——這東西的原理隻有赫斐斯托斯本人知道。”朱音將槍口調轉別處，看看視域如何。
而另一方麵，多姆拉又從另一個袋子中抓出一把七色的細沙來。
“這些是妖力形成的細沙——”朱音解釋道，“世界上有一些天生地長的妖怪，就是自然界中的妖力凝結成的。有些人天生就具備操控這些妖氣的能力——不過多姆拉更天才一些，因為她一共有兩種能力。”
隻見多姆拉抓過一把沙子，在空中緩緩撒下——那些沙子便無聲地聚攏在一切——漸漸捏出了一個人形了。
大紅色的人形，就是朱音。利姬亞見這些沙子居然能完全複製朱音的外形，實在是太令人驚訝了。
頃刻間，另外一個一模一樣的朱音就那樣躺在了地上。當然，能看出來，她的重量是很小的。
“多姆拉的眼睛能對萬物進行‘掃描’——由裏到外的，也就是說，不止人的外貌，連內髒的形狀、都能用這種細沙複製出來。想一下，這是很恐怖的能力。”朱音笑著說。
的確很恐怖！利姬亞最先想到的是，這是一種最適合商業間諜的特殊能力——難怪多姆拉到處亂跑進行測繪，不需要攜帶任何器材。
“但那樣僅限於形狀層麵了——”多姆拉自謙道，“完全複製一個東西廣有外形是不夠的，還需要材料學和化學信息。朱音小姐我準備好了，可以開始作戰計劃了麽？”
“嗯，我把那幾個晦氣鬼拉出來。”朱音見多姆拉現在已經造出了“朱音”、“多姆拉”、“利姬亞”三個複製人了。
就見三個小貓戰戰兢兢，腿腳酸軟地被朱音強拽著過來了。
“穿上這個。”朱音將三個分身的背後劃破——多姆拉僅僅造出了一個外殼而已。
利姬亞好奇地摸了摸這些“外衣”，發現質感很近似人類皮膚。
除了朱音的外衣不大合身之外——另外兩個披上人皮的貓妖，從正麵根本看不出與本人的差異來。
朱音拍了拍手，說：“待會站到我指定的位置去——”
那三個貓妖哪敢不從？就一陣絕望地走到了蛭子身體外側——將自己暴露在敵人的視野前了。
朱音的意思很明確，通過敵人射殺這三人的角度，看觀察他的具體方位。而對方的子彈能超過音速，這一過程必須在電光火石之間完成。
“噅——噅！小蛭子！”
“怎麽了阿姨？”
“能用你那些須子給我搭個臨時掩體嗎？”朱音問。
蛭子雖然不大明白這話的意思，但他馬上用自己那許多紅色的觸手，弄出一個類似草棚的結構。
“朱音小姐你的目標還是有些大——我來吧。”多姆拉建議道。
“哪能呢——保護孩子們可是大人的責任。”朱音說，“我還不是那麽容易被命中的。”
在朱音的威逼下，三個貓妖先後在巨大化的蛭子身前走動。
對方似乎遲疑了片刻。
射擊。
依舊是在命中之後才能聽到子彈的聲音，朱音大致估算出了對方的距離與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