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聞聲一怔, 眉頭皺了皺,有些始料未及, 猶豫半晌才道:“皇長姐不知永承他......”

長公主眨了眨眼道:“知道, 可阿濃是什麽性子,聖上應當最清楚不過,她哪裏擔得母儀天下四字。”

她目光微微一頓,便瞧見皇帝揉搓指骨的動作, 他們自小一起長大, 這動作意味著什麽, 她再清楚不過了。

抿了抿唇衝著他頓首磕拜道:“殿下知道我的脾氣, 我這一生顯少求過什麽, 除卻當年求父皇賜婚那回,我再沒有求過誰了,隻此一次, 也唯這一次,懇請聖上成全。”

他歎了口氣, 目光沉沉忽問道:“為何會是陸然?”

長公主麵上無奈的笑笑道:“唯有他不懼太子威嚴,也唯他願意。”

若非被逼的沒辦法,她亦不會出此下策。

傍晚時分, 長公主出了宮,賀嶼安一直陪在一側, 長公主緊緊拉著賀嶼安的手, 衝著他點了點頭。

賀嶼安知道,事成了。

上馬車時,長公主險些脫力, 若非賀嶼安攙著, 必是要從馬車上摔落的。

馬車上, 賀嶼安什麽也沒問,隻靠在離長公主極近的地方,他平日裏總顯得無所謂的恣意,鮮少有這樣沉靜的時候,可越是如此,越叫人看的心慌。

長公主衝著他安撫的搖了搖頭道:“也不枉我辛苦一場,雖沾了些水,但無甚大礙,王嬤嬤當時就在一旁守著,救得及時,未傷到,你莫擔心。”

賀嶼安斂了斂眸子,抿唇不語,不停摩挲的指尖顯露出幾分他此刻惱怒的情緒。

長公主掀開車簾,外頭的微風順著車窗罅隙徐徐吹了進來,長公主眸光閃了閃忽問道:“你,父親呢?”

自傳她暈厥到現在,賀呈都未出現過,長公主的眸子淡淡的,好似是習慣了,又不大像,麵上瞧不出情緒來,可詢問時聲音裏帶著些顫動。

賀嶼安低著頭答道:“軍中生了些事,父親一時半會脫不開身。”

長公主眼睫微微顫動,笑容有些麻木,聲音縹緲的應了句:“是嗎。”

也不知是不是習慣了,還是那顆千瘡百孔的心麻木了,這回她雖是有些些失落,但心口卻是不怎麽疼了。

賀嶼安未答,心口處確是憋著火的,他自小便知父親待母親很冷淡,夫妻二人的事他們做子女的插不了手,也多不了口,可今日他卻對賀呈生出幾分氣惱來。

他不知該如何安慰母親,便索性什麽也不說。

長公主隻歎了口氣,便將腦海中那人拋卻幹淨了,看著賀嶼安道:“聖旨一日未下,便需得一日提防太子,你盯著緊些。”

賀嶼安聞聲點了點頭。

賀秋濃早早便守在門口,薑笙陪著踮腳眺望了一個下午,若非是三哥哥派人攔著她,她早早的便進宮裏去看母親了,一整個下午,心好似被油鍋煎了一般,母親明明是進宮求聖旨賜婚的,怎會好端端的墜河。

馬車還未停穩,賀秋濃便往馬車上撲:“母親!”

賀嶼安神色不大好,折扇挑開了她的手道:“胡鬧什麽,回去再說!”

下一刻車簾掀開,露出了長公主微微發白的臉,賀秋濃的眼眶募的便紅了,長公主無奈下了馬車,邊牽著她邊走邊道:“哭什麽,你好事要成,不笑一笑便罷了,留什麽淚?”

薑笙走到賀嶼安身側,見他神色不大對,想了想不放心問道:“可要緊?”

賀嶼安虛攬著她的腰身,抿了抿唇未提,隻是道:“沒事,回屋再說吧。”

賀秋濃無論怎麽問,長公主隻是含糊說自己前夜未睡好,慌神才險些掉進了池塘裏,未透露隻言片語與她,賀秋濃慣來心思純,親近之人說什麽便是什麽,隻一兩句話便大小了她的疑慮,隻是薑笙眸子閃了閃。

賀秋濃又跟著撒了好一會兒嬌,若非是賀嶼安發怒,她才百般不舍的離去。

臨出門時,恰遇到匆匆而歸的賀呈,賀秋濃對著他怒“哼”了一聲,眼裏皆是不快,而後也不理他,轉身便離去,留下一道怒氣衝衝的背影。

薑笙微微躬身喊了句:“父親。”

賀呈麵上有幾分焦急,心不在焉的點了點頭,昂首在裏頭瞧了瞧,什麽也瞧不見,便攔下賀嶼安:“你母親她......”

賀嶼眼斜看了他一眼道:“兒子雖不及父親事多繁重,但眼下也有些事要忙,耽擱了一下午,怕是會惹來死人的禍患,便先回了。”而後也不管賀呈什麽反應,拉著薑笙便離去。

賀呈尷尬的摸了摸鼻尖,愣愣的看著兒子兒媳離去,這話裏話外,無不諷刺,賀呈怎會聽不明白?

隻是他今日是當真有事,實在脫不開身。

他捏了捏眉心深吸了一口氣,抬腳便進去,便見王嬤嬤抱著軟被往外頭去,他邊往裏走邊問道:“這是要做甚?”

長公主悶頭剛喝了苦藥,含了個果脯,眉頭微微攏起,待舌尖苦味散去才道:“近來我睡得不大踏實,覺輕的很,翻個身便容易醒,莫擾了國公爺休息,我便自去偏房安寢。”

賀呈聞聲眉頭皺起,又去?睡偏房睡出癮來了?上次兒子成親時,才勸她搬了回來,怎不過一兩個月的功夫,又要搬走?

莫不是生氣他未去看她?定是了,這事他確實做得欠妥也是他的過錯,自該認歉的,他抿了抿唇問道:“你身子可還好?我今日有事.....”

他話懷未說完,便被打斷,長公主聞聲神色淡淡,揚眉看他道:“無甚大事,已喝了藥,勞你費心了。”

這字字句句,落在賀呈耳裏便很不是滋味,他張口還想在言,長公主已經起身:“我有些累了,先回去歇息了。”

賀呈愣愣的看著她離去,見她走至屋門處,腳步忽的頓下,賀呈眸光一閃,這是又想通了?

卻聽長公主道:“阿濃的婚事,我已求過聖上了,約莫著一兩日便會有賜婚聖旨下來,是陸老先生家的嫡長孫陸然,職太子少詹事,那孩子你應當見過,選他,你應當會滿意。”

言罷,便也閃身離去,賀呈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幾度無言,這母子三人背影,還真是如出一轍,相似的很。

待反應過來,不禁有些發懵,阿濃的婚事定了,何時的事,他怎絲毫不知?

他本想追上去問問清楚,可腳步剛抬起,卻又收了回來,望著長公主離去的背影望而卻步,這兩個孩子他慣來沒操過什麽心,即便問,能問出什麽來?

東宮

“咚”的一聲,一杯熱茶被摔豁在地,端茶的婢子驚嚇不已,忙手忙腳亂的匍匐在地,見著瓷渣:“是奴婢的錯,殿下息怒,殿下息怒!”

許永承目光森森的看著麵前服侍的婢女,也不管陸然在場,抬腳便踩了上去,那婢子渾身一顫,卻是叫都不敢叫,緊咬著唇忍耐著,唯恐再惹怒了他,依舊求饒道:“殿下息怒,殿下饒命!”

陸然眉宇微蹙,喊了聲:“殿下!”

許永承卻未理他,仍舊冷冷的看著那婢子,那婢子的手被碎渣割的鮮血直流,許永承瞧在眼裏,眼底瘋魔卻更勝幾分,直到快染髒了他的鞋底,才嫌惡的踢開,對外道:“來人!”

外頭侍衛應聲進殿。

“此女是奸細,意欲謀害孤,砍去雙手,丟去亂葬崗!”

那婢女被嚇得倒在地上,愣愣的看向他:“殿下.....”

隻是話還未說完,便被侍衛拖著拽了出去,許永承眯了眯眼看著她被人拖走,而後又將目光落在陸然身上:“去查,孤倒是要瞧瞧,死人怎麽成親!怎麽賜婚”

作者有話說:

喪偶式婚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