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公主神色微變, 刹那間便依舊端的如沐春風,她指尖微微揉搓, 還真是怕什麽來什麽。

“姑母今日怎想著入宮?這樣早, 可是有什麽急事?”許永承笑著問道。

長公主隻淡淡道:“是有些事,倒也不是什麽大事。久不見皇後了,答應她的禮我一直未送,這不剛得了便送過來了。”

許永承眸子在長公主麵上打量了一番, 也不知信不信, 至死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道:“是嗎?孤倒從未聽母後說起過。”

長公主無奈笑了笑道:“本就是小事, 若是這個皇後都說與你聽, 才真是怪事。”她看了眼百官入匯的匝官道, 笑著催道:“不是要早朝嗎?快去吧,莫耽誤了正事。”

許永承順著目光看了一眼,眼眸一轉道:“好, 那便不擾姑母了,隻是......”

隻是?

長公主一對上他的目光, 心忽的一緊,許永承太過聰明,莫不是看出了什麽?

許永承似是瞧透了她片刻的緊張, 忽的隻笑著道:“隻是母後慣來起的遲,這時候估摸著還未起, 姑母或要等上片刻。”

長公主嘴角笑意微僵, 她實在瞧不透許永承的情緒,心下竟是被他瞧的有些慌亂,胡亂道:“是我來早了, 禦花園的荷花開得正燦, 來早些瞧瞧。”

“是嗎?”許永承似笑非笑, 見長公主眉頭微微皺起,才端起笑道:“那永承不擾姑母了,先告辭了。”

長公主心下鬆了口氣:“去吧,莫遲了。”

許永承躬身離去,隻是轉身時麵上笑容便消了幾分,對著一旁服侍的公公道:“找人盯著。”

那小公公眼眸子一轉,便了然太子的意思,點了點頭應是。他腳步一停又叫停了他問道:“大學士可到了?”

小李子聞聲點了點頭:“到了,奴才方才瞧見了,在前頭。”

許永承眯了眯眼眸點了點頭,抬腳便離去。

長公主直到瞧不見太子的身影,才募自放鬆了身體,虛虛晃了一下,一旁的嬤嬤忙扶住她:“殿下!”

長公主頭有不少的汗,伸手緊緊扶著她詢問道:“他,他可是瞧出了什麽來?”

王嬤嬤斂眸細想了下安慰道:“想事未瞧出什麽來,殿下方才說的很好,太子怎會疑心,您莫先亂了心思。”

長公主仍有些放心不下,心砰砰直跳,凝了凝眉頭:“我這心總是惴惴不安的很,總覺得要出事。今日太子的樣子不大對......”

等不得了,她抿了抿,她唯怕叫太子搶先了去,她搖了搖唇眼眸中忽的閃過一份決利:“走,先去禦花園。”

王嬤嬤點了點頭,扶著她緩慢走著。

朝堂上

天子高坐於龍椅之上,不怒自威,百官皆臣於腳下,躬拜行禮,皇帝神色赫赫,一雙眸子淡淡的看向下首,目光忽的落到二皇子許永嘉身上,目光變得有些許複雜。

位列中禦使大夫魏晚忽奏道:“殿下,孔尚令雖入戶部,項列頗繁接冗尚需些時日,禮部周大人又受周言牽扯,暫緩官職,秋闈之事漸近,臣舉奏二皇子表負禮部,先處禮部其事。與太子共負責秋闈科試。”

此話一落,四下立時雅雀無聲,紛紛縮著腦袋不敢言語,畢竟天子一貫嫌惡二皇子之事,滿朝堂無人不知,魏晚忽奏此事,是神經不對還是怎的,膽子未免忒大。

皇帝神色果然一沉,手摩挲了下龍形把手,雷霆氣勢忽的好似壓下,確是一時無言,忽的看向賀呈問道:“賀國公何意?”

賀呈歎了口氣,眉宇不禁閃過一份倦意,他常年在外征戰,鮮少在這朝堂之上,他一貫最厭的便是這處勾心鬥角,到底是很難躲過去,他往前站了一步道:“聖上自有主張,賀呈不敢妄斷,隻是二皇子捷戰歸京已多日,疆域戰事暫緩,尚不知何時再起,二皇子驍勇,確是能幹之才。若不能盡用其材,實在可惜。”

一句兩句皆無用處,又將問題拋給了他,皇帝眸光閃過一分無奈,他倒是忘了,最奸滑的便是他了,七拐八拐又把問題拋回給他。

皇帝嘴角顫了顫,目光又落在許永嘉身上,他已有許久不曾仔細瞧過這個兒子了,許永嘉此刻身型挺拔威武,頂立於前,目光極為坦然,隻是這張臉他瞧著實在陌生,他對這個兒子無甚親切之心,畢竟自小他便將人打發在外,莫說親近了,就是連麵也少見,皇帝眸光閃了閃,誠然,他這個兒子確是很優秀,國家安穩這麽久,卻有他的一份功勞,隻是再如何瞧,都不及許永承。

有時偏愛便就是這麽絲毫不講道理,若非他才幹太過,或倒不至於如此提防他。

隻是,賀呈的話,他也聽了進去,老二回京已數月,老這個閑著,實在顯得太過厚此薄彼。

他抿了抿唇道:“秋闈之事,卻該嚴行,魏卿家所言可納,著二皇子許永嘉暫代禮部尚書之職,輔與太子共承秋闈之事。”

許永嘉自始至終麵上淡淡,聞聲躬身拜接皇帝安排。

皇帝又閱了兩事,觀文殿大學士忽又道:“聖上,太子已弱冠多年,東宮仍無妃嬪,儲君納妃一事當可行進。太子子嗣為國本要事,還望聖上詳細考慮”

賀嶼安聞聲眯了眯眼眸,看了眼大學士,忽察覺到一目光,側目過去,便瞧見許永嘉似看好戲似的看著他。

大學士在此關口提這事,未免過分巧了些。賀嶼安目光在太子與大學士之間徘徊幾瞬。

太子納妃一事,被延緩多日,前些年,大學士隻在皇帝跟前建議,這還是頭一遭在滿朝堂舉奏。

大學士慣來德高望重,年歲漸大,在朝堂上要麽不言,要麽一呼百應,果不其然他話一落下,又十多數官員站了出來。

如此一來,還真是非一兩句就能推卻過去的,以往皇帝或可一兩句搪塞過去,可如今騎虎難下亦是為難,看向太子道:“太子何意?”

許永承自始至終都微垂著腦袋,隻是隱沒的唇角勾了勾,抬頭看向皇帝道:“兒臣心愧,勞大學士心擔置此,隻是兒臣已心有所屬,太子妃人選已定,正欲求父皇賜婚。”

賀嶼安聞聲看向許永承的目光又冷了幾分。

皇帝聞聲挑眉,眉頭舒展問道:“哦,太子屬意哪家。那女子可堪太子妃之位?”

許永承目光落在賀呈身上,點了點頭應道:“是國......”

賀嶼安忽然:“聖上......”

隻是兩人話剛出口,隻見皇帝身側服侍的文盛公公忽著急上前,眾目睽睽之下,文盛公公忽的側身上前,也不文盛公公與他說了些什麽,皇帝的目光忽的一沉,大手一揮道:“今日朝散,若還有事明日再奏!散朝!”

話音一落,便匆匆起身離去,太子許永承看著皇帝離去,麵色發冷,喃喃道:“就差一步了。”

太子掀袍跟著皇帝離去,二皇子挑了挑眉頭,忽傾身到賀嶼安身側道:“可要去看看?”

賀嶼安捏了捏指尖看向他道:“有勞殿下帶路。”

許永嘉聞聲笑了一聲,笑意盈盈道:“客氣了。”

而後便領著賀嶼安走出了朝堂,陸然自始至終都未言語,他雖為太子少詹事,卻不得跟著太子進內廷,眯了眯停滯在原處。

出了朝堂,眾人才驚覺生了何事,原是長公主出了事,今早禦花園賞荷突發暈厥,險些墜落荷塘,若非救的及時,或已殞命荷塘中。

賀嶼安麵色一白,伸手便抓住一小太監厲聲嗬問:“長公主在何處?”

那小太監哆哆嗦嗦道:“在,在皇後宮中。”

許永嘉麵上戲謔的笑意也全然淡去,與賀嶼安直奔皇後的坤寧宮。

賀嶼安到時,坤寧宮跪了滿地的奴才婢女,皇帝直到看見賀嶼安,才後知後覺,他方才著急,隻顧自顧自趕來,忘記通知賀呈父子,擺了擺手便讓文盛將賀呈喚來。

太子隻眯眼看向床榻上的長公主,神色莫名。

太醫院院史把完脈便忙回皇帝道:“長公主突發暈厥,當是氣血虛伐所使,是女子傷身常見之症,老臣書兩個方子,可先緩暈厥之症,置於補身,平日裏多食補便好,聖上盡可放心,非大礙頑疾。”

眾人聞聲鬆了口氣,皇帝擺了擺手道:“好,下去安排。”

話音落下,床榻上的長公主便漸漸蘇醒,皇帝聞聲忙問:“皇長姐!”

長公主麵色微微發白,透著慘淡,卻是衝著皇帝勉強道了聲無礙。她目光在太子麵上劃過,而後又眼神安撫了下賀嶼安,忽的道:“聖上,勞你屏退旁人,有些事需得與你說。”

皇帝聞聲雖頓了一瞬,而後便看了眼身側的皇後,甩了甩手道:“先都退下吧。”

許永承聞聲眼眸冷的很,緊握成拳,未在說一句話,轉身便離去,隻是那自長公主身上劃過的眼神,實在冷的怕人,賀嶼安自也察覺到了,眯了眯唇跟著離去。

待人都走了,長公主忽然起身朝著皇帝跪下,皇帝一驚,忙道:“皇長姐,你這是何意?”

長公主抿唇未起身:“請聖上為阿濃與陸家嫡子太子少詹事賜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