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正對峙間,隻聽門被“砰砰”的敲響,而後一道極其粘膩的“表哥”傳來,賀秋濃神色募自一亮,抓著筆杆子的手都抖了一抖,不得不說,這聲“表哥”喊的她都多少有些心裏不適了。

她甩了筆杆子,無畏賀嶼安的警告,一溜煙就去開門,“吱呀”一聲,門便被打開,果不其然一開門便是孔靈喬溫婉的臉。

“喬表姐,你來了!”賀秋濃甜甜喊了一聲。

孔靈喬卻是一愣,反應過來點了點頭,視線卻似有似無的往書房裏看去。

賀秋濃閃身便擋在她跟前:“是找三哥哥嗎?”

孔靈喬聞言雖是羞紅了臉,卻是坦然的點了點頭道:“是,昨日賽馬場上,我拖了表哥後腿,想來他定是怒了,我正愁不知該如何讓他消氣,還好你也在,幫幫姐姐吧!”

賀秋濃了然,不禁歎了口氣,上下看了眼她,不禁心下歎氣,明明是個典型的溫婉女子,雖不及小笙兒柔弱,但哪裏是遊戲場上的女兒,非要迎合兄長,非但沒有討好兄長,反倒是惹得他不快,何必呢。

賀秋濃眼眸閃了閃,忽然道:“對了,表姐,府內新來了個表姑娘,你可見了?”

孔靈喬挑了挑眉頭,麵上依舊端著笑意,完美的無半分破綻,點了點頭:“是有耳聞,隻是我昨夜回來晚了些,還未見著麵。”

賀秋濃聞言一把拉著她道:“既如此,我帶你去瞧瞧她如何,三哥哥今日還有功課,正煩著呢,你我莫要上趕著惹他不快,待晚些你再來就是,屆時我定幫你好好勸勸他!”

也不待孔靈喬答複,轉頭就對著賀嶼安道:“三哥哥,我先帶著喬姐姐去看小笙兒,待晚些,晚些時候我在回來默書可成?”

賀嶼安淡淡看著她,眸光裏帶著幾分不耐煩,但到底是沒搖頭,算是默認了。

賀秋濃心下一樂,忙拉著孔靈喬往南院去,腳步匆忙踱步,似是生怕賀嶼安反悔似的。

剛出了書房小院,賀秋濃立時便鬆了拉著孔靈喬的手,態度募的淡下來許多,還不住催促道:“喬姐姐快些,小笙兒昨夜便病下了.....”

孔靈喬聞聲腳步卻是一頓,正月裏探病實在是有些晦氣了,神色也不禁帶了幾分嫌棄道:“她病了?”

賀秋濃慣來知道她事多,心下雖不滿卻仿若未聞道:“是,昨兒就暈在我眼前呢,要不是三哥哥抱她回去,我真是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孔靈喬麵色又僵了幾分,腳步都緩下來不少,話裏帶著些不可置信問道:“三哥哥抱她回的院子?”

想起那矜貴又自持的少年,孔靈喬心募自一沉,她入府十年,賀嶼安莫說抱過她一回了,就是連衣角都沒摸到過。

賀秋濃點了點頭,不禁覺得好笑道:“總不能是我抱吧....”她斂下眉宇,心裏頭也生起幾分不耐煩不禁道:“喬姐姐可還要去?你若不去,我便自己去了。”

孔靈喬本還不想去,此刻卻忽的定了心,晦不晦氣倒沒多大的事兒,大不了回來焚香沐浴就是,她如今實在好奇那位表小姐到底是何方神聖了,忙道:“要去的,我隻是在想著可要帶些補品與她。”轉頭便對著身邊的丫鬟吩咐道:“織羽,你去我屋子裏尋兩株靈芝送去南院。”

織羽聞聲應是,忙轉身去取。

兩人很快到了南院,先去謝婉那處請安,才往那小院子裏去,玉歲見有人來,忙上前去迎,一見來人,她些遲疑了,賀秋濃她是認識,可這位姑娘.....

“小笙兒病可好了?”賀秋濃眼睛不住的往屋子裏看去,見人還躺在**,眉頭不禁又擰結在一處。

玉歲道:“昨兒夜裏高熱便退下了,隻是目下有些嗜睡,一直昏沉著不大清醒,姑娘稍等,奴婢去瞧瞧.....”

賀秋濃點了點頭,見玉歲撩開帳子將人輕輕扶了起來,下一刻玉歲便道喊她們進來。

一進屋內,便是一股子濃濃藥味,孔靈喬眉頭不禁皺起,忍著心下的難受跟著賀秋濃進了屋子。

“小笙兒,你可還難受?”

屋子裏的床簾未被掀開,隻能隔著簾幕說話,隻聽她聲音虛弱的道;“好些了,有勞濃姐姐費心了,昨日若無姐姐,笙兒還不知道要如何呢。

此話一出,賀秋濃麵色一紅,心下有些慚愧道:“若非是我昨夜非拉著你去看什麽梅花,你怎會暈在路上,說來當真是我的錯才是。”

薑笙有些惶恐:“怎麽會?原是我大意了,沒想到此次風寒這般嚴重,昨晚可嚇到你了。”

嚇是被嚇到了,但唯恐薑笙心裏起了什麽負擔。隻是笑著道:“妹妹小看我了不是,我怎會那麽膽小。”

沒被嚇到就還好,帷幕裏薑笙隱約能瞧見賀秋濃身後還跟著一人,不禁問道:“姐姐可是帶人來了。”

賀秋濃這才後知後覺,身後還有個孔靈喬跟著。忙介紹道:“昨兒我不是跟你說了府上還有個表小姐嗎?我今日便帶著她來看你了”

薑笙聞言有些愣住,不禁想起柳媽媽的提點,忙說道:“本該是我去給姐姐請安才是,怎反倒讓兩個姐姐前來。”

孔靈喬方才便仔細看著紗帳內,奈何紗帳內幽閉,隻隱約能瞧見一人的身影,便什麽也瞧不見。她抿唇柔柔道:“昨日我跟著三表哥外出賽馬回來的遲了,未能見到你,你莫要怪我才是。”

這聲表哥說的及其自然,其中親昵可見一般,賀秋濃挑眉側目看了她一眼,薑笙了然卻恍若未聞:“怎會,喬姐姐既有心來看我,我怎會怪你。”

正說話間,就見織羽拿著兩個包裝精美的錦盒端進了屋內。孔靈喬隻掃了一眼便道:“你身子不大好,需得多補,我這處剛好有兩株上好的靈芝,左右我暫時也用不上,特地給你送來。”

一聽是靈芝這樣貴重的東西,薑笙忙推托道:“我身子不礙事的,隻靜養便好了,怎能受得起姐姐這般好的東西。”

孔靈喬不在乎道:“本也不是什麽稀罕物,我那處多的是,你莫要與我客氣收下就是了,就當是見麵禮了。”

靈芝人參什麽的,在寧國公府實在不是什麽珍惜物件。若是想尋來,哪個房裏不能尋出一兩籮筐出來。

賀秋濃點頭道:“你莫要客氣,收下便是,畢竟是喬姐姐的一番心意。我那處還有幾棵人參,明日,不,晚些時候我便讓丫鬟送來。你瞧瞧你,明明與我一般大,瘦的卻像是個七八歲的女娃娃,可需得好好補一補。”

孔靈喬看了半晌也沒有瞧見薑笙的模樣,不禁有些納悶,忽然眼中靈光一轉,接過織羽手上的靈芝。打開錦盒道:“妹妹看看可合心意,若覺得不行,我再讓織羽挑一些更好的來。”

薑笙有些惶恐不安,忙掀開簾幕一角擺了擺手道:“不必不必了。這些已經很好了。”

簾幕雖然隻掀開一角。孔靈喬卻是一眼就看清,隻見床榻上的女娃娃生的瘦弱槁骨,莫說有多美了,就是連個小美人都算不上。

轉頭看向自己的丫鬟,甚至比不上織羽這個丫頭。

方才還墜墜不安的心,募的便放下了。不禁覺得有幾分好笑,這樣的人實在沒有必要讓自己擔憂。

既然已經看到了她的長相。目的也算達到了,便不準備在久留,轉而便道:“你喜歡便好,對了,我還需得給老夫人請安去,這便不多待了。”轉頭又問向賀秋濃:“妹妹,你可要跟著我一塊兒?”

一說起給老夫人請安,賀秋濃便是止不住的抵觸,不說別的,那滿園子的焚香味,她實在是聞不來,頭搖的是波浪鼓一般:“小笙兒這處我放心不下,我留在這處陪她。祖母那你先代我請安便是,有勞喬姐姐了。”

孔靈喬笑著點了點頭道:“那好,那我便去了。”

“去吧,去吧!”說罷,還甩了甩衣袖。

孔靈喬募自淡下來的態度,薑笙敏銳的感知到了,細細思索方才是不是說錯了什麽話,卻未覺出錯來,她隻抿了抿唇,也未說一言一語。

“對了,教習姑姑那處你也要去,你可知道?”賀秋濃忽然道。

薑笙被說的一愣,顯然一點都不知道,卡此時柳媽媽前來送藥,聽到兩人說話便道:“四姑娘說的沒錯,夫人說了,姑娘的規矩還需得在學學,若掄起規矩都不及公裏來的教習嬤嬤,長公主又點了頭,不過需得你身子爽利了再去。”

長公主點了頭?宮中教習姑姑教規矩的契機實在難得,旁的世家便是想請都請不到,竟然就這麽自己跟著一塊去學,薑笙被苛待慣了,忽受如此重視實在有些有福難消的意思,咬了咬唇乖巧道:“是,薑笙謝過夫....姨母,謝過長公主。”

一聽薑笙應下,賀秋濃便止不住的高興道:“真好,以往每日隻我一人學規矩,教習姑姑又及其嚴厲,每日都要挨罵,如今有人陪著,定然好受許多。”

薑笙一愣,不禁問道:“那喬姐姐不配著濃姐姐嗎?”

一說起這事兒,賀秋濃麵色便一跨不禁撅了撅嘴道:“她本也是要學的,隻是她日日追著三哥哥跑,早將要學規矩這事忘卻到腦後去了,再者她養在祖母膝下,規矩什麽的耳濡目染也會許多,倒也不需我這般日日學習。”

薑笙聞言不禁有些訝異了,這表姑娘在寧國公府果然不一般,不禁在心裏暗暗記下。

堯京的雪一直落到初八才停,這些日子,薑笙一直養在屋子裏,謝婉將補品似流水一般的往她屋子裏送,除卻幾個長輩與世子,都來到這屋子裏看過幾回。

裁縫新製的衣裳已送到了寧國公府,玉歲小心的用大氅將薑笙包裹得嚴嚴實實的,生怕她出門見著了風。

賀秋濃早已等候不及,催促道:“可好了。今日盛府裏有宴會,我帶你去瞧一瞧,莫怕,跟緊我就是。”

薑笙點了點頭,一早便收到了謝婉要帶她出門的消息,此刻雖有些緊張彷徨,但卻無退縮之意。

見她穿戴好了,賀秋濃忙上前拉住他便往外頭奔去。

“你這衣服做得倒很合身,臉上氣色也好了許多,今日一看,比起我第一回 見你要好看了許多。”

薑生聞言低下了腦袋,紅著一張臉,有些彷徨無措。小心地拉著賀秋濃的手,低聲道:“我覺得,還是姐姐好看些。”

賀秋濃慣來過來知道自己長得可愛,聞言更是昂了昂首道:“那是自然!”

寧國公府此刻門前停著四五架馬車,皆依次排列開,賀秋濃拉著薑笙往往第三列馬車奔去,賀秋濃剛掀開車簾要往車上去,人卻慕自一頓,又將車簾放下,晃了晃腦袋又掀起,見麵前還是賀嶼安方才驚覺不是錯覺:“三哥哥,你今日不騎馬?”

賀嶼安的眸子耷拉了一下,利眸掃向她道:“賀秋濃,要進來便進來,簾幕掀了又放,不冷嗎?

冷,當然是冷,賀秋濃被賀嶼安嚇得一哆嗦忙要往車上去,回頭一眼便看到了身後的薑笙,後知後覺道:“小笙兒,不然我們便坐後麵的馬車吧。”

薑笙自始至終都低垂著腦袋,不敢看賀嶼安一眼,聞聲忙點了點頭,卻未想到賀嶼安道:“後麵的馬車已坐滿了人,進來!”

賀秋濃一隻腳卡在馬車上不上不下,頗有幾分尷尬,抬頭便見賀元的眼神利利的的掃了過來,心裏一個膽顫,便拉著薑笙往馬車裏鑽。

薑笙莫名其妙的上了馬車。無可奈何衝著賀嶼安俯身請安,喊了聲“世子安好!”

賀嶼安靠在車璧上,隻微微頷首,而後便自顧自閉目養神,一時間車內兩廂無話,隻能聽見車輪轉動的額聲音,難免有些尷尬,賀秋濃往薑笙身邊靠了靠,見她十分拘束不禁安撫道:“你莫怕,隻要你不去招惹他,他不會為難的你的。”

這話雖然是賀秋濃說的,眼神卻是不打肯定,不住的往賀嶼安身上看。心裏也是止不住的打鼓。唯恐他一個不厭煩便將自己與小笙兒扔出去,畢竟以往他也不是沒做過這樣的事情。

薑笙乖巧的點了點頭,眼睛卻是不知道往哪裏擺。隻能瞥向馬車裏的角落,小手緊緊的攥著裙擺,連呼吸都輕了許多。

一呼一吸間,皆是忐忑不安。

馬車穿過長長的甬道街,隻聽車夫長籲了一聲,便停了下來,賀嶼安撇了她一眼,便先簾下了馬車,人剛一出,兩個小丫頭便如脫了力氣,一般的靠在了車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