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小丫頭下了馬車,跟著眾位長輩剛進了府,便有一長得粉雕玉砌的小姑娘迎了上來,那小姑娘眉眼間皆是明媚,讓人一眼見了便心生喜歡。

“今日來的怎這樣遲?害我備的好茶都涼了……我可不管,你要尋壺更好的賠我!”那小姑娘拉著賀秋濃便喋喋不休,全然未注意到賀秋濃身後還跟著一人。

“實在怨不得我,我等她等了一會,不然我早先來了。”說話間便將薑笙拉到身前。

盛枝這才驚覺賀秋濃身後還跟著個小不點,見她一雙眼睛滴溜靈動的很,不禁道:“呦,這個小妹妹是哪來的?”

賀秋濃勾了勾嘴角:“她比你還大上一個月,若真論起來,你喊聲姐姐也成啊!”

盛枝不禁睜大了眼睛:“果真嗎?可我怎瞧她像個七八歲的小娃娃呀。”

薑笙不禁有些納悶,這不過兩天便有好幾人說她長的太過瘦小了。

賀秋濃煞有其事的點了點頭,盛枝雖仍舊覺得不可置信,卻是笑著喊了聲:“姐姐怎麽稱呼?”

薑笙忙道:“薑笙,盛姑娘安好。”

盛枝笑著應了一聲,姑娘家的友情來的極其的快,興許是因薑笙的瘦弱,總無端叫人生出幾分憐憫來,幾人打打鬧鬧的穿過長廊,卻渾然未發現不遠處亭台處的幾人。

盛闕看了一眼,不禁笑著對一旁的賀昱道:“那個便是你表妹?”

賀昱聞聲點了點頭:“她初來堯京,還有些拘謹。”

盛闕挑了挑眉頭道:“拘謹倒是正常,隻是我方才隻遠遠看了一眼,她好似柔弱的很,比之那孔靈喬還要柔弱幾分的樣子。”邊說話還邊看向一旁的賀嶼安。

世人皆知,蘇遠寧國公府的小世子,最厭的就是嬌柔女子。

盛闕不禁來了興致:“三郎,你可莫要看她嬌弱,就欺負她哦。”

賀嶼安邊把玩著手上的珠串邊皺眉道:“隻要她莫來招惹我,我自不會欺負她,一個病秧子,欺負起來,倒也沒甚意思。”

賀昱卻是肅著一張臉皺眉正色道:“三弟,阿笙不是孔靈喬,你莫要想多了。”

賀嶼安卻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不甚在意道:“是嘛?我怎瞧著很像呢。”

盛闕見兩人頗有幾分針鋒相對的意思,更添了幾分好奇道:“不若咱試一試如何?”

卻未想到,兩兄弟卻是出奇的一致,直接否道:“不必!”

賀嶼安看了眼賀昱,才轉而對著盛闕道:“我見你今日閑得很啊”

盛闕百無聊奈的點了點頭道:“是有些閑了,這不就來找樂子了。”

正說話間,盛闕眼眸忽的一亮,朝著遠處示意道:“瞧瞧,樂子不是自己尋來了?”

幾人轉頭看去,便見到不遠處正趕來的孔靈喬,賀嶼安神色募自一涼,雖神色未動,可卻能瞧出他的萬般厭惡:“真是陰魂不散......”

盛闕摸了摸下巴道:“你既如此厭惡她,就與你家老太太說說清楚,莫再由著她的性子來了。”

賀嶼安不耐煩的坐起身道:“說了便有用了?老夫人什麽心思,你看不出來?”

盛闕噎了一下,他就是再傻都看出來老夫人的打算了,她看上的哪裏是賀嶼安這個人啊,看上的是即將加冠的爵位才是,換句話說,這世子之位是誰,這孔靈喬便會追著誰跑。

盛闕不禁道:“本以為老夫人吃齋念佛是個不問世事的清醒人,怎想能為母家榮華竟能算到這種地步,嘖嘖.....”

他又腦筋一轉看向賀昱道:“不若,這世子之位你兩先換換?讓溫嶼喘口氣也好。”

怎料賀嶼安未拒絕,賀昱卻是神色一沉道:“盛闕,這樣的玩笑莫要開了,我沒那個打算,這樣的美人恩,我福薄,無福消受.....”

賀嶼安眼見著孔靈喬越走越近,忽的便起身問向盛闕道:“這裏哪處更隱蔽些?適合藏身!”

盛闕卻是搖了搖頭道:“今日辦的可是喬遷喜,我來這統共也不過兩回,我哪知道哪處適合藏身,哪處適合幽會。”

話雖是這樣說,卻是指了指一旁的長廊道:“從這裏穿過去,再走過個小橋,你興許能找個地方靜一靜。”

話一落下,隻見賀嶼安已閃身離去,盛闕卻是看著他的被背影對著賀昱意有所指道:“你就不躲躲?”。

賀昱卻是泰定肅然道:“又不是來尋我的,我為何要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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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小姑娘品好了茶,又覺得被拘束著有些無聊,盛枝不禁提議道:“不若出去玩雪?或捉迷藏如何?”

賀秋濃看了眼薑笙,見她無甚異議便點頭道:“也好,找個人少的地方吧,她有些認生。”

薑笙卻是搖了搖頭抿唇道:“我便不去了,大夫說讓我少見些風,濃姐姐莫要管我,我在這處等你們就是,莫要因我壞了你們興致。”

賀秋濃也有幾分犯難,恰此時有小廝來傳,說是前廳來了不少人,要盛枝前去照應,盛枝不禁問道:“大姐姐呢?怎要我去照應?”

那小廝垂著腦袋道:“大姑娘此刻已在前廳忙得脫不開身了。”

盛枝無奈,隻得跟著小廝離去,賀秋濃看著她的背影道:“瞧瞧,都說京城世家的姑娘們風光,能有幾個姑娘能安穩的玩樂,總有些不知哪來的規矩束著讓人難受。”

眼下快到開宴的時間,賀秋濃便領著薑笙慢悠悠的往後院走,兩人邊走邊賞著雪景,還頗有幾分自得其樂。

兩人走到宴會外的院落時,方才驚覺今日盛府邀約的盛況,整個曲水流觴的坐台,此刻已站滿了人,賀秋濃見人越來越多,便緊緊抓著薑笙的小手不鬆,薑笙亦是害怕,反手便抓住了她的衣袖,但越是怕什麽便越來什麽,行人來往間,薑笙落了單。

她有些無措的四處尋找賀秋濃的身影,奈何此時除卻恭賀往來的世家還有服侍左右的侍從,她不知此刻身處何處,又怕人多出了岔子,咬了咬唇隨意拉了個小丫鬟道:“勞你通知下賀家二夫人,說薑笙在前麵的亭台處等著她。”

那小丫頭看了眼麵前的小姑娘,見是個麵生的,隻是胡亂的點了點頭便離去了。

薑笙有些無措,隻得往方才路過的亭台處走去,那亭台處還頗隱蔽,碩大的屋簷遮蔽下來,瞧不清亭內的景象,然亭內卻能將外頭的景色一覽無餘,她蹲坐在顯眼處,環抱成一團,乖巧的等著人來尋她。

她凍得直打哆嗦,卻不敢往亭台裏走去,生怕她一進去,旁人便尋來,錯過了被找到的機會。

看著外頭茫然一片的雪地,薑笙等得有些著急了,卻隻能急的在原地打轉,還不住的給自己打氣:“在等等,莫怕,莫怕,他們定會很快尋到我的。”

卻未想到這一等就是一個時辰,直到天漸漸暗下去,也無人來找,薑笙被凍了許久,好不容易養好的身子又受了寒氣,不住的咳嗽,虛弱的咳嗽聲在亭台處回**,竟平白添了幾分陰森之意,薑笙眼見天越來越黑,不禁生出些委屈來,雖強忍著不敢哭,但眼淚卻是在眼眶中止不住的打轉,直罵自己太過笨拙。

“可哭完了?”募的身後傳來一男子聲音,那聲音帶著慵懶與不耐,一聽便是被人吵鬧醒的不愉。

薑笙對著聲音頗有印象,回過頭來,果不其然便瞧見了賀嶼安不耐煩的眼睛,她募自一緊張站起了身,有些手足無措道:“世子!”

賀嶼安見她一副怕極了自己的樣子,不禁皺了皺眉頭,甩起衣袖便起身整了整壓皺的衣袍,下一刻便抬腳走了出去。

他漸漸走遠,見人一直未跟上,才頓下腳步回頭道:“怎麽,你是要等哭夠了再走?”

薑笙忙搖了搖頭,抬腳便跟了上去,又不敢靠的他太近,隻能遠遠的跟著,兩人行走到宴會前廳的岔路上,忽見有人迎麵走來,薑笙細細打量了一眼,見來人眼神便忽的一亮,忙小跑的迎了上去:“澤寧表哥!”

賀昱見到了她才鬆了口氣,抬頭又看見不遠處的賀嶼安,不禁有些詫異,卻是未詢問一句,隻是摸了摸薑笙的腦袋道:“這回跟緊了,莫要在跑丟了。”

相較於賀嶼安,薑笙自是與賀昱要熟稔些,再者她實在是有些害怕那陰晴不定的世子爺,忙點了點頭,忽想起要同賀嶼安道謝,剛轉過身時,便見他已抬腳離去,也不知為何,見他離去,薑笙反而鬆了一口氣。

這小插曲倒也沒生出多大的事兒,她回到了廳上,賀秋濃忙上前拉住了她,不禁小聲道:“你去哪了呀,嚇死我了,我找你許久都未找到。”

薑笙隻得將事情一五一十說與她聽,未曾想剛說完,隻見賀秋濃神情卻有些驚異,又問了一遍道:“真是三哥哥帶你回來的?”

薑笙點了點頭:“若非是他,此刻我還等在外頭的亭台處呢。”不禁心下卻是歎了口氣,這欠世子的恩情,實在是越積越多了,她有些無奈的垂下了腦袋,卻未發覺此刻一旁的賀秋濃意味頗濃的眼神。

兩人剛坐到桌上,就聽老夫人忽地一聲喊:“喬兒呢?我怎沒見著她?”

此時眾人才驚覺,整個場上都無孔靈喬的身影。差人去尋了幾趟都未找到人,老夫人急得手心顫動,麵色發白不大好看。

長公主最先反應過來。忙上前安撫道:“母親稍安勿躁,興許是到哪兒去玩了還未回來,我這便派人去尋,你莫要著急。”

轉頭看向坐在一旁淡然的賀嶼安,神色不禁一沉。

賀孔氏忙道:“快去,你快著人去找去。”

今日喬遷之喜,盛家唯恐真惹了什麽亂子?忙招來府中家丁,去府中各處尋找。

賀秋濃此時才後知後覺,靠近薑笙小聲問道:“你剛才有沒有見著喬姐姐跟在三哥哥身後。”

薑生仔細回想了一下才道:“並未,我方才並未見到喬姐姐身影,我們可要去尋一尋。”

賀秋濃卻是不甚在意的搖了搖頭道“又不是在府外,這盛家不就這麽大嗎?左不過是在園子裏哪處迷路了,何至於如此興師動眾,外祖母也是的,在旁人家竟然也毫不顧忌。”

盛闕端起酒杯,細細思索了下往賀嶼安身側靠了靠道:“莫不是剛才她見你離去,傷了心,生出什麽不該有的念頭來。”

畢竟是個女兒家,臉皮又薄,一而再再而三的見他如此推卻,是個人都該心生灰念。想起方才在亭台處,孔靈喬落寞的神情,盛闕不禁心下一緊,怕真出了什麽事兒?忙起身便要去找。

奈何隻有他一人站起了身,賀家兩兄弟卻是坐在桌上巍然不動,麵上更無半分緊張。

見他們倆這般情狀,盛闕一時間不知是該找還是不該找,不禁又坐了下來問道:“好歹與你們也算是表兄妹一場,怎麽表妹丟了?你們竟毫不擔心,心未免也太狠了些吧”

賀嶼安卻是麵無表情地端起了酒杯:“急什麽?也不知丟了多少回了,老把戲了,你莫管。”

賀昱嘴角不禁掀起一絲嘲諷的笑,看向盛闕道:“你先等等吧,不出半個時辰,便會有消息”然後又對著一旁毫不在乎的賀嶼安道:“今日這祠堂,你是跪定了吧?”

賀嶼安嗤笑了一聲,未再言語。他掀了掀眼皮,若非是母親,這寧國公府他是一日都不想待。

果不其然,約摸半個時辰,府內家丁匆匆趕來的:“尋到了,尋到了。”

賀孔氏忙起身問道:“人在哪?她可還好?”

那仆人忙道:“安好的,安好的,老夫人可放心的。她是迷路在後頭的假山裏,一時間走不出來,並無甚大礙。”

須臾之間,便見孔靈喬被人攙扶著回來,她麵色蒼白一片,像是受到了些驚嚇,自始至終都眼淚汪汪看向一旁默不作聲的賀嶼安,待走到他身側不禁道“表哥你去了哪裏?我一直未尋到你。”

此話一出,賀孔氏便立刻了然,眯了眯眼,看了眼一旁端坐著的賀嶼安。

一時間也不好發怒,笑著對一旁的盛家人歉意道“這丫頭叫我驕縱過了頭,慣來亂跑,給府上添了這樣大的亂,還望莫要見怪。”

盛家人自然笑臉相迎,即便心裏有些不快,但看在長公主的麵上,也不敢言語什麽,隻是道:“老夫人哪裏你的話,靈喬姑娘安危要緊,無事便好。”

方才的紛亂,一時間又回歸於平靜。然而飯桌上的人卻抑製不住竊竊私語,賀孔氏這般大的陣仗,不禁讓人驚覺這個表姑娘的在寧國公府的地位果然如傳言所聞。

賀秋濃夾了個糕點給薑笙,嘴裏卻是嘀咕道:“同樣是表姑娘,祖母這心啊,可不是一般的偏呀。”

薑笙卻是低垂著腦袋不語,隻自顧自的吃飯,她心下無半分不平,表姑娘與表姑娘自是有不同的,這點她還是知曉的。

天徹底暗下,眾人才出了盛府的宅子。因為孔靈喬的意外,回來的氣氛並不大對。薑笙自始至終乖巧的地垂下腦袋,仿若無事發生一般跟著謝婉下了馬車。

老夫人剛行至門口,便轉身對著賀嶼安道:“三郎,你隨我去趟壽春堂。”

長公主聞言神色雖有些難看,但到底是未攔下來。隻是賀秋濃卻有些激動、說著便上前求情,卻被長公主一下攔住,衝著他搖了搖頭道:“你莫去,你祖母找你兄長有事,你摻合個什麽勁兒。”

賀秋濃哪裏不知道祖母找兄長是為了何事,可喬姐姐丟了與兄長何幹?怎回回喬姐姐出了意外,都是三哥哥受罰。

賀嶼安一句話都未說,隻是衝著長公主點了點頭,便跟著老夫人往壽春堂去了。

賀秋濃卻是急得直跺腳道:“母親,你怎麽不去勸一勸?今日這事,與三哥哥何幹?”

長公主聞言確是有些疲累的捏了捏額角,轉頭對著謝婉:“今日有些累了,我先帶秋濃回了。”

謝婉點了點頭,帶著賀昱與薑笙便往南院裏去,待行至書房,賀昱頓了一下道:“母親,我今日的功課還有疑難未解,我想先去一趟書房。”

謝婉點了點頭應好也未攔他,而是帶著薑笙走了。

待行到長廊處,謝婉忽然道:“今日走丟了,你可怕?”

薑笙被問的一頓,想起今日的彷徨無措,她像是犯錯的孩童一般垂下腦袋道:“是薑笙的錯,勞姨母擔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