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歲將那藥包往前一遞道:“這好似是兩道方子, 我讓藥肆的大夫對過,裏頭沒有姑娘用的。”

說著將藥包一分為二遞給了薑笙。

薑笙接過其中一包藥渣, 取出一撮細細碾了一下問她:“那這都是兄長用的?”

“應當是的。”玉歲點了點頭, 下巴朝著那藥包點了點道:“姑娘手中的應當是治療外傷用的,玉歲還特地留心問了,說是像板子呀,鞭子的創傷。”

薑笙凝了凝眉頭, 若有所思, 細想半晌都未想出兄長有受傷的痕跡, 她收了藥渣緊緊握著, 又看向了玉歲手中那包顏色更黑些的藥渣。

“那個呢?是治什麽用的?”

玉歲搖了搖頭道:“這藥方有些古怪, 那大夫看了半晌也沒看出來是什麽用效,說著用藥都是男子強身的,旁的隻說要回去在翻翻醫術再查查清楚, 不保準的事他不好胡說,讓我過幾日再去尋他。”

薑笙聞言神色微沉, 不知怎的,那大夫答的越是不確定,她這心越是不著地, 慌得很。

“好,你記下日子, 莫事多忙忘了。”她不放心又叮囑了一句。

玉歲收好了藥包點了點頭:“姑娘放心, 奴婢記得的。”她將藥方收下,想了一下又道:“姑娘,長公主已經從國公府搬出來了, 奴婢方才路過新宅子, 見著人將東西往裏頭搬, 這事您可要問問?”

這事賀嶼安本就未想著讓薑笙過問,隻囫圇幾句翻過,說是和離的事基本是定下了,再難更改,薑笙雖心有惋惜,也是無奈,這事薑笙也插不得,隻是今日阿濃說了幾句,她才小的,原來事情已經鬧得這樣僵了。

“那老夫人這兩日怎麽樣?”

這事玉歲還真就打聽了,她扶著薑笙坐下:“病的更重了,可即便如此,還一日兩趟的往新宅跑,聽新宅裏的下人們說話的意思,老夫人是徹底放下了身段,要哄長公主回去。”

想起之前老夫人那副欺壓姑娘的做派,玉歲隻恨沒能親眼見著老夫人此刻的窘態,好出一出心中那悶氣。

薑笙聞言隻好笑的搖了搖頭,老夫人即便與長公主相處幾十年,竟還不如她了解長公主的脾性,長公主的性子是一旦定了心,便再無回還的可能了,老夫人竟還想著用自己那可憐相企圖磨得長公主心軟,隻會磨得長公主越發心煩罷了,現在長公主仍算是給了些耐心與他們的,若是逼得太狠了,估摸著也就兩三日的功夫,要麽搬走了,要麽便是下令人讓下人們莫在放人進來了。

她不禁心下歎了口氣,到底還是走到了這一步了。

她眼下隻是有些好奇,都到這一步了,國公爺又是個什麽心思,按著他的性子,長公主既提了和離,他該欣然同意才是,怎會拖延打破這個時候,這幅樣子倒顯得他不舍不願點頭似的,也不知是因著遷就老夫人還是為了那份皇家姻親的榮耀。

說來也是唏噓,守了大半輩子的東西,最後竟被自己作沒了。

“夫君回來了嗎?”薑笙看了眼門外問了一句。

這幾日賀嶼安陪著她幾乎就算是住在了薑府,薑幟也是默許的,時間長了讓薑笙無端生出一種錯覺了,薑府便是兩人的家,這般安逸順遂,實在是好。

玉歲搖了搖頭道:“還未,估計是被什麽事兒耽擱了,姑娘今日用膳便不等了吧?您累了一天了,早些上榻休息吧。”

薑笙聞聲忽感覺有些疲憊,沒反駁,點頭應了聲好,讓玉歲準備著留膳與賀嶼安便回了屋。

賀嶼安下了朝,確實並未回薑府,他駕馬直奔了賀府新宅,尋到了長公主。

“母親,聖上為何這般護著太子?我不明白。”賀嶼安在這事上百思不得其解,雖說太子是嫡出,但都為天子子嗣,與二皇子相比,實在厚此薄彼了些。

他本以為,皇帝是受了太子蒙蔽,不知太子本性被他一副謙和溫潤的殼子給蒙騙了,畢竟自己也曾識人不清,但今日太子的話,顯然並非如此,皇帝他,一直都知道太子的本性。

長公主也未想過皇帝竟如此溺著太子,柳眉蹙了蹙道:“有一事,你或許不知。”

“母親請講。”

“二皇子的母親你可知道?”長公主看著賀嶼安忽然問道。

賀嶼安答道:“隱約知道些,好似是奴婢出身?”

長公主點了點頭應道:“是,確實是奴婢出身。隻是你或許不知,他的母親是哪個宮裏的奴婢。”

二皇子生母的事,宮裏所傳不多,隻是說是個婢子受了皇帝的寵幸,被破格提拔成了美人,隻是這美人鮮少有人見過,但卻說極受皇帝寵幸怕驚了胎,才未讓拋頭露麵,連冊封禮都未現過身,隻是可惜,這人許是福氣薄承不住皇天厚恩又,命短,生了孩子不過五六個月,就命隕了,這人一死,之前的多少恩寵都化成了煙,即便有風言風語但事關皇帝,不多時便銷聲了。

“說是太後宮裏侍奉的婢子。”

長公主聞聲嘴角微微一勾,輕笑了一聲,眼眸沉的很,裏頭盡都是歲月的痕跡:“皇帝不是養在母後身邊的,慣來隻一個月去請上一次安,每回都隻是匆匆的去,又匆匆的回,莫說是婢子了,就是母後身側的老嬤嬤是什麽樣,皇帝都未必看得清。”

賀嶼安神色一滯忽有了些猜測:“難道是皇後身邊的人?”

長公主顯然也沒想到他能猜到,愣了一下點了點頭;“說是也是,說不是也不是。”

賀嶼安不解的看向長公主,這話裏意思他怎不大明白。

長公主不禁歎了口氣答:“人確實是皇後的,卻不是侍奉皇後的,而是去服侍太子的。”

“服侍太子?那美人被封前,太子還不到三歲?”賀嶼安眼眸忽的一亮道:“是乳母?”

賀嶼安一怔驚駭,被這事驚的愣了半晌,乳母慣來都是已成家的婦人,皇帝他這是占了□□!

長公主點了點頭,無奈歎了口氣。

賀嶼安倒吸了一口涼氣,難怪了二皇子生母的消息在宮中幾乎為人知曉,隻那麽一些也不知真與不真的信息零零散散的拚湊在一起,估摸著也是皇帝授意才會如此,畢竟皇帝從來都及在乎自己的羽翼,強占□□這事,已是皇家醜聞。

長公主緩緩道:“聖上說那日喝了酒,一時花了眼才會寵幸那女子,那女子樣貌倒也不錯,聖上本想著就此一夜也罷,怎想能就這一夜就有了承嘉。”

賀嶼安凝眉問道:“聖上就不疑心血脈之事?畢竟那婦人以為人婦。”

“既出了這事,聖上怎會沒思索到這事,第一時間就查了那乳娘的出宮檔記。偏就是這麽巧,太子那半年身子弱長發高熱,夜裏離不得人,那乳娘便日夜不歇的照料者,知道懷孕時已三月了,她卻有四個月未出過宮去,所以,這孩子隻可能是皇帝的。”

“所以聖上是不得已才納了她?也是因此才厭棄二皇子的?”賀嶼安想起皇帝對二皇子的態度,不禁皺眉問道。

一說起許永嘉,長公主眼眸不禁劃過幾分可惜:“皇帝厭棄他,不單單是因著這事,你要知道,能叫皇帝一夜亂情心動的人,自是拔尖的美人,既已成錯,最終也將錯就錯,納為美人後皇帝確實也寵幸過她一段時日。”她頓了頓又道:“你也知道皇帝不耽女色,除卻太子外,便再無旁的子嗣,有乳娘這一胎,皇帝也是頗為看中的,生下後又是個男孩,皇帝很是高興的。”

“可為何聖上如今卻......”

“要怪就怪那乳娘貪心不足,生了皇子後野心也大了,已不滿足與為一見不得人的美人頭銜,想著母憑子貴,一步登天,竟膽大包天手伸到了太子身上。”

“她對太子下手?”賀嶼安問道。

“是,皇帝青眼見她推了太子入水,若非救治及時,險些便嗆死湖中,事發之後,那乳娘雖一直辯駁冤枉,但此事是皇帝親眼見的事情,怎會容她狡辯,恰此時皇後派人遞上了證據,說那日亂情非皇帝心迷,原是中了這乳娘的藥,才會叫她得逞有那荒唐一夜有了孩子,這一樁樁一件件的擺在皇帝麵前,便是再美的美人都麵目可憎了,一氣之下命人給那乳娘賜了毒,也是為此,皇帝連帶著二皇子都冷落了,覺得兒子肖母,她母親那樣低賤又陰險,兒子便大半如此,便越見他便越厭惡。”

長公主頓了頓又繼續說道:“太子兒時身子本就弱的很,又因著那次落水受了寒,連續高熱了十幾日,險些就留不下來了,皇後因此時與皇帝生了嫌隙,又為了太子身子向菩薩請願,隻要太子能醒,她便願入觀久居,這入了觀,皇後便至今也沒下來過。”

這話說完,賀嶼安固自沉默良久,他顯然沒想到這其中會有如此內情,這麽一瞧也難怪皇帝如此擁立太子,一是太子為正室嫡出,皇帝本就極為重視嫡庶之別,畢竟他曾險些被庶出的皇子險些奪了皇位,若非長公主與皇後力保,這皇位多半也落不到他頭上,二便是對太子的愧疚,若非當日之錯,也不會有二皇子,這二皇子的存在,在皇帝看來,便是時刻提醒他當日荒唐錯事的證據,那日之恥,皇帝怎會不厭。

“母親,可如今太子他......”賀嶼安話未道盡,長公主卻明白他的意思。

她也沒想到,如今的許永承會變成這樣,她如今隻覺得慶幸,未將阿濃嫁給他,不然憑著太子的心性,反複無常鬼測難辨的,那當真是將她推進了火坑了。

她多少也清楚賀嶼安這回來的意思,她看了眼明窗下的蘭竹,眼裏頭是輕飄的淡然:“朝堂上的事,我插不了嘴,皇帝的心性我亦扭轉不得,你想怎麽做,如何做,你考慮清楚便成了,母親信你,你有分寸。”

賀嶼安抿唇,搭在膝蓋上的手微微摩擦了下:“我隻怕太子失了智,做出什麽事來。”

他今日來,一是為了弄清楚事情原委,二便是來提醒長公主早做些安排未雨綢繆,畢竟太子年囚禁世家女子的事情都能做出來,難保不會狗急跳牆正不管不顧了。

長公主勾了勾唇道:“我這處你放心,再如何他都不敢動我,便是有這心思,也近不了我的身,倒是薑笙與阿濃,你切記多找些人看護。”

賀也嶼安點了點頭:“已加派了人手,母親放心便是。”

長公主眼眸顫了顫思索了下才道:“若是人手不夠,便去問你父親借些人來,我與他即便和離裏,你也是他的兒子,我們的事情礙不著你的事情,再者一個是女兒,一個是兒媳,派人守著也是應當的。”

“是,兒子知道。”還未到那一步,若真是到了那一步,賀嶼安自不會客氣。

到底是走到了這步,長公主輕聲歎了口氣看向賀嶼安道:“還有一事,即便太子心性不好,你有意二皇子,也需得仔細了解他的秉性,莫兩旁都落了空,畢竟,他的生母曾做過那樣的事情,他未必就......”

賀嶼安抿唇:“母親,我總覺得當年那乳娘害太子一事沒那麽簡單。”

長公主聞聲眼眸閃了閃,斂下了眼睫有些不大自然道:“是與不是,都已經過去了,當初知曉這些事的人,大半都被皇帝刺死了,這事既已過去便翻篇了,你即便再好奇,都莫要去查了,皇帝在此事上尤為敏感,身側伺候的老人都叫他刺死了,你莫要去招惹是非!即便你是他的親侄兒,他都未必會手軟,皇帝什麽人我再清楚不過了,有些事情你莫碰!可清楚?”

賀嶼安本就懷疑這事上不簡單,一見長公主這幅神情,便更加確信了,但見她一副著急的模樣,賀嶼安抿了抿唇點頭應了聲“好”。

作者有話說:

還在繼續寫,這個卡點隻能在這裏,今天趕不上就放在明天的更新裏,另外一句,這文這月會完結感謝在2022-07-01 22:57:31~2022-07-02 23:00:38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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