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媽媽看了眼薑王氏, 才不情不願的往賀府新宅去。

玉歲正守在院門前,一瞧見白媽媽不禁皺了皺眉頭, 抬腳便迎去:“白媽媽您怎來了?可是老夫人又有些什麽事?”

這話雖說的不大好聽, 可卻是也就是那麽一回事,隻要白媽媽來,必是帶著老夫人的意思,絕無好事。

白媽媽點了點頭看了眼緊閉的屋門:“少夫人可在?”

玉歲躬了躬身道:“少夫人在禮佛, 這......”

白媽媽想起老夫人方才的態度, 若是以往便也隨意糊弄過去, 可這回......她無奈道:“我去叫吧, 今日的事不小。”

說著便繞開了想攔著住她的玉歲, 抬步到門前,“叩叩”敲響了屋門:“少夫人,老夫人有請。”

薑笙被擾了清靜, 青霧似的眸子輕輕攏起,看了眼高台上的菩薩, 心中默念勿怪,又掌心合十高舉至額頭拜了下,才緩慢起身。

這幾日她都吃齋念佛, 穿的較為素淨,一身清色衣裳襯的她似河畔青蓮出塵, 她抿唇道:“媽媽, 勞你去與祖母說聲,今日我去不了,明日再去謝罪可成?”

她還有經文未念完, 一顆心焦躁的很, 不似往常平靜。

“少夫人, 薑王氏尋到老夫人那處去了,老夫人知道借條的事了,生了好大一通氣,今日您是非要去一趟不可的。”白媽媽解釋道。

薑笙眼眸顫了顫,薑王氏......她差點忘了這人了,她還好奇,依著薑王氏的脾氣秉性,那日在她這處沒占到便宜,定是要鬧得滿天飛的,怎想那日回到國公府後竟銷聲匿跡,毫無動靜了,原隻是還沒尋機會。

可,她回身看了眼菩薩,眼眸閃了閃,抿了抿唇道:“走吧。”

玉歲抬腳便要跟上,白媽媽伸手拽了她一下道:“你傻了不成?還不找人去尋長公主去。”

賀嶼安這個時間正在宮中,他們進不去,隻能先去尋長公主,好歹能先擋擋拖延些時間。

玉歲這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欸!是,奴婢這便去,那姑娘勞白媽媽好好照應著夫人。”

白媽媽點頭:“快去快回,也真是的,偏今日長公主與二夫人去赴盛夫人的宴了。真是怕什麽來什麽!”

白媽媽眼眸一轉上前拉了拉薑笙:“少夫人,您身子不好,咱慢些走也不礙事的。”

薑笙怎會不知她的好意,抿唇笑了笑道了聲謝,腳步也放慢下來。

可兩人走路再慢,宅子離得就這樣近,一刻鍾到底還是到了。

薑笙一進屋,便瞧見老夫人僵著一張臉,神色肅穆眼皮都未抬一下,麵上皆是厭惡之色,而一旁的薑王氏嘖一副得意之色,好不神奇的端坐在椅子上,饒有興致的看著她。

“你這丫頭也太不像話了,長輩請,竟來的這樣慢。讓老夫人好一番苦等,果真是架子大了,人也有派頭來了。”薑王氏添油加醋再撩一把火,恨不能即刻便燒死薑笙。

薑笙聞聲也未反駁,恭順的躬了躬身還未說話,一旁白媽媽便道:“少夫人身子還未好清,才會走的慢些......”

話未說完,老夫人眸光一利掃向白媽媽,白媽媽到底是閉上了嘴未敢言語。

“今日喊你來,你可知錯?”老夫人神色沉沉質問道。

薑笙一頓,看了眼薑王氏,而後搖了搖頭道:“薑笙不知何錯之有。”

“啪”的一聲,那輕飄飄的借條被重重的拍在桌上:‘這東西可是你逼迫你嬸嬸寫的?’

薑笙目光淡淡的,無半分驚慌失措,抬眸看向老夫人道:“祖母,誰家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嬸嬸一借就是五十貫,打個欠條也是天經地義,何錯之有?”

“跪下!”老夫人厲聲喝道。

白媽媽忙勸道:“老夫人,少夫人身子......”

“嘭”的一聲,老夫人順著拿著桌前耳朵茶盞朝著白媽媽的方向咂去,霎時醉了滿地:“再多廢話一句,你便不必在服侍了。”

白媽媽滿臉的不可置信,愣愣的看著滿地的瓷片碎渣。

薑笙一怔,朝著白媽媽搖了搖頭,未反駁一句乖順的跪在地。

老夫人似這才解了些氣,哼了一聲道:你倒是理直氣壯,這幅巧舌如簧的樣子是作甚?還不知錯?她怎麽招都是你嬸嬸,當年也算是在你孤苦無依是接濟過你一年,那份恩情你竟轉頭就忘了,莫說五十貫了,就是要金山銀山你也當恭順奉上,你如此作踐長輩,先意承誌的做派與畜生何異?”

薑王氏聞聲還頗委屈點了點頭擦淚道:“老夫人您不知道,這丫頭是個邢克雙親的孤煞命,一出生便將她母親克死了,十歲父親兄長也叫她克死了,當時誰人不怕她,無一人敢收留她,偏我夫君是個心善的,好心收留了她,怎想不到幾個月也叫她克死了,我當時也怕啊,卻又心軟的很,我見她可憐未舍得將她趕出去,即便家道中落吃食甚少也都緊著她先,怎想著這丫頭倒好,一點也不稀恩,當年被接走後還將家中錢銀一並都帶走了,這可算是恩將仇報?我孤兒寡母的,因她不知吃了多少苦,可她倒好,竟如此作踐我。”

薑王氏敢這麽顛倒黑白,自是篤定老夫人甚是厭惡薑笙,她知道進國公府便知曉了,老夫人將她接來,就是為了讓她來蹉跎薑笙的,真的假的有什麽所謂,老夫人不過就是缺個教訓薑笙的由頭罷了。

薑笙聞言一雙秋水的眸子,漸漸似沁入了臘月寒冬的河水裏般冰涼,手緊握成拳,卻未反駁一句,隻眯著眼看向薑王氏。

她驀然嗤笑了一聲,老夫人聞聲詰問:“你笑什麽!”

薑笙未答,抬頭看向老夫人問道:“祖母,她方才說的那些話你可信?”

老夫人為言語,薑王氏卻蹦了起來,指著薑笙道:“你什麽意思?我方才說的話,哪句不是屬實?是我收留你一年有餘是假?還是你臨走前將府中錢財一並帶走是假?你說與聽聽!”

薑笙還未來得說話,老夫人拍了拍桌子道:“薑笙!你竟還不知錯,就是平日裏太過由著你,才叫你如此無法無天,來人,請家法。”

白媽媽身子一顫,家法?她忙跪倒在地:“老夫人三思,這家法從未對府中女眷懲戒過,少夫人身子弱,哪能受得了荊棘鞭!”

老夫人今日是起了要她命的心思,聞聲抿唇道:“她屢教不改,你是讓我就這麽放過?今日不過是小懲大誡,她的身子我心裏有數,十鞭確實是吃不消的,那便三鞭。區區三鞭子,她受得住。”

“老夫人!”

“你在多言一句,便多加一鞭!”

白媽媽咬了咬牙,到底是沒在言語,閃身退到了一側,眸光一閃便向門外奔去,老夫人也不是沒瞧見,隻嘴角泛著冷意看著她離去的背影。

“祖母,薑笙自進國公府後,從未忤逆過您一次,從來都是恭敬孝悌謹慎服侍,薑笙不懂,您為何非要如此。”她眸光清冷,隻淡淡的看向賀孔氏,麵上亦無一絲波瀾,隻是頗為深沉。

老夫人眯了眯眼道:“薑笙,你錯就錯在太貪心,憑你的身份怎敢嫁給我家三郎,你既如此拎不清,便默怪我心狠,他你配不上,你身子弱早死便死了,莫攔再攔著他的大好前途。”

薑笙水袖下的手緊握成拳,掌心被指尖掐破,眼眸微微發紅,即便她知曉老夫人厭惡她,可從未想過,她尊著敬著的老夫人,竟真的盼著她死。

白媽媽直奔皇宮,見宮門前守著的武陌,心下一緊忙抬腳上去。

“武陌,世子還在宮中?”

武陌一見著白媽媽,心募的一驚,忙問道:“白媽媽,你怎麽來了,可是夫人出了什麽事?”

白媽媽眼眸一顫,抿了抿唇道:“老夫人要請家法懲戒少夫人,快,你快想法子通知世子爺。”

武陌聞聲眉頭一跳,人都險些急的竄起來,忙走到宮門前對著門口官兵道:“官爺,勞煩著人傳信給賀世子,府上出了事,著急的很!”

“這個時間怕是找不到,今日殿選出結果,百官都伺候在聖上跟前,不好找的,再急的事你們都需得在等等。”

那怎麽成!武陌記得團團轉,可這城牆這般高,除非長了翅膀,不然怎麽著也是進不去的。

白媽媽與武陌正在原處急得團團轉,恰此時宮門大開,宮中百官皆悠悠的走出來,武陌在人群中眺望,眸光一亮,指著原處道:“世子爺在那裏!”

武陌在逆行的人群中傳過,邊走還邊喊:“世子!”

賀嶼安一見他這幅六神無主的樣子,眸光募的一凜,上前問道:“怎麽回事!”

武陌也顧不得其他忙道:“世子,您快回去救少夫人吧,老夫人請了家法要......”

他話還未說完,便見一身著狀元紅色官袍的男子從賀嶼安身後站了出來,他眸光冷的嚇人,看向武陌問道:“你再說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