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落, 在場翻閱答卷的禦史大夫們皆頓下了手中的動作,紛紛看向皇帝, 孟談一愣, 看了眼太子,才舔了舔唇道:“是,那前三甲名次是?”

太子屬意薑幟,方才的態度已叫孟談心知肚明, 可看聖上的意思, 好似更喜薑許恣。

皇帝聞聲隻抿唇擺了擺手道:“這個不急, 朕還需再理理。”

“是, 微臣明白。”孟談便沒再言語。

既定好了前三甲, 皇帝便不再久留,等皇帝走後,太子又拿起了薑幟的試卷, 神色略忡,許永嘉隻挑眉看了眼, 嘴角隻幾不可微的勾了勾,而後好似失了興致般起身要走。

“去哪?”太子抬眸問他。

許永嘉伸了個懶腰,一副疲憊樣:“累了, 我先回趟府,皇兄先替我盯著。”

一如往常的玩世不恭, 毫不在意, 好似這誰入朝為官當真與他毫無關係。

底下官員早見怪不怪二皇子的態度,竟無一人勸說,隻埋頭閱卷, 畢竟皇帝本就不喜他, 今兒來不過是為顯公平卻是陪襯罷了, 他若走了,倒也沒多大的影響。

太子眼眸閃了閃,而後擺了擺手道:“限你半日。”

許永嘉聞聲腳步不停的抬腳就走:“好,那多謝皇兄了。”

待許永嘉離去,孔及令即刻便上前,看了眼擺在最左側的答卷,伸手拿起:“二皇子好似更屬意這薑許恣?”

太子側眸看他:“你也如此覺得?”

“是,那咱可要先拉攏過來,聖上雖還未定下狀元,但總也在前三,便是最次這薑許恣也是個探花,若是慢些,叫二皇子搶了先,便失了先機。”

方才許永嘉的態度,許永承總覺得裏頭是有些微妙的意思在裏頭的,他凝了凝神才道:“不急,再看看。”

再看看?二皇子方才那般著急的走,摸不準就是要先他們一步去找薑許恣,這不是要將人拱手讓出去,孔及令皺了皺眉頭,著急的直想歎氣,可太子態度擺在這,他便是再急也無可奈何,隻是抿唇不語。

二皇子出了皇宮便直奔回府,一頭紮進了書房,他打開案牘旁最裏側的抽匣,眯了眯眼,取出最上麵的一封信。

“薑四,你可知這裏頭寫的是什麽?”許永嘉手細細摩挲這哪信封,頭都未抬一下,眼眸似透過那信封在瞧些什麽。

薑城南隻看了一眼,這信他是有印象的。是賀昱送來的那封,殿下竟當真一直未拆,他隻搖了搖頭道:“不知。”

“賀昱說,這裏頭寫的是此次殿試的前三甲。”許永嘉嘴角銜著叫人瞧不透的笑意看著薑城南道。

薑城南聞聲眉頭微微皺起,有些詫異:“殿下的意思是?”

“父皇已定了前三甲,隻是名次還未定。若想驗證,這信現在便可拆了。本殿雖也覺得這事過於荒謬,卻又覺得有些趣味,你說,他這信件準是不準?”

薑城南看著他搖了搖頭道:“薑四不知,殿下若想知道,拆便是了。”

許永嘉抿了抿唇,將信封置於桌上:“你來拆。”

“是。”薑城南上前拿起信,無半刻猶豫便打開了信件,待瞧見信上所寫的姓名,隻頓了頓,便又放回了桌上鋪平,擺在許永嘉跟前。

“念。”許永嘉淡淡道。

“一甲進士三人。”他頓了頓才道:“狀元薑幟,榜眼 薑許恣,探花夏赫章。”

薑城南見許永嘉眸光一亮,麵上興致更濃,便知賀昱這信上所寫,是大差不離的。

“父皇雖未定下名次,可你們三人恰正好是三甲人選。”他饒有興致道:“賀昱,有些意思啊。”

薑城南眉頭輕攏,他是不信這些的,可這封信又是在秋闈試之前就遞到許永嘉手上的,他實在覺得有些難以置信,賀昱他是如何在好幾百人的春闈入試人選中看中了他們三人的。

“或是巧合也未可知。”他斂眸道。

“巧合?你會將不知真假的猜測之事遞到本殿手上嗎?他若不是十分篤定,倒也不會蠢到與本殿做賭。可偏偏這回,他確實對了。”

“最終殿選還需得看聖上的意思,殿下若想知道這結果到底對不對,再過幾日便都知曉了。”

許永嘉聞聲又靠在了太師椅上,將那信件揉搓成一團把玩了片刻,而後驀的擲到了一旁的火盆之中,頃刻間便燃燒一團,化成了煙塵。

“薑四,若是對了,你說,賀昱這人,本殿是用還是不用?”

他笑意盈盈的看向薑城南,仿若將賀昱的生殺大權全交給了他,好似隻要他搖頭不願意,許永嘉便當真會不用他。

薑城南未置可否,隻是斂下眼皮分析道:“殿下,賀昱若當真有未卜先知的本事,為何會不投向聖上最信重的儲君太子殿下,而是選擇奔於您門下。”

許永嘉神色驀的一僵,他方才就是為此事思索,若他已知後世太子登基為帝,那定是要前仆後繼效命於太子的,為何要將這信遞到他這個不受寵的二皇子跟前,賀昱此舉好似篤定了他往後會登基為帝一般,不然誰會拿命去博?

可,他眸光閃了閃,也還是有另外一種可能性的。

“殿下,若這皆是太子殿下的局又如何呢?”薑城南沉著一雙眸子又道:“殿下既也心存疑慮,不若再等著瞧瞧?若真是太子計策,將計就計倒也不錯,隻是風險代價大了些。”

這風險代價,便是稍有不慎便會落個挫骨揚灰的結局。

許永嘉勾了勾唇角:“若不是太子陰謀呢?”

薑城南是不大相信什麽神乎其神的未卜先知之事的,他幾乎是先入為主的覺得這事就是太子擺下的陰謀,許永嘉這麽一問倒是讓薑城南頓了一頓,有些無措。

他眸光劃過幾分複雜,少頃才道:“若他當真有這本事,又投於殿下門下,於殿下無異於如虎添翼,若想扳倒太子便是輕如反掌。”

許永嘉聞聲便笑了:“太子便是有天大的本事,也左右不了父皇,畢竟殿選的名次,是需他親口定的,是與不是端看那日結果了。”

薑城南聞聲默然,隻應了一聲,眸光微微閃動,誠然,他也起了幾分好奇來,若當真如這信封上所寫,那賀昱當真是有未卜先知的本事在身上?

“殿下,薑許恣此人......”

說起此人,許永嘉便想起今日見的那份答卷,倒是個會溜須拍馬的,這樣的人諂媚之意過甚了,比之孔及令還有過之而無不及,輕嗯了一聲道:“明日,讓德成去他門庭前轉轉就是了。”

他已向太子拋去了對此人有意的信號,憑著太子的心性,這兩日定會派人盯著,隻是太子疑心過重,一時半會定會生疑他的真實目標,這幌子總歸要慢慢鋪墊才成,有薑許恣擋在前頭混淆視聽,才能將薑城南護下。

“是,薑四明白。”

許是宮中的風聲不大緊,近來薑許恣門庭前拜訪者絡繹不絕,門庭若市熱鬧的厲害,薑許恣在客棧裏應付不停,薑王氏見此幾乎篤定他那好兒子定是皇榜高中了。

人雖在國公府裏,心卻是要飛到外頭了,也不知是誰將薑公子的母親在國公府小住的消息散播出去的,這兩日想攀談的人,竟是都摸到國公府的門庭外了。

轉眼便至殿選。

白媽媽皺著眉頭不知擋了幾波,有些厭惡的不耐煩,這些人當國公府是什麽市井街市不成?也不瞧瞧自己的身份,也敢來叩門拜訪,神色難堪吩咐道:“若是再來什麽人找什麽薑夫人,便說沒這個人皆打發出去,莫再放一個人進來!”

門口聞言忙應了聲是。

白媽媽甩甩手便往府內走,剛進院子便見老夫人看向她,她忙道:“老夫人放心,老奴已將人盡數打發了,再無人敢來擾您清修了,隻是那薑王氏也太不懂事了,寄人籬下卻無半分寄人籬下的自覺,殿選結果還未出,捕風捉影以訛傳訛的話居然也真敢信,竟就真的擺起普來了。”

老夫人神色卻頗淡然,捏動佛珠的動作不停,聞聲隻笑了笑道:“窮鄉僻壤的,也是祖上冒青煙了,才能出這麽一個有出息的,她得意些也算是常事。”

“可.....”白媽媽正想說即便如此,也太過不成體統了,隻話還沒說完,門口便傳來薑王氏的聲音。

“老夫人,您身子可好些了,前幾日便想來了,但聽你身子不好,也不敢貿然來打擾。”薑王氏一臉喜色,也不用奴才請,自說自話的便進了屋。

老夫人嘴角微微下壓,但到底是沒顯出不愉來,隻挑了挑眉頭道:“好多了,勞你惦記了。”

“老夫人客氣了,要不是你照拂我,我此刻怕是就要露宿在外頭了,是我要謝過您才是。您比我那侄女還更似我親人,您放心,待我兒出息了,定會好好報答與你的。”

這話裏有話的,就連一旁的白媽媽都聽得出來。

老夫人聞聲挑了挑眉頭:“這話怎麽說的,可是那丫頭生了什麽大逆不道的事,惹惱了你,你說來與我聽,我定給你做主。”

薑王氏聞聲心下一喜,今日她來打的便是這個主意,那日吃的火氣燒了她幾日,到底是沒咽下這口氣,估摸著明日就要搬了,想著臨走前怎麽著也要好好教訓下那小妮子出出氣,才會跑這一趟好一通訴苦。

“您瞧瞧這個吧。”說著便將一封信遞給了一旁的白媽媽,邊說還邊痛徹心扉的抹著淚道:“我要不是走投無路怎會跟她開口,怎想她倒好,不顧血脈親情如此作踐我。”

老夫人接過那張紙打開一看,待看清了上麵所寫,眼睛募的一眯,眼底劃過幾分笑意卻稍縱即逝。

拐杖叫她拄地敲得砰砰作響,一臉怒氣道:“這丫頭可有尊卑之分,竟如此作踐長輩,去,將她給我叫來,快去!”

作者有話說:

相信我!老夫人的最後一次作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