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陌頭埋的低低的, 又重複了一遍,麵前幾位男子神色都肅的可怕。

賀嶼安看了眼盛闕道:“我先回府。”

盛闕方才也聽見了, 聞聲點了點頭:“好, 快去!這處有我呢。”

賀嶼安抬腳便離去,薑城南麵上神色深的可怕,竟無半分金榜題名的喜悅之中,拳頭緊握, 眼眸一利就要抬腳跟去。

可還未走幾步, 便被人擋住, 來人正是文成:“公子, 要接皇榜了, 您走不得。”

傳臚大典已成,接下來便是有讚官引著新科進士們需得穿過長街趕往任昭殿門掛榜,而後便是遊街, 他為新進科舉狀元,缺誰都缺不得他。

薑城南餘光瞧見賀嶼安越奔越遠的身影, 咬牙斥責道:“滾開!”

文成也顧不得其他,忙跪倒在地:“公子,您請三思。”

正說話間, 身側來了一人,他模樣生的相當俊俏, 眉宇間是文弱書生的秀氣, 肌膚比一般男子白上許多,來人正是聖上親點的探花郎,夏赫章。

他眸光在主仆身上流轉, 須臾道:“薑幟兄, 前頭派人來催了, 一起?無論有什麽事,都要先擱一擱。”

也不知是不是他的話起了作用,薑城南方才麵上的陰沉之色,驀的便小消散幹淨,隻是眸光仍有霾色,點了點頭。

文成見薑城南夏赫章兩人走了,他才輕鬆了一口氣,可想起方才薑城南的神色,又覺得惴惴的不安穩,琢磨著要不要先通知下二殿下,不禁想起薑城南那位妹妹,實在是可憐了些,都成婚了,賀家老夫人竟還折騰著人,未免過分了。

國公府

“老夫人,鞭子取來了。”小廝畢恭畢敬的將鞭子呈上,頭埋的低低的,哪也不敢看。

賀孔氏眸光劃過那鞭子,說是鞭子,其實是由兩三根荊棘藤纏繞成的,尖銳的倒刺通體皆是,這一鞭子下去,勢必要血肉橫飛的。

一旁的薑王氏隻看了一眼,都不禁有些膽顫,眉頭皺了皺看向老夫人,相比之下,還是這老夫人心狠些。

賀孔氏看向薑笙,見她依舊規規矩矩的跪在地上,不卑不亢,即便見著那荊棘藤可怖如斯,卻連眉頭都未抬一下,更別說張口求她一句了,可越是如此,老夫人心頭的火氣越是大的壓不下。

“還不認錯?”老夫人皺眉斥道。

薑笙抬眸,看向那鞭子,眼裏頭劃過幾分不明的情緒,叫人看不透,抿唇道:“薑笙無錯。”

老夫人聞聲,眼裏頭尚存在的一絲不忍都消散幹淨了,氣笑道:“好,好!陳媽,動手!”

陳媽不同於白媽媽有些悲憫心,她從來是老夫人說甚,她便作甚,聞聲便接過鞭子。

“少夫人,得罪了。”說著便朝著兩旁的婢子使了使眼色,那婢子領悟忙到薑笙的身側,摁住了她。

薑笙也不掙紮,隻咬牙看著她。

“唰”的一聲,那藤蔓自半空中發出一道銳利聲響,薑笙清亮的瞳孔裏,鞭子帶著風勁甩向了她。

“額”

後背立時火辣辣的痛意襲來,還沒喘口氣,倒刺又在皮肉間拉扯,拔出的瞬間疼得她都忘記呼吸了。

要不是那兩個小丫頭扶著,她已被鞭子的慣性揚倒在地了。

陳媽見薑笙臉色都白了,臉上仍無悲憫,甩開鞭子道:“還有兩鞭,少夫人還需得再忍忍。”

薑笙額頭帶著虛汗,未應一句,隻視線看向了門外,見門外空空,須臾間又轉了回來。

陳媽揚鞭又要再打,薑笙這回閉上了眼,等著鞭子落下。

隻是鞭子還未落下,門外便穿了奔跑聲,是門外看後的小廝:“老夫人,世子.....”

話還未說完,就見一藏藍深袍衣裳的身影閃身進了屋,正是匆匆歸來的賀嶼安。

他目光一瞬便落到了後背皮開肉綻的薑笙身上,抿著唇雖未言語一句,麵上的怒意卻幾乎要溢出來了,陳媽顯少見過這樣的世子,忙將手中的鞭子藏於身後,躲在了老夫人身側。

“滾!”他一腳便踹開了摁著薑笙的兩個丫頭,力道之大,那兩個丫頭在地上滾了兩圈才停下。

“別怕,我在!”賀嶼安抱著薑笙,怕碰著她的傷口,隻虛虛扶著,薑笙癱軟在他胸膛,呼吸急促又虛弱,眼瞧著就要暈厥過去了。

賀嶼安強撐最後裏理智,壓著怒火,沒衝著老夫人發,對著一旁的武陌道:“去找府醫!”

說著抱著薑笙便要離去。

“站住!你的規矩呢?”老夫人最見不慣他這幅樣子,見他連額個招呼都不打,怒火更上心頭。

他頓下腳步,抬眸看向老夫人,眼裏頭是賀孔氏從未見過的寒霜,隻聽他道:“祖母,我勸你莫在招惹我,我正壓著火,再留在這保不準會不會做出什麽大逆不道的事情來!”

老夫人最是要臉麵,平日裏或就放他離去了,可今日薑王氏也在,賀嶼安這話,無異於在掌摑她的臉,她如何受得了。

拐杖被她用力的敲擊發出悶悶的聲響“站住!給我站住!你被這死丫頭迷得心智都失了?給我休了她,即刻休了她!早說了她配不上你!”說著看向一旁的陳媽媽道:“陳媽!去拿筆墨紙硯來。”

賀嶼安聞聲卻是嗤笑出了聲,瞥了眼一旁看戲的薑王氏才道;"祖母,你未免太高估了自己了,我與她是聖上欽賜的婚事,你是有多大的臉麵敢毀聖上的婚?"

他這般不留情麵的話嘲諷,賀孔氏怎會聽不出來,一時間叫他刺激的失去了理智道:“有何不敢!你不寫,那由我寫,屆時我再進宮跪拜請罪,即便聖上怪罪要打要殺都可,大不了我一命抵了!有你這孫兒,有她這樣的孫媳,早晚也是要被氣死的,我早活夠了!來人!拿筆來!”

一旁的陳媽見賀孔氏來真的,嚇得忙再一旁安撫,生怕她真氣出個三長兩短來。

賀嶼安卻未在理她,見薑笙疼得柳眉蹙起,抬腳便走,隻邁出門後又看向一旁的薑王氏:“五十貫,我限你半日功夫盡數還來,要是差一分,便拿著欠條送官去!不是要鬧嗎?那便往大了鬧!”而後又看向了老夫人道:“祖母,你既不想活了,便早些去吧,莫整日在府內折騰這,折騰那的。誰也不是閑人,有那麽些功夫陪你!”

“孽障!孽障!去,去將國公爺請回來!今日不休了薑氏我就是死也不會瞑目!去!”老夫人氣得臉色都憋得通紅,說話都喘不勻氣來。

陳媽媽怕她真氣到哪,忙拍了拍她的背讓她息怒。

一旁的薑王氏卻是拎不清的,眼下哪裏顧得了其他,隻滿心記著賀嶼安方才說的話,她是知道,那位爺是個混不吝的,眼下這時候她上哪去找五十貫,這不是要她的命嗎!

“老夫人,我實在是沒轍,上哪去找五十貫啊,還求您想想辦法才成,今日這事,實在與我無關呀。”薑王氏在一旁哭鬧著。

賀孔氏叫她哭的腦袋疼,擺了擺手道:“這錢不必你還了,有我在,他還奈何不到你。”

正此時小丫頭拿了筆墨紙硯遞上:“老夫人。”

賀孔氏接過筆的手顫抖不止,即便如此,仍舊撐著口氣在信頭上落下“休書”二字。

薑笙與賀嶼安成婚不到半年,若想休妻,倒不至於用“無所出”一項指摘她,她頓了頓,而後落筆“不孝,不敬尊長”六字。

又洋洋灑灑寫滿了紙張,將不滿薑笙的事條條款款皆寫上,封了信轉頭看向陳媽:“國公爺人呢!還沒回?”

話剛落下,便聽門口傳來小廝的叫喊聲:“來了!來了!”

陳媽媽今日叫這小廝叫的頭疼,走到門前斥責道:“可有規矩體統?誰來了!”

那小廝忙噤聲,抿了抿唇道:“新科狀元來了!”

狀元?

薑王氏聞聲一喜,坐都坐不住了忙起身問道:“那狀元可是姓薑?”

那小廝點了點頭,今日三甲遊街,喝彩的百姓都排到了國公府門口了,他方才出門時是聽了一嘴,確實是姓薑的公子。

薑王氏聞聲滿麵春風,回過神來忙整了整衣裳,今日穿的也算得體,就是差了套好首飾,她眸光一轉道:“定是我兒高中了!他來接我了!老夫人,我先回屋換套首飾,我兒大喜之日我怎能丟了他的麵兒!”

賀孔氏與陳媽對視一眼,顯然也是驚訝,誰能想到,外頭的風言風語竟是真的,薑王氏之子竟真的高中狀元了,誰能想到,如此粗鄙之婦,卻是個有福氣的,兒子倒是很爭氣。

新科狀元登門,於國公府也自也是個好事,老夫人將休書遞給了陳媽媽讓她收好,起身道:“是,你先回屋收拾收拾,一會好去迎接,我這兒有一套上好的首飾,便錦上添花送你,也算作是賀狀元登科的禮了”

薑王氏儼然已端起了為狀元親娘的派頭來了,也沒推辭就接下了:“欸!好,我,那我謝過老夫人了。”

賀孔氏到道了聲客氣了,便讓陳媽將收拾取來,薑王氏就眼巴巴的看著東西呈上來,一見是套鏤空金絲花的闕玉翡翠頭麵,一雙眼睛恨不能瞪出來,而後片刻都未耽擱竟當著這些人的麵就換上了。

賀孔氏見她如此粗鄙,壓著心頭厭惡,笑著道:“送與你用果然般配。”

薑王氏笑著應承道:“是老夫人有眼光才對。”

陳媽在一旁問道:“薑夫人,您可要去府門前迎狀元進門?”

薑王氏端足了派頭挑眉道:“不必,我是他親娘,自然是他要來見我的,咱在等等,估摸著一會便到了。”

賀孔氏聞聲隻勾了勾唇,點了點頭喝了口淡茶,竟真的就陪著人等著,隻是等了半晌,也不見有人來。

薑王氏等得有些心急,頻頻翹首看去,但見院門外無一人,又失落的收回了視線,茶水都不知續了幾杯了。

賀孔氏等得也有些不耐煩了,對著那小廝問到:“去看看,到哪了,可是叫人捉婿攔住了?怎還未到?”

那小廝聞聲忙出門去看,這回回來的倒是極快,隻是神色有些不大對。

薑王氏耐不住性子忙問道:“怎麽樣,到哪了?”

那小廝看了眼薑王氏,又看向老夫人才道:“狀元也去了新宅,並未進國公府。”

賀孔氏與薑王氏聞聲都是一怔,怎會去新宅?

“我在這呢,他去新宅作甚?”薑王氏詫異問道。

那小廝抿了抿唇道:“說是去新宅找妹妹。”

“笑話,我這親娘在這他不找,找什麽妹妹?薑笙算他哪門子的妹妹!”她耐不住性子,起身便要往門外去,老夫人看了一眼,也有些詫異,索性也起身陪著一道去。

他們是從兩院的隔牆處穿過去的,約莫一刻鍾便尋到了後院門口。

薑王氏一見門口站著的小廝要來攔她,便叫嚷道:“我是狀元爺親娘,你們怎敢攔我!”

話一落下,就聽院內後忽傳來一聲輕嗤:“笑話,我親娘早就死了,憑誰也敢當我親娘?”

這聲音陌生,薑王氏聞聲一滯,尋聲看去,便見到一張她極其陌生的臉,她皺了皺眉頭問道:“你胡說八道些什麽?你誰?狀元爺呢?”

作者有話說:

來了,這章要修應該

咱女鵝要徹底站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