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小蒙拉著阿嬌的手給領到車子裏。阿嬌依舊是麵無表情,癡癡呆呆,一句話也不說。小蒙看著自己朋友這樣,一下沒控製住,眼淚順著眼角流下來。她用左手捂著嘴,極力壓抑著自己的悲痛,右手輕輕地給阿嬌一縷頭發別在耳後。她把阿嬌摟在懷裏,柔聲地說:“沒事了沒事了,我們一會就回家。”

袁冰是煩躁異常,渾身不對勁。朋友一個無緣無故失蹤,一個精神失常,怎麽會……落到這種田地。他長吼一聲,以此抒發一下自己胸中悶氣,順手拿著鐵鉤四處去砸。這個屋子可遭殃了,被他打的破爛不堪,桌子上那骨灰盒也掉在地上。袁冰也沒仔細看,飛起一腳“去你媽的”。

一腳之下,那骨灰盒蓋子被踢飛,盒子裏“咕嚕魯”滾出一個圓球來。袁冰愣在那,馬上拿著手電照了照,一照之下,嚇得毛骨悚然。那圓球正是陳野的腦袋。

陳野的頭上滿是血汙,眼睛微張,嘴裏的舌頭拉出多長來。袁冰一個沒站穩當,差點跪地上。他連滾帶爬地出了木屋,開了車門,在極短的時間內啟動汽車。

車象利箭一樣飛射出去,周圍的樹木以極快的速度向後倒退著。

小蒙看他象嚇掉了魂一樣就問:“你怎麽了?”

袁冰擦擦頭上的汗:“我……你別問了。”

車子在柏油公路上飛快奔馳著,地上的斑馬線“嗖嗖”地倒退。袁冰心裏隻有一個念頭,開車,往死裏開,總有會出去的時候。

現在完全是深夜,彷佛有一張巨大的網鋪天蓋地的籠罩在幾個人的身邊。小蒙陪著阿嬌坐在後邊,她緊緊地把住女孩的手,手心裏全是汗。

阿嬌還是那個熊樣,目光呆滯,麵無表情,甚至眼皮都不眨。

袁冰加大了油門,車輪子幾乎都快離了地。小蒙打了他一下:“你不要命了。”

袁冰滿腦子都是汗:“我說妹妹,你自己看看,這條路沒有岔路沒有盡頭也沒任何的車行駛,怎麽就會出車禍呢?”

就在這時,阿嬌突然說話了,聲音很沙啞很單調:“雄糾糾……氣昂昂……”

她這麽一唱,把袁冰和小蒙都唱愣了。

阿嬌繼續唱:“老子我跨過鴨綠江。”這個聲音就好像是根木頭發出來的,一點感情色彩都沒有。“保祖國,為人民,裏呀嗎裏根郎。”

袁冰給唱毛了,渾身汗毛倒豎:“你他媽的能不能把嘴給閉上。”

袁冰對小蒙說:“你讓她閉嘴,要不然我就用自己的辦法了。”小蒙其實也害怕,她緊緊拉住阿嬌的手:“嬌,你別唱了,你別唱了。”

阿嬌突然笑了,聲音顯得非常的蒼老,嗓音又尖又細,完全是個老太太:“我要回家了,我要回家了。你們快看”說著,她用手一指車窗外的密林:“小東,在那向我招手了。”

小蒙順著她的手指往外看,隻能看見一大團黑霧中的樹影,哪來的人。她問:“小東是誰?”

阿嬌笑得好開心:“小東啊,是我小時候的好朋友。他十歲時候得了紅死病,死了。”

小蒙一聽這話,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液,渾身陣陣發涼。

阿嬌滿臉都是詭異的笑容,不停地擺著手,跟車窗外打招呼:“小東死的時候啊,渾身起滿了紅色的斑點。然後啊,開始一點一點的爛,渾身冒紅水。爛到最後,我都不認識他了。”

袁冰再也聽不進去了,大吼一聲:“閉嘴。”

阿嬌還在繼續說著:“你看他一直跟著咱們車跑呢。小蒙,你看,他的臉都爛了,眼睛就剩下兩個窟窿眼。嘿~~嘿~~”

小蒙嚇的一聲尖叫。袁冰也是大駭,被她這一叫,手一哆嗦,車子一下就甩了出去,翻了個底朝天。

袁冰大頭朝下,艱難地解開安全帶,慢慢從車裏爬出來。頭上粘糊糊得,用手一摸,我草,全是血。他爬到後門,把小蒙給拉出來。

小蒙緊閉雙眼,滿身是血,一點氣都沒有了。袁冰搖了搖她,小蒙毫無知覺,雙手慢慢地從身旁垂了下來。袁冰頹然坐在地上,渾身沒了力氣。他突然想起阿嬌來了,頓時怒火中燒,你個臭婊子,今天我抓著你,非打死你不可。

這時候的他,渾身是傷,動一動都疼,他強忍著往車窗裏看,那阿嬌是蹤跡不見。

他從地上爬起來,一步一步走到剛才翻車的地方,看見地上不知誰扔了一根拐杖。車子正是被它墊了一下,才出的車禍。

袁冰彎腰撿起拐杖,用它駐著地,慢慢地沿著這條路走。

車子沒了,隻能步行;朋友沒了,隻能獨行。

黑暗在黑暗中延伸,恐懼在恐懼中複活

茫茫的小路,隻有袁冰一個人在黑夜中慢慢地向前獨行。他想起自己小時候看過的一部電影,叫做《十個印第安小人》,裏麵有句台詞至今記憶猶新:隻剩下一個印第安小人,孤苦又伶仃,想來想去了此生。

走著走著,他突然站住了,因為就在離他不遠處的路邊,出現了一個木屋,屋門大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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