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長安,劉秉晟以尋找親戚的名義向店家、攤販、乞丐、行人、農舍打聽姓郭或姓柴的人家。

姓柴或姓郭的人家不少,但沒有一家對得上號的。

正在一籌莫展之際,在一個小餐館吃飯歇腳時,一個夥計送來幾尾活魚,對一個正在櫃台裏做著雜活的人說:

“柴老板,請過來收一下魚,二十八斤半河鯉,算二十八斤。”

柴老板過來接過魚兜,掂了掂,把魚倒在門口的魚池裏。接過夥計手裏的單子,到櫃台簽了字,送到夥計手裏說:“謝謝!”

劉秉晟把老板叫過來說:“柴老板,小可從南方來,還沒有吃過黃河鯉魚,請問這黃河鯉魚怎樣做的最好吃?”

柴老板說:“小兄弟,這“吃”字前麵可不好加“最”字。食,各有口味不同。人,各有口味不同。怎樣做最好吃可說不準。單是做法就有紅燒、清蒸、糖醋、水煮、泡淹、焦炸,還有熱鹵、冷鹵,要看顧客的喜好。不過,本店的鹵水已有四十多年,所以熱鹵在這一帶小有名氣。”

劉秉晟說:“那就請柴老板給我來一條熱鹵的吧。”

柴老板說:“好的,我親自挑一尾鹵給小哥品嚐。”

魚上來以後,劉秉晟故意吃得很慢,看看顧客將淨,老板和堂倌開始慢慢收拾店堂。

劉秉晟稱讚說:“柴老板,寶號的魚做得真好吃,小可喜歡吃魚,可從來沒有吃過這麽可口的。”

柴老板連忙在他對麵坐下說:“這熱鹵河鯉,全仗一鍋好鹵水,小店這鍋鹵水,從開張算起,跟本朝一樣,已經三十多年四十年了。小哥可是第一次來長安?”

劉秉晟說:“正是,小可家在南方,爺爺曾在前朝做過京官,今次要小可來尋訪幾位故交,如有可能,還想接他們去南方居住。”

柴老板見店裏已無客人,吩咐堂倌放下門簾,對秉晟說:“可否請小哥到後堂一敘?”

這下正中秉晟下懷,他連忙說:“叼擾,叼擾,請柴老板見諒!”

柴老板把他領進餐館後院客房,關好門,泡好茶問道:

“小哥找人之事可有著落?”

劉秉晟訴苦道:“從開封到洛陽,又從洛陽到長安,全無消息。從離家算起,已經三個多月了,仍無一點頭緒,小可真有些不知所措了。”

柴老板問道:“不知小哥能否告訴老朽要找的人的姓名?”

這下真把秉晟問住了,他哪裏知道要找的人的姓名。情急生智,思索了一下說:

“不知他們現在用的姓氏是姓柴還是姓郭,是宗字輩的幾個兄弟。”

柴老板接口說:“小哥無須懷疑老朽,你也算是問對了人。郭宗長、郭宗誌、郭宗順、郭宗安是皇家叔伯四兄弟,郭宗順就是當年遜位的恭帝。陳橋事變後,他們分別被安置在洛陽、長安。這些人惟恐“事情久了,必定生變。”紛紛變賣家產,隱姓埋名,或遠徙他鄉,或潛回開封,留在這兩個地方的,大部分已像老朽一樣,淪落為升鬥小民,湮沒在尋常百姓中了。”

劉秉晟見杆子就上:“不知柴老板是不是家父要找的故人?”

柴老板連連搖手說:“非也,非也,老朽家隻是遠房親戚,當年雖然也有資贈,但所得甚微。家父用所得之資,開了此店,才算是有了安身立命之所。他人外遷,老朽懶得挪動,這一住就好幾十年了。”

柴老板見劉秉晟大有失望之色,接著安慰道:“小哥不必灰心,好事多磨。老朽知道,有較大的一支柴姓家族,遷往長沙衡陽方向去了,聽說在那邊還建了個《柴家莊》,經營得很是不錯,十多年前還回這裏招募過人員。小哥不妨去那裏試試,那裏人多自然消息就多,或許能夠遂你爺爺之願。”

秉晟不勝感慨地說:“繞了一個大圈子,還是得回南方去找,再要找不著,小可隻好順道回去複命了。”

柴老板安慰他說:“小兄弟不要灰心,工夫不負有心人,堅持一下,自會水到渠成。”

秉晟連忙一個長揖說:“謝謝柴老板指點,謝謝柴老板鼓勵。”

劉秉晟起身告辭,拜謝再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