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秉晟真還從沒有考慮過這件事的後果,聽呂海這麽一說,有些不知所措。

呂海見他這傻不聾東的樣子,忍不住噗嗤一笑,這一笑也使他自己從激動中平靜下來。他坐在了劉秉晟的對麵,深情地望著他,接著說道:

“傻孩子,天子的話是不能隨便聽的,天子的事也是不能隨便做的。碰到好皇帝尤自可,要是碰上個喜怒無常的人,隨時都可能丟了性命。做官是件提心吊膽的事,好多大官,兢兢業業地替皇上幹一輩子,到頭來為一點小事,甚至沒有事,還是丟了身家性命。”

劉秉晟望著老師,沒有說話,也不知道該說什麽。

呂海接著說:

“我呂海遠離京師,在這裏隱居,不願受羈絆、受夾製,追求恬淡的、自由自在的生活,這隻是一個方麵。怕死、不想勾心鬥角、不願違心辦事則是另一方麵。尤其是怕死,是主要原因。”

劉秉晟聽著,沒有甚麽表示,也不能有什麽表示。

呂海幹脆把話講完:

“你不要以為我在這裏隱居,就真正能“無拘無束”、“隨心所欲”,我還是要“時有檢點”,隻不過不要那麽事事“謹小慎微”,事事撿開石頭走路罷了。”

沒等劉秉晟開口,呂海又補充說:

“你開福大師也是曆經挫折,“看破紅塵”才出家的。”

聽完這些肺腑之言,劉秉晟激動不已,含著眼淚深情地望著老師,說不出話來。

良久,良久。劉秉晟有些悚悚地問:

“學生現在該怎麽辦?要不要想辦法把這件事推辭掉?”

“頭發打濕了,總是要剃的,你現在想推也推不了啦。到底是怎麽回事,等調查以後再說吧。”呂海說。

“可是事情漫無頭緒,就是雜耍班的人也是大海撈針,學生不知道要從哪裏下手。”劉秉晟小聲說。

“大和尚不是告訴你,先從姓郭的和姓柴的入手嗎?他不是還特別提醒你要手下留情嗎?”呂海反問著說。

“大和尚要我世事莫過頭,這個我懂,但不知道要從姓郭的和姓柴的入手。”劉秉晟低著頭小聲地說。

呂海想了想說:

“這個你可能真的不明白。這事發生的時間還不久,沒有寫成典籍,暫時也還沒有人敢寫。你年紀還小,識人不多,也還沒有聽說過這件事的。”

呂海停頓了一下接著說:

“事情是這樣的:本朝的天下,是先帝在陳橋驛發動兵變,從周朝皇帝手裏得到的。周朝皇帝本姓郭,周太祖死後,帝位沒有傳給親子,而是傳給了很有才幹的義子周世宗,周世宗本家姓柴,過繼後從郭姓。

周世宗是個少有的好皇帝,隻可惜天不遂人,英年早逝。繼位的兒子郭宗順隻有七歲,號為恭帝。

庚申年元旦,時為樞密使兼歸德節度使的先帝,假造軍情,以率兵禦敵為名,在京城北不遠的陳橋驛發動兵變,由部屬擁戴回開封登帝位。先帝以厚賜財貨、享受世祿安撫原周朝皇室。”

“學生明白了,城邊為郭,薪草為柴,緩緩行是不要太急,稀稀疏是不要太緊,世事莫過頭就更明白不過了。”劉秉晟笑嘻嘻地望著老師說。

“此事幹係重大,處處凶險萬分,因為牽扯的不是一兩個人,後果是滅族之災,刺客痛失良機,再不會隻按本能辦事,他們也絕對不會認為有網開一麵的可能。兵法《用間篇》裏有雲“知情者死”,你不僅是知情者,更是調查和處理這件事的責任人,你麵臨的將是隨時都有生命危險的險境,千萬要保護好自己。”

呂海停下來,考慮了好久又接著說:

“你先不要急於調查,明日趕緊回京,請求皇上大肆張揚地搜查旬日,然後以刺客名義斬一兩個死囚,至少兩三個月以後,你才能開始行動,在取得確實證據或線索以前,請皇上不要再派第二人參與。”

劉秉晟把老師的話細細地過了一遍,又想了好久才對老師說:

“學生謹尊老師教誨,有什麽情況,學生隨時秉告老師。”

“那倒不必,有了線索再說,什麽事情都要靠你自己拿主意。但是,千萬要記得,不管什麽情況,自己的生命安全為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