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以後,劉秉晟回到長沙已經是中午時分,母親早就在瀠灣市碼頭等著他。

金香珍見到兒子,上上下下把他看了過夠以後,才問道:“辛苦了吧,這麽大一場考試?”

秉晟連忙說:“不辛苦,不辛苦,比起娘來,一點也不辛苦。”

金香珍數落著說:“娘就擔心你吃不慣北方的饅頭、大餅,這麽大的考試,又沒有人照顧,累壞了身體。”

秉晟兩腳一趴,雙手一伸擺了個大字說:“我這不是挺好嗎?”

金笑著說:“是,是,是還不錯,這不是見到你才放心嗎?”

一路上,兒子把認識開福大和尚和殿試的情況告訴了母親,立夏日發生的事情卻隻字未提。

金香珍平靜下來說:“娘就感覺到你那時侯不會回來,今天才來接你,果然就接著啦。”

這時的秉晟已經比媽媽高出大半個頭,可他還是像兒時一樣牽著母親的手,並著肩,有說有笑地走著。

呂夫人迎到屋外打趣地說:“這哪裏像母親和兒子,簡直就是一對親密的姐弟。”

“取笑了,我都老了,兒子還這麽小。”金香珍滿心歡喜地說。

“你要稱老?那先要把我擺到一邊才行。”呂夫人說笑著拉起秉晟的手,像牽兒子一樣把秉晟牽了進屋裏。

堂屋裏早有一桌香噴噴的飯菜,呂海坐在上首,呂秋楓坐在對麵,在那裏等著他們。

呂秋楓站起來迎著他們,雙手打了個拱,笑著說:

“恭喜,恭喜!聽說你高中進士,愚兄為你高興,為你祝賀。”

“大哥取笑了,小弟隻是僥幸而已。”秉晟有些靦腆地在母親身邊坐下。

金香珍說:“我還真為他捏了把汗,這麽大的考試,吃不慣北方的饅頭,又沒有人照顧,真是太為難了。”

呂夫人說:“我雖然不擔心這些,可心裏還是天天默念著,祝他好運,這不是?還真很靈的。”

呂海微笑著說:“你們都把這件事看得太重,自己給自己找包袱。我看考得取一好,考不取二好,隻要自己心裏安,怎麽樣都是可以的。”

呂夫人嗔他說:“你說得這麽輕巧,你真的就不掛心?”

呂秋楓接過來說:“我倒是真的擔心,我這兄弟遠走高飛了,他媽媽怎麽過日子?”

金香珍還真的咯噔了一下說;“大兄弟不說,我還真沒在意,一兩個月的日子就這麽揪心,往後一年兩年,這日子怎麽過啊!”

說著說著眼淚就出來了。大家反而有些感傷起來。

秉晟見到母親感傷,連忙說:“不會的,不會的。今後我到哪裏都帶著娘、老師和師母。”

呂秋楓問道:“那就不管我了?”

秉晟作著揖說:“你隻要不和我搶人,我就千恩萬謝了。”

呂海笑著說:“我們暫時還不會給你拖累,以後老得走不動了可難說阿!”

金香珍這才破涕而笑。

氣氛融洽,話語不斷,笑聲連連,這頓飯吃了一個多時辰才盡興而散。

在呂海書房裏,秉晟見過老師,行過禮。他從殿試說起,說自己如何寫不好策對,隻取個背榜進士。說夏至日發生的事情,說聖上如何把事情交給他調查,一直說到求教開福大和尚的情況。

呂海靜靜地聽完他的敘述後說:

“刺客如果得手,哪怕隻是傷著了聖上,大半是跑不了的。抱著同歸於盡的決心,肯定是與聖上或皇家有不共戴天之仇。而他卻又在千鈞一發之際,放棄這千載難逢的機會,而不願傷及無辜,完全是一種本性的表現。由此看來,刺客從小就在一種大家風範的環境中長大,受過良好的教育。”

劉秉晟的眼睛跟著來回走動的老師,並沒有明顯地反應,老師說的這些他都曾經想到。呂海停了下來望著劉秉晟的眼睛繼續說:

“這件事很不好辦,漫說是僅憑幾個人的麵貌或印象,很難找到他們,就是找到一兩個,他們不認或是死黨,你也查不下去。就算真的查出來了,你也很難處置,交給聖上,這些人可能滅族,還要株連、傷及大量無辜。搪塞過去,你是欺君之罪。就算以“查不出”推脫,即算你不被處置,功名、前程也就完了。”

“聖上不是說了小有差遲,不會責怪於我嗎?”劉秉晟不知道事情的嚴重。

“這裏麵會有“小有差遲”的事嗎?即使算有,你不要以為“金口玉言”,那是算不得數的,有的隻是“天威難測”。”呂海說得有些衝動,聲音也越來越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