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兵行動緩慢,當夜,他們在柏杉宿營。第二天又走一天,傍晚才抵達海州府。還沒進城,莫天悚就迎出來,笑著道:“城外敞亮,就在城外紮營吧!”項重傳令,在城外紮營。

中軍帳裏,項重歉然道:“三爺,我帶兵出征的時候從來不準士兵喝酒,所以沒有酒,隻好請你將就吃一點飯了!”

莫天悚得意地擺手笑道:“我知道你的臭毛病,因此吃過晚飯才來找的你們。你們自己吃,不用管我。”將自己帶來的荔枝放在桌子上,非常滋潤地吃起來,“我吃這個陪你們。這玩意兒的確好吃,怪不得從前楊貴妃那麽喜歡呢!”

莫桃和項重都走了一天路,早就餓了,一人一碗白米飯吃。莫桃很著急地問:“你在海州府兩天時間,都打聽到什麽消息?馮興淳有沒有可能派水軍給我們?”

莫天悚搖頭道:“我在海州府兩天,最大的收獲就是知道馮興淳優柔寡斷,不足畏懼!卡馬魯丁前天看見我們兄弟一起來,嚇得屁滾尿流跑出海去,估計他是去找土井龜次郎壯膽。馮興淳暗中和土井龜次郎勾結走私是可以的,讓他明目張膽幫助倭寇,他還沒那個膽子!也不敢明著和我翻臉,居然告訴我他不認識卡馬魯丁。

“可我問他秦浩是怎麽回事,他又告訴我說秦浩和倭寇勾結,他抓住秦浩以後,還沒來得及去抓莫離,莫離就在卡馬魯丁的幫助下逃走了!我又問他,是誰查封的泰峰藥鋪。保管你們無論如何也猜不著他是怎麽回答的。他竟然告訴我說是秦浩和莫離吵架,假公濟私查封的!”

莫桃“撲哧”笑出來:“秦浩不是被他抓住了嗎?難道從監獄裏出來查封藥鋪?”

莫天悚也好笑得很:“所以我說你們想破頭也想不出他的答案。我自認為想像力比較豐富,比起他來也隻有甘拜下風。真的有點佩服他。所以多餘的我也就沒仔細打聽,免得忍不住笑出來,有失莊重。”

莫桃又好笑:“就你還莊重?”

項重忙笑著道:“是有失官威。馮興淳既然如此愚蠢可笑,那對付他應該一點也不困難。”

莫天悚莞爾道:“我這人做官也不像官兒,沒有官威可失!不過我也覺得可以放手給馮興淳一個驚喜。另外就是,我去看望馮興淳之前,探聽到秦皓的確是被關在大牢裏,然後又費九牛二虎之力偷偷去見了秦浩一麵。聽到一個振奮人心的好消息。秦浩說他負責屯兵訓練多年,和軍官的關係不好,但有不少士兵還是肯聽他的。如果莫離能幫忙說服軍官,馮興淳又不搗亂的話,他有六成把握能指揮本地水師!”

項重愕然道:“隻有六成把握,也算是好消息嗎?馮興淳有可能不搗亂嗎?你不說莫離也關起來了,又沒找到關押的地點,怎麽讓莫離出來幫忙勸說?”

莫桃也皺眉道:“天悚,別賣關子,也別兜圈子!淩辰他們被困已經快一個月,你不著急我還著急呢!”

莫天悚淡淡道:“知道嗎,下午我看見探子回到守備衙門,便也遞帖子去見馮興淳。馮興淳非常害怕,不敢讓軍隊進城,甚至不敢出城來見你們,隻讓我來告訴你們把軍隊駐紮在城外,把你們兩個人接進城裏去。而我最擔心的是他接到消息,假裝去救援,把所有的船隻都派出去,讓我們無船可用。或者是搶先給土井龜次郎報信,在陸地上攔截你們。這下我用不著擔心了。哼,隻要有船,誰能擋住我們?”

項重自負地道:“土井龜次郎去對付一般漁民,從前那些草包還可以,陸地上怎麽趕來對抗我?”

莫桃搖搖頭,問:“可是項將軍隻帶來兩千步兵,比起倭寇來少很多。天悚,你究竟打算怎麽做?”

莫天悚笑著道:“很簡單,你們趕快吃,吃完飯我們就按照馮興淳的意思,三個人進城去。讓馮興淳見識見識什麽叫高手!”

項重一愣,傻傻地看著莫天悚,一時還沒明白。莫桃皺眉問:“你是說來硬的,挾持馮興淳,讓他下令把船隻給我們用?”

莫天悚挑挑眉,冷冷地道:“隻是挾持太便宜他了。我要把他一腳踢開,送給羅天,交朝廷議罪。羅天一心想打回三玄島,想得連範書培都被他踢開了,再踢開一個馮興淳算什麽?要進攻三玄島,海州府可非常重要的地方。羅天不會喜歡這裏有一個和海帆幫勾結的人做參將,肯定順水推舟,幫著我們找一個理由來給馮興淳定罪。再說,馮興淳的罪狀是明擺著的,不用羅天費太多心思去找,已經一大堆了!”

莫桃微微一愣,羅天授意項重自己來海州府,就是不願意擔幹係,莫天悚這樣一做,羅天無論如何都會被牽扯進來,幽幽地道:“可是馮興淳是廣東的守備,羅天還管不著這裏,你這是拿個毒餌給羅天吞!”馮興淳的官職全名是守備海州以都指揮體統行事,權力比一般的守備要大。

莫天悚嬉皮笑臉道:“羅天如果真管不著這邊,怎麽會有權力讓項將軍來海州府要船?他可能正氣憤皇上他老人家怎麽就這麽麻煩,福建和浙江都給他了,就是不把廣東給他?他和範書培都是尚書,為何皇上厚此薄彼,愣是不把廣東給他?這實在是太不公平了!你和羅天是那麽好的朋友加兄弟,在這關鍵的時候,怎麽也該伸出援手幫他一把,對不對?”

莫桃氣結,皇上的心思太好猜了!盡管他任命羅天的時候還不知道成花被困,但很明顯也是覺得成花是莫天悚發現的,怕羅天像範書培那樣排擠成花,才不要羅天管廣東的事情。真是懶得和莫天悚多說,馮興淳反正也不是好東西,先把船弄到手把人救出來才是真的!

項重對朝廷的局勢,皇上的心思都不是非常了解,不過看莫桃臉色不好,也不多說,悶頭吃飯。

莫天悚得意地哈哈大笑:“看看,我這人最是虛懷若穀,吸收別人的長處,羅天擅長的冠冕堂皇我一學就會!”

吃過飯又休息一會兒,莫天悚才和莫桃、項重溜達著朝海州府走,一邊走一邊給莫桃和項重布置任務。莫桃盡管很反感,可自己想不出更好的辦法救人,還是全部都答應莫天悚。

曆年來海州府城裏都很平靜,幾乎沒有倭寇騷擾搶劫,馮興淳在朝廷的眼中還算得上是一個盡責的好官兒。可這不是因為他會打仗,而是因為他和倭寇關係比較好,倭寇很給他麵子。他實際上草包得很。當初成花來海州府,他非常不滿意,然就是沒本事將成花趕走。聽說項重來了,是真的很緊張,又聽報說項重大軍很聽話地在城外紮營才鬆一口氣,頓時神氣起來,領著三個最親近的手下登上城牆觀察,得意洋洋地說今晚的月色真不錯。和他親近的手下也和他一樣,很會賺錢很會拍馬就是不太會打仗,人人都跟著附和,今晚的月亮真不錯,彎彎的。

眾人談談笑笑中,就看見城外的軍營裏終於有動靜了。名氣嚇人的莫天悚乖乖的,身邊隻陪著兩個人朝城門走來。

馮興淳大喜,意氣風發,手舞足蹈:“都說莫家兄弟如何如何厲害,如何如何心狠手辣,可莫桃來海州府多日,一直躲在一個女人的裙子下不敢lou麵,好容易莫天悚也跑來海州府,僅是如此稀鬆一個軟蛋!真是聞名不如見麵啊!”

三人又齊聲附和,都道:“卡馬魯丁終究是個海外的蠻子,沒見過我中華真正的人物,隻聽見莫天悚的名頭就嚇跑了!莫天悚見了將軍,還不是隻有俯首稱臣的份!”

就在眾人得意的笑聲中,親兵來報:“將軍,三爺帶著項重和莫桃已經進城了,正在城下等候將軍召見。”

馮興淳趾高氣揚道:“讓他們把刀劍都留在城下再上來。”

三人想起傳說中莫天悚和莫桃的武功都很高,急忙稱讚:“將軍高明!”

馮興淳哈哈大笑,在虎皮交椅上坐下。身後是三個愛將和十多個親兵,倒也威風凜凜的。

時間不長,莫天悚走前麵,莫桃和項重跟在他後麵走上城牆。果然是乖乖的將武器都留在城下。馮興淳非常得意,想起莫天悚畢竟也是駙馬,不可太得罪他,假模假樣起身迎接,大聲道:“來人啊,快給三爺看座!”

莫天悚快步上前,哈哈大笑道:“不用麻煩了,別的坐位不舒服,將軍屁股下的這張椅子卻很不錯!”一大把飛針射出去。

馮興淳身後的親兵還沒反應過來,已經是人人平等,個個分得一枚。此時莫天悚的飛針已經沒有從前的效果,麻痹還是麻痹,卻非一點都不能動彈。可這些親兵還是沒一人亂動的,皆因他們被射中的同時,莫天悚已經用匕首抵住馮興淳的心窩。馮興淳正在驚恐地大叫:“都別動,聽三爺吩咐!”

其實不用他叫也沒人能動。就在莫天悚發難的同時,項重也衝上前去,直取馮興淳一個親近手下。此人逢迎拍馬本事不弱,然武藝稀鬆得很。被項重輕而易舉扭住手臂,背剪在身後,跪在地上,動彈不得。莫桃就更過分,一人對付兩個帶兵大將,不過是在他們的脖子上各用手掌砍一掌,兩個將官便都成了倒在地上的癱子,別說是動,連聲音都沒有一點點。

馮興淳畢竟是守備,還能叫,勉強鎮靜地問:“莫天悚,你想幹什麽?我怎麽說也是朝廷命官,你這是犯上作亂。”

莫天悚失笑:“這你還看不出來嗎?你幾品我幾品?犯上作亂?真虧你說得出口!本爵爺是懲治貪官,肅清吏治!別東想西想的,趕快把你的兵符和帥印都交出來,讓下麵的人開城門,免得皮肉受苦!”

馮興淳還試圖抵抗,剛想說“不”,心口一陣刺痛,立刻從威風凜凜的大將軍變成垂頭喪氣的階下囚,比剛才的莫天悚還要聽話。

城門守衛打開城門,項重大軍入城,馮興淳就不用莫天悚再操心了,自然有項重手下接手照顧。莫桃去監獄接秦浩出來,代替馮興淳的位置,整頓海州府的官兵。莫天悚則跑去馮興淳的家裏接莫離。原來馮興淳抓住莫離以後,就將她收藏在自己的後院中。

莫離看見莫天悚一下子跪下來,哭泣道:“三爺,都怪我不好,不該留著卡馬魯丁。”

莫天悚對事情的來龍去脈一直還不是很清楚,上前一步將莫離攙扶起來,苦笑道:“不怪你,是我上次來海州府的時候,不該lou出殺機又沒動手。也是我小心眼,看見卡馬魯丁那一缸詭異的紅箭,就容不下卡馬魯丁。你是不是明白所有事情了?都告訴我。我們才好去救成花和淩辰!”

倭寇的三個領頭人,土井龜次郎是一心隻想搶劫的,但海帆幫的兩個幫主海大泰和樊浪硯心裏還是想做正當生意的,尤其是樊浪硯,出身書香門第,家裏遭逢大變不得已才幹起走私勾當,總期望想將海邊的貿易合法化。馮興淳也參與到海帆幫的走私中,他發揮了極大的作用。

和土井龜次郎聯手以後,海帆幫最主要的收入也依然是走私。馮興淳有銀子可以拿,一直對他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他們也難得來海州府一帶騷擾。

最近成花來廣東,沒管倭寇是不是騷擾的海州府,連續出擊。土井龜次郎遭受重創,將搶掠的重點轉移去福建和浙江。可是他們萬萬沒有想到,從前畏懼倭寇的夏錦韶換成一心想立功的範書培。成花也調去福建,同時項重也回到海邊,致使倭寇在五江涇損兵折將。這裏麵絕大部分人都是日本人,土井龜次郎暴跳如雷,決心要報仇。在中國的地方,他要報仇,還必須依仗中國人,回去後就與海大泰和樊浪硯商議。正好最近海邊形勢吃緊,走私變得越來越困難,海大泰也覺得有必要殺殺朝廷的威風。可說是一拍即合。

不久,他們就聽到一個好消息,成花和項重分開,又調來廣東。土井龜次郎於是決定吃掉成花。當然,他知道成花不是那樣好吃掉的,就讓樊浪硯去找馮興淳做內應。

馮興淳拿了銀子,看著海帆幫走私不管是可以的,真讓他和倭寇勾結攻擊朝廷的軍隊,他還是不敢的。樊浪硯去找他兩次,他都不肯答應。

卡馬魯丁渡海報仇,仇人已經死了,kao山也倒了,自己隻獲得一個怎麽治也治不好的大癰疽,備受折磨。跟莫離來海邊後不久,知道這個癰疽莫離是沒辦法治好的,求莫天悚他又是不敢奢望的,唯一的希望就是能回家去。可是海邊嚴禁貿易,也不與外通航,他上次來就是偷渡來的,再用此法需要一大筆的銀子不說,還得認識走私的人。他在本地唯一認識的人就是莫離,央求莫離想辦法。

莫離嘴裏答應,心裏還惦記著利用卡馬魯丁去對付羅天,就是不見行動。羅天倒是路過海州府多次,莫離也去找過他,可莫離人單勢孤,哪裏是羅天的對手?敗給羅天兩次以後,老實多了。

卡馬魯丁隱居漁村,和當地人接觸很少,但羅天的一封秘信卻讓馮興淳跑來找他。卡馬魯丁借此機會此終於認識本地權貴。不久後莫離恢複和暗礁的關係。卡馬魯丁以為自己可以沾點光,把手上的癰疽治好。然而莫天悚離開很久,他不僅沒得到解藥,莫桃的親兵還跑來殺他。卡馬魯丁倉皇出逃,好容易才撿得一條性命,更想回家了,可再也不敢去找莫離,隻好偷偷去找馮興淳。

馮興淳想用人的時候的確是禮賢下士,用完以後根本就不再認得卡馬魯丁是誰。卡馬魯丁去找他,他隻不過是不清楚卡馬魯丁到底和羅天什麽關係,看在羅天的麵子上敷衍而已,哪裏肯真的幫卡馬魯丁。此時莫離也知道莫天悚想殺卡馬魯丁,雖然沒有去幫忙殺卡馬魯丁,但也有意避免再和他見麵。卡馬魯丁盡管不久之後也知道馮興淳在敷衍,可除馮興淳外,他找不著任何一個可以幫忙的人,還是隻有不斷找機會去找馮興淳。

卡馬魯丁找了好幾次馮興淳都沒結果,又著急又氣憤,不得已隻好使用降頭術,一下子就將馮興淳製服。馮興淳無奈,隻好介紹樊浪硯給卡馬魯丁認識,自己才得拖身。

樊浪硯在海上闖蕩多年,比馮興淳識貨多了,將卡馬魯丁奉為上賓,也答應幫他偷渡回國,但有一個條件,就是要卡馬魯丁幫忙對付成花。原來樊浪硯也有一個私心,就是念念不忘將走私貿易合法化。他知道馮興淳是不中用的,從來沒和馮興淳提過,可知道莫天悚曾經使得勳陽的流民合法居留,覺得莫天悚可以幫他的忙。本來他知道莫天悚武功高強,是不敢隨便去招惹莫天悚的,但得到卡馬魯丁後,以為有降頭術可以依kao,心思便活動起來。回去商議了一個計策。

此時莫離海州府泰峰藥鋪分號已經開張,樊浪硯知道莫離又成為暗礁的人。於是去和莫離接觸,說是想見莫天悚,卻在談話中有意泄lou出假情報,說土井龜次郎要來岸上搶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