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桃一下子顯得自在多了,搶著道:“這好辦。倪可有不少皇上賜給她的貴重首飾,天悚的品級又不比羅天低。你去找倪可借一套鳳冠霞帔,衣服一樣,首飾張惜霎肯定沒你的好,不就贏她了嗎?”

何亦男翻個白眼道:“若鳳冠霞帔可以借來隨便穿,我還找你們想辦法幹什麽?”

莫桃頓時很尷尬。莫天悚莞爾道:“你還是去找倪可,可別借鳳冠霞帔,隻借一套月華錦的衣服。那套衣服的花樣是我專門給倪可選出來的,隻有倪可和皇後有,別人都沒有。怎麽樣,夠氣派吧?倪可還有一件大毛的猞猁皮裘是皇上賜的,價值萬金,你可以拿去穿在外麵。以後也不用還了。日後張惜霎怎麽比,也比不過你。”

何亦男喜道:“真的,我這就和你們一起去拿。喂,莫天悚,這次為幫你,我欠人家好多人情。月華錦外麵都買不到,我的好多朋友都想要,你能不能送我個十來匹,讓我拿去還人情?”

莫桃道:“當然可以。下次月華錦運來京城,你拿二十匹去就是了。這事你怎麽不和小同說?”說完才看見莫天悚瞪著他,也瞪眼道,“怎麽,我拿幾匹錦緞也不行?”

何亦男“撲哧”笑道:“你肯定是太不管事了。月華錦一年不過隻能織一百多匹出來,皇上就要了一百五十匹去。我和小同說好幾次了,小同告訴我,連老夫人和荷lou都沒撈著穿呢!”

莫桃道:“我不管。天悚,你反正得給我安排二十匹月華錦。”

莫天悚悻悻地嚷道:“二十匹?你別和我說,去和陶之衝說去。叫他織快一點!”

原來月華錦的工藝特別講究複雜,不是非常熟練的織工織不出來。每年最多也就能織出一百八十匹的樣子。皇上見過此錦也很喜歡。莫天悚巴結皇上,也為擴大蜀錦影響,答應把所有的月華錦都作為貢品。多出來的一點隻是怕有意外。何亦男張口要十匹,其實莫天悚能給她五匹她就很滿足了。可是莫桃真的不管那麽多,一定要莫天悚答應給何亦男二十匹。莫天悚無奈,模棱兩可道:“等明年月華錦運進京的時候,你去找小同給你安排。”

何亦男喜滋滋的道:“桃子,還是你對我好!走,我們一起去拿衣服。”

莫天悚才驀然發現何亦男對莫桃大方得很,早丟開從前的事情,反而是莫桃有些放不開。其實莫桃也一直很寵和戎,但那始終隻是哥哥寵妹妹,因為和戎是個很放得開的女人。莫桃從來沒放棄過心中的堅守,何亦男總糾纏他,他便放不開,看起來今後一切都成為將過去。莫天悚竟然有些悵然若失。

第二天,莫桃帶著倪可、莫霜飛、淩辰等一大群人去打獵。中午抵達南苑。太監總領早領著一大群人在北大紅門外等候了。

去上林苑監吃飯休息後,在太監總領的陪同下,所有人都跨上戰馬去打獵。畢竟是皇家獵苑,獵物又多又好打,隻片刻時間,淩辰就射中一隻四不像。四不像帶著箭飛快地逃跑了。淩辰領著八風打馬追過去。

莫桃覺得沒意思,留在後麵教莫霜飛射箭。太監總領急忙令人放出五六隻野雞給他們當靶子。

狄鳳飛出事以後,莫霜飛就不用再學武,對武事始終是興趣不大,拿著弓不肯射。倪可要過弓箭來射,鬼使神差居然一箭就命中目標。

周圍彩聲雷動。倪可興奮不已,叫道:“我射中了,我射中了!好好收著,拿回家去給天悚看!”那野雞中箭卻並未斃命,撲扇著翅膀還企圖逃走。倪可搭箭又射,箭落下的地方離野雞至少還有一丈遠。

莫霜飛撇嘴。莫桃莞爾,輕聲問:“霜飛,你要不要也射一隻帶回去給爹看?”見那野雞也不過就離他們五丈遠的距離,弓也不用,甩手一箭飛出,將野雞釘在地上。早有獵苑的小太監飛奔過去將野雞撿起來,拿給倪可的丫鬟收著。莫霜飛終於有點興奮,抓住莫桃的胳膊道:“二伯,你好厲害。我們別打這些別人喂的野雞,去前麵打鹿好不好?”

莫桃點頭道:“你沒看過你爹發暗器,才叫真的厲害。”莫霜飛又撇嘴,很不以為然。莫桃暗自搖頭,交代一聲,沒讓任何人跟著,隻和莫霜飛一起單獨騎遠了。不久就看見一隻麅子。莫桃有意想讓莫霜飛高興,射出一箭隻中麅子的後腿,然後和莫霜飛一起縱馬追過去。

麅子受傷還是跑得極快,兩人追了許久,才在一片窪地追上麅子。莫桃又射一箭,看麅子已經無力再跑。便將無聲刀遞給莫霜飛,讓她親手去殺死麅子。莫霜飛興奮地跳下馬,舉刀正要砍下去,卻見那麅子的眼神非常悲哀,怎麽也砍不下去,回頭叫道:“二伯,我們饒了它好不好?”

莫桃道:“它已經受傷跑不動了,即便我們不殺它,別的猛獸過來也會咬死它的。”

莫霜飛飛奔回來,哀求道:“我們不是開著藥鋪嗎?二伯拿些藥出來,給它把傷治好,行不行?”

莫桃愕然,點頭道:“好吧!不過我們明天就要回去,沒空照顧它。就把它帶回去給這裏的海戶照顧吧!”下馬拿出金瘡藥遞給莫霜飛,和她一起去給麅子敷傷。然後又帶著麅子朝回走,果然將麅子教給海子裏的一戶海戶照顧,留下一些銀子和藥品,才和莫霜飛一起回去。

那海戶簡直傻了,喃喃道:“有錢的老爺就是古怪,吃飽了沒事幹,射傷麅子又給麅子治傷。”

旁邊一人問他:“你說要不要把此事告訴羅大人?”開始那人道:“要,當然要。不然日後羅大人問起來,我們怎麽交代?”

在海戶家裏耽擱不少時候,莫桃和莫霜飛回去的時候天差不多都黑了,太監總領正著急想派人去找他們呢。是倪可說不用找,才沒派人。莫桃又感慨又好笑。吩咐開飯。

飯桌上全是淩辰他們打的獵物,非常豐盛。自己打麅子莫霜飛不忍心,吃肉她還是很高興的,跑一整天早就餓了,先去桌子邊坐下。莫桃也正要入座,倪可小聲道:“你不用陪我們,出去看看淩辰吧!我覺得他好像有心事。”

莫桃想起莫天悚的囑咐,點頭來到外間。

淩辰、八風加上莫桃的親隨以及南苑比較有地位的大太監一共坐了兩桌。太監總領正在說:“咱家在南苑當差這麽多年,伺候過不少來打獵的主子。今天的獵物最多。”端酒杯給淩辰敬酒。淩辰卻顯得很恍惚。還是旁邊的人拉他一把,他才反應過來,看起來是不大對勁。

莫桃過去在淩辰身邊坐下。立刻成為桌子上的新焦點。太監總領不再理會淩辰,隻巴結莫桃。莫桃搖頭,看不起那大太監,隻和淩辰對飲。

淩辰的酒喝得很急,沒多久便醉醺醺的。莫桃忙讓人扶他去休息,心裏很是莫名其妙的。吃完飯後低聲問淒風:“來的時候還好好的,淩辰究竟怎麽了?”

淒風歎道:“二爺還不知道吧,這裏的海戶都是自宮想進宮又沒進去,被發配來種地的。聽說有上萬人呢!真不該讓淩爺來這裏打獵。”

莫桃愕然,朝旁邊伺候的太監看一眼,不知道他是不是自宮的?原來想當一個太監也不是那樣容易的。心情不覺很是沉重。一個人溜達出去。

對麵一人緩步走近,老遠就抱拳道:“人生何處不相逢。桃子,我在京城幾次相邀都沒請到你,真沒想到會在南苑遇見你。一起走走如何?”

莫桃才是真的沒想到,失聲道:“羅兄,皇上也叫你來打獵?我怎麽聽太監總領說隻有我們幾個人來打獵呢!”和羅天一起漫無目的地朝前走去。

羅天苦笑搖頭道:“我哪有你那樣的好福氣,能來皇家獵苑打獵!我是來辦差的!要過年了,沒人願意出門,皇上就把我抓住了。剛才聽人說你來打獵,才特意找過來。”

莫桃皺眉問:“這冰天雪地的,又值年關,有什麽差好辦?”

羅天歎道:“今年不知道怎麽的就是不清靜。有自宮者聚集了四五百人,哄嚷要求收用。也就是說他們要求能進宮去當差。皇上不準,說此輩逆天悖理,自絕其類,且又群聚喧擾,宜治以重罪。每人杖五十,發海戶當差。是後有再犯者,本身處死,全家發邊遠充軍。讓禮部移文天下禁約。我是送那些海戶過來的。那些人自宮本來就很慘,還被打一頓,‘役皆永充’,圍在這裏麵種地養牲。一旦牲畜丟失逃走,就要他們陪。稍有不順,便會受到鞭笞。說實話,真慘!”

莫桃奇怪地道:“朝廷不是早下令不準自宮嗎?這些人為何還要自宮?”

羅天笑笑,淡淡道:“你錦衣玉食,自然是體會不到這些。海戶可免除一定的賦稅,有地種,總不至於會被餓死。萬一被選入宮中,很可能就能飛黃騰達。比如你們的好朋友曆公公,有房有妻有子。其子還是鎮守一方的大將軍。即便是無法進宮,能留在哪個王府補缺,也比在外麵吃不飽穿不暖強。”

莫桃聽得很不舒服,皺眉道:“自宮的人當中有多少是能進宮的?就算是進宮,又有多少能做到曆公公那樣?若有本事,做什麽都可以出人頭地。”

羅天岔開道:“別說那些了,和我們沒關係。桃子,聽說沙鴻翊在莫府作客,三爺是不是有意保薦沙鴻翊出馬去海邊?”

莫桃聽莫天悚囑咐過多次,卻不想再和羅天談倭寇,笑著道:“沙鴻翊當年和天悚一起去辦差,彼此還有些交情,這次隻是來京城看朋友的,和我沒關係,也和海邊的事情沒關係。羅兄,相請不如偶遇,我們也難得碰到一起,不如比比今夜我們誰打的狐狸多如何?天悚不知道在聽命穀惹上什麽毛病,不穿裘衣,總凍得臉色發青。我想親手打幾隻狐狸,給他做一件衣服。”

羅天打量莫桃一眼,連無聲刀都沒帶,不可能是出來打獵的,羨慕地道:“有兄弟就是好。可惜我沒個兄弟照應。既然如此,我就不打擾你打狐狸!”轉身想走,總覺得不甘心,又停下來道,“玉姑一直想救她師傅。你回去說服天悚一起去一趟槐樹胡同,我就把當年從上清鎮帶走的法尺還給玉姑。桃子,不管無涯子師祖說什麽,你們都可以不答應的,隻去看看有什麽關係?其實事情根本就不是你們想像的那樣,師祖讓三爺過去,不是想說三玄島。”

莫桃苦笑道:“那他想說什麽?”

羅天道:“想說刑天和誇父。”

莫桃大笑:“說他們和說三玄島有什麽不一樣?天悚的心情我很理解,因此絕對不會勉強他。皇上不會讓我去海邊的!你不如爭取一下,自己想辦法打回三玄島,怎麽也比求外人強。”

羅天搖搖頭道:“你不會明白的!師祖擔心正一道恐怕不久之後將有一大劫,鬧不好就是血光之災。可惜由於師傅當年做的事情,張天師和你們都不肯諒解他。桃子,如果天悚就是不肯去見師祖和師傅,那你們可不可以想辦法找找宇源?”

莫桃遲疑道:“是什麽大劫?怎樣才可以避免血光之災?找著宇源又能做什麽?”

羅天輕聲道:“我怕你說我危言聳聽,反正你們日後自己也能知道。總之最好是盡快找到宇源。師祖從上清鎮帶回玄冰印。”

莫桃難以置信地問:“無涯子將刑天帶回來京城?”

羅天搖頭道:“不是刑天,僅僅是玄冰印。這枚法印可以幫助我們得到肉芫。因此張天師借給師祖用。”

莫桃知道肉芫產自三玄島峚山蟒窟,並不細問,僅僅是喃喃道:“那刑天豈不是沒東西鎮壓了?”

羅天苦笑道:“說的就是。其實師祖去上清鎮並非要玄冰印,也不是想要帶走刑天和誇父,但張天師顯然誤會他……”

淩辰帶著八風突然跑過來,老遠就叫道:“羅天,你又跑來給二爺吹什麽風?二爺不會再上你的當!”原來淩辰喝醉了不肯去好好睡覺,回房後還叫著要喝酒。其他人看勸不住他,就騙他說莫桃出去一直沒回來。他果然不再嚷著要喝酒,帶著所有人一起出來找莫桃。出來就看見羅天和莫桃在一起,哪裏還忍耐得住?趁著酒勁,早將劍拔出來,不管不顧地對準羅天刺下。

羅天閃身避開,對莫桃拱拱手,迅速走了。莫桃和八風一起拉住淩辰,淩辰掙紮著還想去找羅天。莫桃看他今夜大約是不可能睡覺了,幹脆提議再去打獵。

南苑的獵物有不少根本就是人工放養的,的確比別的地方好打。辛苦一夜,他們戰果輝煌,竟然打到二十四隻狐狸,做一件衣服是綽綽有餘。

莫桃不願意淩辰再在南苑物傷其類,天剛亮就啟程回去了。回到京城就去找莫天悚,淩辰和八風也都跟了去。

正好是午飯時間。兩兄弟坐下來。莫天悚看所有人眼睛都熬得有點紅,驚奇地問:“你們搞什麽?打獵,玩兒嘛,弄得像打仗!”

淩辰還是喝悶酒不出聲。八風便也不出聲。莫桃有些話不願意當著淩辰說,便也沒出聲。悶悶地吃完飯,莫天悚和莫桃進屋坐下,皺眉問:“你們究竟怎麽了?”

莫桃苦笑道:“我在南苑遇見羅天。還有,在南苑服役的全部都是企圖進宮沒進去的人。淩辰很不開心。”

莫天悚沉吟問:“羅天在南苑?他又和你說了什麽?”

莫桃道:“羅天的話隻說一半就被淩辰打斷。”約略解釋一下,又道,“我有個感覺,無涯子已經開始將羅天當成自己人,告訴他很多事情。雖然你不願意讓玉姑過門,但幫玉姑救她師傅還是義不容辭的,要不,我們去一趟槐樹胡同吧!”

就因為莫天悚不願意娶玉姑過門,救黑緞子他才不能推辭,然槐樹胡同他還更不願意去,沉默許久道:“找宇源我不反對,實際我們一直在找。不過我估計宇源是跑到哪個山明水秀的深山裏隱居去了,外麵再怎麽鬧得凶,他都不願意理會。從前我還不敢肯定,但現在我幾乎可以肯定宇源是無涯子早埋伏下的一顆棋子。因此宇源為何要躲起來我倒是很能明白,也不太願意去逼迫他。”

莫桃點頭道:“也是。當初無涯子主動去上清鎮,帶走張子真,開始了三玄島和正一道的交情。從張子真算來,無涯子隻是和張天師平輩論交。中乙比張天師年長很多歲,卻隻能是張天師的晚輩。天悚,你覺得這像不像張天師親自給你傳度,討好拉攏和你的關係?我覺得三玄島可能有什麽事情想求正一道幫忙。”

莫天悚呻吟道:“桃子,我真不想再管此類事情!你說皇上知道羅天在南苑還讓你去南苑打獵,是想傳達一個什麽信息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