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桃憤怒地大聲叫道:“天悚!”

莫天悚摟著莫桃笑:“我是為你好。想想,冰妹十年沒回家了!你現在帶她回去隻需要帶一個人,過一年可就要帶兩個人了;再過一年,說不定就得帶三個人……我知道你行,可我還是怕你從天上掉下來……”

莫桃用力推開莫天悚,咆哮:“天悚!”

莫天悚還是笑,高聲叫道:“都過來幫二爺擦背!今天你們要不把二爺伺候舒服了,誰也不準上岸,聽見沒有?”

八風整齊劃一的答應一聲,一起遊過來。他們對莫桃既感激又敬仰,能有這樣一個機會,都小心翼翼地討好。莫桃麵冷心慈,素來憐惜八風,不好胡亂發脾氣,隻能任由八風擺布,也不好再和莫天悚說什麽。

莫天悚很滿意,卻見何戌同還一個人縮在一邊沒過來,遊過去笑著問:“怎麽,不喜歡你師傅?”

何戌同低頭小聲道:“三爺,師傅想去打倭寇也沒錯,你不幫他也就罷了,何苦作弄他?”

又看走眼,小家夥滿維護莫桃的!莫天悚大笑:“那好,讓我看看你師傅都教會你些什麽,隻要你今天能打贏我,我明天就聽你師傅的話進京去!”說著朝水裏用力一擊,揚起大片水花,淋了何戌同一臉。

何戌同急忙朝一邊逃去,忍不住叫道:“你是我的長輩師叔,怎麽偷襲!”

莫桃早擺拖八風撲過來,嚷道:“他一直都如此卑鄙。小同,別和他客氣,上啊!”

莫天悚笑道:“想兩個打一個,還說我卑鄙?你們師徒聯手我也不怕!”果然以一敵二,和莫桃師徒鬥起來。八風不敢湊上去,又怕被殃及池魚,一個接一個逃到岸上。

央宗搬來後,莫天悚心裏一高興,內力恢複得就快,早已經好了九成。他所學遠較莫桃博雜,莫桃有何戌同幫手也贏不了他。兩人多年未像這樣大打出手,都感痛快,直鬧到快中午才起來。

穿衣服的時候莫天悚看見何戌同左肋有一塊青黑,笑道:“你洗了這麽久還沒洗幹淨?”伸手去擦,才發現那是一塊胎記,顏色特別又眼熟,似乎在別的什麽人身上也看見過。

何戌同道:“那是我們何家人特有的胎記。凡是何家血統的人都有類似的胎記。”

莫天悚一震,解開心中一個幾乎快忘記的謎團。倪可身上也有這樣一塊差不多的胎記,不過是長在大腿上而已。

莫桃沒能說服莫天悚,但與莫天悚打一架後火氣消下去不少,也知道莫天悚沒說錯,進京必須得顧忌龍王曹橫,不禁深深一歎。在他的心目中,梅翩然和孟道元、孟恒、龍王基本上是蛇鼠一窩,根本無法和沿海無數的百姓比,也無法和羅天比,但在莫天悚心目中,這幾個人顯然都是非常重要的。

最近泰峰的生意大有起色,莫素秋拖了多年的病治好了,林冰雁也傳出喜訊,文玉卿也把狄鳳飛接回巴相榴園,泰峰和文家上上下下都喜氣洋洋,連北冥和田慧的關係都改善不少。人人充滿幹勁,隻有莫桃一個人和其他人都格格不入的,整日憂心忡忡。

換從前,莫桃盡管也著急,但還可以安心待在九龍鎮,但羅天去閩浙卻攪得他無法安心。他自己一個人進京,說不定會把莫天悚好容易才經營起來的大好形式又弄壞。唉!眼不見為淨!他也是該陪林冰雁回家去看看。

不是萬不得已,莫桃是很不願意kao飛行來趕路的,林冰雁又正害喜,路上不可能走得太快,估計得用幾個月的時間。好在莫天悚的身體基本上已經恢複,不用再留在闊羅嶺寺,反正央宗也要離開,莫天悚再留下也沒有意義,莫桃於是和莫天悚商量要一起回去。

莫天悚稍微詫異,但想莫桃整天想著倭寇卻無能為力,去昆侖清靜一段日子也好。又想央宗畢竟是藏人,留在藏地聯合土司頭人發展鍋莊比較合適,岩州他自己出麵還是不太恰當,最好是南無和田慧一起去,泰峰隻好他自己多出一點力氣,也是該回去了。

莫桃怕林冰雁擔心,還是自己先走了。莫天悚一是禦劍飛行還不熟練,二是想和央宗多聚聚,同時也不很放心央宗,幹脆順著馬幫走的路和央宗一起回去,也順便看看情況,做些安排。路上已經盡量趕了,和央宗分手回到九龍鎮還是在一個月以後。

莫桃和林冰雁帶著格茸和和戎一起,早就走了。剩下莫素秋一個人甚是無聊。不知道是失憶的後遺症,還是南無總還把她當病人小心嗬護的緣故,莫素秋越活越回去,像個不懂事的小姑娘,整天抱著已經不算小的小老虎。不過那老虎簡直比花貓還溫順,可愛極了。然老虎終究是老虎,莫天悚也讚成莫桃的觀點,這東西不該被當成寵物養。隻可惜要說寵愛縱容,莫天悚比南無有過之而無不及,尚未來得及說莫素秋,莫素秋湊過來幾聲“哥”一叫,莫天悚就投降了。

察覺莫素秋病的確是好了,沒事情做很寂寞無聊,便叫南無帶著莫素秋一起去岩州。莫素秋非常高興,一定要帶著小老虎白癡一起去。這下連南無都覺得過分了,且一路上住客棧也不方便,大力反對。莫素秋當時沒說什麽,然南無第二天一早就改變主意,幫著莫素秋去說服同去的北冥和田慧。

莫天悚大笑,央宗就算是霸道任性的,但蠻橫不講理比起莫素秋還是要差上一點。

大家都走了,莫天悚一個人待在九龍鎮也沒意思,且沒多久就要過年了,他既惦記荷lou和石蘭,也想回去看看文玉卿。讓追日和春雷守著祠堂和百忍莊,自己帶著淩辰、何戌同、八風去了巴相。

見到莫天悚特意回來過年,文玉卿比誰都高興,一直霸占著人不放,連狄鳳飛都沒搶過她。

上官真真好笑,文玉卿的年紀越大越像個老小孩,得要人整天哄著才高興,也難為莫天悚有這麽好的耐心,肯放下其他正事陪著她說閑話。

小別勝新婚。莫天悚見到荷lou,自然有說不盡的旖旎風光,隻可惜石蘭回桑波寨去了,不肯留在榴園。第二天,莫天悚叫來淩辰去桑波寨弄瘸子滾的休書。

淩辰把頭一扭,斷然道:“我不去!你叫小同去,或者叫真真夫人去找小妖。”

莫天悚笑道:“你是不是真不去?可別後悔!”

淩辰道:“除了桑波寨,你讓我去哪裏都可以!”居然就那樣掉頭走了。

莫天悚並不去找何戌同,隻叫來淒風和曆風吩咐一番,然後和文壽一起去了藥坊。成之丹的銷售情況比前幾年好很多,但和從前還是不能比,作為一般暢銷藥品可以,想達到莫天悚天下第一的目標則還差得很遠。莫天悚這次回來也是準備看機會再推出mi煉騰耶膏。

mi煉騰耶膏就是他根據尼沙罕的藥方改進的藥物,取騰格力耶爾神功的縮寫。這原本是一種湯劑,味道不很好,且不容易運輸保存。莫天悚增減了幾味藥物,加蜂mi煉成膏劑,效果溫和不少,口感也好。

莫天悚在闊羅嶺寺的時候曾經煉出來送給汪達彭措和左頓不少,兩人都說不錯,就知道這是一種不遜於成之丹的好藥,寄以厚望。隻是煉製一鍋兩鍋和大規模生產完全是兩回事。他還有不少需要解決的問題,一忙便又是一天。

不等莫天悚忙完天黑回去,淩辰找了來:“三爺,滾茂嗄來榴園了,你快點回去吧!”

滾茂嗄的榔頭早就有名無實,當得十分勉強。莫天悚讓淒風和曆風放風出去,重新推舉榔頭,又說瘸子滾沒能力做舍巴寨的理老,也該換換,滾茂嗄不著急才怪。莫天悚早料到他會來,淡淡道:“他來就來,反正有大嫂招呼,我回去做什麽?”

淩辰急道:“他是來找真真夫人算賬的!真真夫人根本應付不了,老夫人和他打起來了!”

莫天悚還是一點也不著急:“打就打!難道他現在還能像當年一樣帶人攻進榴園不成?論蠱術,他也不過就是和大嫂差不多,論武功,他可就比阿媽差遠了。放心,吃虧的隻能是他自己!”

淩辰一著急,拖口道:“我就是怕他吃虧後報複!”瞥見莫天悚就等著看好戲的笑眯眯表情,淩辰猛然停住,咬牙轉身走了。

莫天悚莞爾,得意地道:“淩辰,我看你能忍多久!”

文壽忍不住道:“三爺,這種事情要雙方自願,你何苦去逼淩辰?再說淩辰不想見小妖也可以理解。”

莫天悚深深吸一口氣,輕聲緩緩道:“淩辰一是為桃子,二也是為跟我去聽命穀才弄成這樣。小妖又是蕊須夫人唯一的徒弟。我不想看他們幹耗下去。其實不做夫妻也可以做朋友,最要緊是兩個人都解開心結。說到這裏,我還忘記問你,到底這些年小妖有沒有比較談得來的朋友?”

文壽道:“小妖的性格太強橫了。苗人是男人的世界,誰敢娶一個比男人還厲害的女人?”

莫天悚沉吟道:“如此說來,小妖不是在等淩辰?”

文壽苦笑:“三爺是知道的,小妖有心事也不會隨便告訴別人。其實真真夫人給她說過好幾門親事,但她都看不上。現在她的年紀也大了,即便是嫁人,恐怕也隻能做填房。我看小妖素來心高氣傲,做填房肯定不甘心,可是淩辰和她就更沒可能。”

莫天悚皺眉:“看來我得去找一趟小妖才行!”

十幾天後,mi煉騰耶膏的生產問題基本解決好了。蠱苗三個寨子也亂起來,重新推舉榔頭的呼聲一浪高過一浪。此刻整個蠱苗的經濟命脈都掌握在榴園手裏,石蘭是人心所向,小妖的本事也不算弱,耳濡目染多年,蠱術看也看會不少,淩辰的擔心並沒有成為事實,滾茂嗄除了到處活動以外,根本不敢把氣撒在小妖身上。

昨天下午莫天悚讓人找來桑波寨理老石黨基和紅楓寨理老卞老恰,談了半個時辰以後,莫天悚覺得時機已經差不多,打算今早親自去桑波寨走一趟,趕在過年前讓石蘭當上榔頭,實現他當年的諾言,也順便幫淩辰和小妖做一個了斷。可是要出門的時候找一圈都不見淩辰,問:“小同,看見淩辰了嗎?派個人去找他回來,陪我去桑波寨。”

何戌同低頭道:“一早起來就沒見著淩爺。他可能又去雲翔書苑找人打架了。這段時間雲翔書苑的人都被淩爺打怕了,看見他就躲。”

莫天悚好笑:“難得淩爺有心情陪他們練武,他們還躲?叫阿寒跑一趟把淩辰叫回來,我等著他。”轉身去了書房。

年關將近,各地的鋪子都需要結算一年的經營情況,莫天悚光顧忙mi煉騰耶膏了,還沒來得及對賬,一坐下去就沉浸在數字中。

荷lou來找莫天悚,剛到門口就站住了,癡癡地注視著莫天悚時而皺眉,時而微笑,時而又撥打一陣算盤珠子,再低頭寫些什麽。簡直看得入了迷。認真做事的男人是最要命的。記得還是小時候,她就為父親認真做事的樣子著迷,後來在昆明第一次遇見莫天悚,就被他和田慧、萬俟盤說話時自信而認真的樣子迷住,不然後來不會聽從萬俟盤的安排,去莫天悚房裏泡好玫瑰花茶等他。但莫天悚素來不喜歡她參與生意,極少給她看他做事的機會。荷lou的臉忽然紅了。呸!不害臊,怎麽想這些!

莫天悚被這輕微的響動嚇一跳,反射性抬起頭看著荷lou,腦子顯然還沒從賬本上的數據中掙拖出來,隨口問:“你為何站在門口不進來?”

荷lou的臉更紅,像做虧心事被人看破一般,低頭小聲道:“萬俟總管從昆明過來了。”

莫天悚這才清醒:“阿盤又不是外人,讓他直接來書房就是。現在什麽時辰了?”

荷lou還是不敢抬頭,做錯事一樣解釋道:“午時都過了。三哥,是阿媽叫我來叫你去吃飯的。吃完飯你再和萬俟總管談你們的生意。”

莫天悚甚是詫異,何以寒風還沒把淩辰叫回來。合上賬本,才注意到荷lou嬌羞的神色,心中蕩漾,拉過荷lou親一口,才問:“淩辰還沒回來?怎麽是你過來,小同呢!”

荷lou這回是渾身發軟沒抬頭:“今天淩辰沒去雲翔書苑,阿寒找遍整個鎮子都沒找到他,小同和其他人都去找淩辰了。”

莫天悚不禁擔心:“你怎麽不早點告訴我?淩辰這些日子心情煩躁,別出什麽事情。”

荷lou道:“其實小同也擔心淩辰,這幾天一直都讓人陪著他。今天淩辰也不一個人,有阿曆在他身邊,不會出事的。”

莫天悚稍微放心一些,跟著荷lou一起來到醉碧居。

飯菜早放在桌子上。自從狄遠山過世,上官真真就深居簡出,盡量不與自家以外的任何男子見麵,今天也是一樣的,知道有萬俟盤在,她就不肯出席。狄鳳飛卻老早就占據一個好位置,抓著一個雞爪津津有味在啃。莫天悚不悅地道:“鳳飛,沒規矩!”

文玉卿立刻道:“天悚,他還是個孩子,禁不住餓!就為等你,菜都涼了,快坐下吃吧!”

狄鳳飛洋洋得意的,舉著啃了一半的雞爪子挑釁一樣看著莫天悚,一副就不怕你的表情。

莫天悚回來以後從來不頂撞文玉卿,泄氣地坐下來。莫桃為人原本就嚴肅,莫天悚則是吸取從前縱容莫素秋的教訓,盡管也寵愛狄鳳飛,但在百忍莊的時候對他滿嚴格的。狄鳳飛回來以後,文玉卿好容易才又見著孫子,一個字也舍不得說他。狄鳳飛正淘氣的年紀,又練得一身算得上不錯的武藝,淘得就差上房揭瓦了。莫天悚自己太忙,接手生意後就再顧不上狄鳳飛,暗忖今後得找個厲害一些文玉卿又不好說的人好好管教他才行。

萬俟盤討好地道:“三爺,我家裏的淘氣包也一樣,等大少爺長大一些懂事就好了。”

狄鳳飛怒道:“你是說我現在不懂事?”說話的時候不看萬俟盤,倒是盯著莫天悚看。

萬俟盤一愣,忙賠笑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莫天悚皺眉,狄鳳飛真得好好管管了,當著文玉卿和萬俟盤的麵,他還是沒有說狄鳳飛,岔開問:“要過年了,你不說在家裏多陪陪朝雲,怎麽有空來巴相?”心裏並不擔心,剛剛看完的賬本告訴他,萬順運作得很好。除了了茶葉生意以外,萬俟盤把藥材生意也恢複起來。隨著藥鋪生意的好轉,萬順的生意也比去年好了三成,明年將會更好,順利的話,藥材生意恢複到從前的規模沒問題。

文玉卿道:“天悚,吃飯就吃飯,有事情你們一會兒再說。”

莫天悚莞爾,文玉卿的脾氣依然乖張而霸道,不敢再談公事,隨口說些能讓文玉卿高興的輕鬆話題。文玉卿的情緒很不錯,但狄鳳飛總搗亂,一會兒說要這個,一會兒要那個,害得荷lou幾乎成了他的丫頭。莫天悚終於還是忍不住說了狄鳳飛幾句。小家夥居然賭氣放下碗跑了,又害得荷lou也跟著追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