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玉卿多少也有些生氣,狄鳳飛的確是太不像話。莫天悚趁機建議給狄鳳飛找個師傅管教。文玉卿稍微猶豫就同意了,沉吟片刻,很有技巧地道:“你和桃子的武藝鳳飛這輩子怎麽學也學不完,就是你們都太忙沒空看著鳳飛。我看也不用去外麵請師傅,還是讓鳳飛跟你們學,再正式拜給淩辰當徒弟。不管怎麽說,淩辰也算是我們文家的自己人,幫忙照看鳳飛是應該的,日後他有事情,鳳飛供養他也是應該的。”

莫天悚一愣,這等於是說讓狄鳳飛給淩辰養老,現在說這個也太早了吧?不過給淩辰找個寄托也好,自然不會反對。連文玉卿都知道淩辰情緒反常,說明淩辰真的很不開心,這幾天光顧著忙生意,太忽略淩辰,去找小妖之前得先問問淩辰才是。

午飯被狄鳳飛鬧得大家都不太開心,吃完飯莫天悚本想多陪文玉卿聊一會兒的,萬俟盤很著急,拉著他去了小廳。

剛坐下萬俟盤就道:“三爺,雖說萬順馬幫有我一半股份,但也有你一半,你不好太偏心,隻顧著雙惠昌,就一點也不管萬順了!”

莫天悚失笑道:“為這你還專門跑一趟?你不用趕在過年前把茶場的老板都拜訪一遍嗎?最近兩個月萬順的生意好了那麽多,我怎麽不管萬順了?”

萬俟盤急道:“可是你過年前怎麽也該去布政司府走動走動吧?前天布政使大人特意把我和高掌櫃的找去,問起你的情況。聽說你回巴相半個多月了,也沒去昆明lou個麵,很不高興呢!”

莫天悚愕然,二公子是聰明人,應該知道皇上不喜歡,他是在避嫌,有意沒直接和官府來往的,怎麽也該體諒他的處境,詫異地問:“昆明發生什麽事情了嗎?”

萬俟盤道:“昆明是沒發生大事,不過朝廷派兵部尚書範書培做巡按來雲南考績政紀,隨從裏還有一個叫做龍趵的百總。三爺,你說說,哪有在年關前考績政績的道理?且考績政紀該吏部派人才是,哪有兵部尚書親自來考績政績的道理?聽說龍趵是當年跟三爺在西域打過仗的人。布政使大人猜測萬歲爺是氣你沒在京城過年,找不著你的麻煩,就有意找他的麻煩。”

當年龍躍在撒裏庫兒自殺後,莫桃瞞著他的死因,讓田慧去找夏珍給龍躍上了一道戰死的請功折子。皇上接到奏折後甚是感動,特意下旨讓龍趵入伍,做了一個從六品的百總,歸夏錦韶統領。夏錦韶從父親的家書中知道龍躍真正的死因,更知道龍趵是莫桃的人。隻是苦於若把這個報上去的話,他老爹夏珍也犯了欺君之罪,隻能隱忍不言,但總找機會報複龍趵。後莫桃和曆瑾一起去抗倭,就將龍趵要了來,在曆瑾軍中供職。這次曆瑾去薊州,龍趵理應隨行。

莫天悚臉色微變,皺眉喃喃自語:“難道是羅天出問題?他才去閩浙兩三個月的時間,就被夏錦韶踢開?羅天不是這樣沒用吧?夏錦韶有這麽離譜嗎?”

萬俟盤一點也摸不著頭腦:“三爺,你在說什麽?”

莫天悚沒有給萬俟盤解釋,也沒有答應他下午就去昆明,反而是把萬俟盤打發走了,連一封信也沒寫。

萬俟盤很不滿意,卻不知道其實莫天悚心裏比他還著急,但不能放著淩辰和小妖不加理會。蠱苗三個寨子選榔頭的事情基本上已經白熱化,就等著莫天悚再加一把火,現在放棄前功盡棄不說,日後再想造成目前的局麵也不容易。

送走萬俟盤以後,莫天悚找人一問,何戌同居然還沒有把淩辰找回來,不免著急。讓人去雲翔書苑把書苑裏上千學員都派出去找人,把整個巴相鎮都驚動了。盡管巴相鎮的規模在莫天悚來了之後擴大很多,但仍然僅僅是一個小鎮子,如此多的人即便是找一隻螞蟻也該找著了,可一個時辰以後,何戌同回來報告,還是沒有找到人。

莫天悚心中一動,猜出淩辰的去向,淡淡道:“把人都叫回來,不用找了。”拿起靈犀劍出門而去。

何戌同追出來問:“三爺,你去哪裏?八風都出去找淩爺了,我跟你一起去吧!”

莫天悚道:“不用!我想淩辰不願意太多人知道。桌子右邊的那個賬本裏麵有問題,你把人都叫回來以後仔細看一看,幫我處理一下。”

何戌同還沒完全明白,莫天悚已經走遠了。

整個巴相隻有一個地方是其他人都不願意去的,可以讓淩辰一直躲著,就是蠱苗的寨子。在石蘭眼裏蠱苗的蠱術比從前大大不如,蠱蟲數量更降低到隻有原來的三成都不到,但在別人眼裏,蠱苗的寨子依然是個危險的地方,輕易沒人敢去那三個寨子。而那三個寨子的人依然很排外,除了買賣糧食草藥以外,很少隨便在鎮子上lou麵。

莫天悚心裏著急,路上走得很快,半個時辰以後,他已經敲響桑波寨石蘭家的門。

石蘭很驚奇也顯得慌亂,左右看看,堵在門口問:“天悚,你怎麽會來?”

莫天悚笑笑:“為何我回來這麽久,你都不說到榴園來看看我?”

石蘭低頭道:“我相公還好好的。在外麵沒關係,回巴相總歸不好。你若沒別的事情就快點走吧,小心讓人看見。”

莫天悚莞爾,他來的時候和很多人打過招呼,此刻恐怕整個桑波寨都知道他來了,石蘭也是太不管事,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她反應居然還如此遲鈍,問道:“小妖呢?”

石蘭道:“今天一早就沒看見她。天悚,你快走吧!人人都說你想踢開滾茂嗄。你這時候來,別人還更得說閑話。”

莫天悚淡淡道:“我就是想踢開他和他兒子。昨天我才見過阿基和卞老,舍巴寨還支持滾茂嗄的人也不過隻有幾十個。”

石蘭急道:“天悚,在九龍鎮我就告訴過你,我不想再做榔頭。你別鬧事!你事先怎麽不和我說一聲?”

莫天悚混不在意地笑了,石蘭還和從前一樣稀裏糊塗的,今時不同往日,再給滾茂嗄兩個膽子他也不敢做什麽,完全可以不用考慮他,需要顧忌的反而是小妖:“我是來找小妖的。你知不知道小妖在哪裏?”

石蘭道:“一般小妖出去都會告訴我一聲,可今天她沒說,應該就在寨子裏。”

莫天悚剛才已經讓石黨基幫忙找小妖,然估計小妖不會在寨子裏,不過他總要等石黨基確定以後才能肯定,輕聲問:“真的不請我進去坐一坐?”

石蘭又朝兩頭看看,沒人注意到這裏,遲疑片刻,側開身子。莫天悚笑一笑,心滿意足走進去,在桌子邊坐下,一眼看見桌子上一個漂亮的木頭盒子,拿起來就想打開。石蘭急道:“你不能動,裏麵是蠱蟲!”

莫天悚好奇地問:“你瞞著桃子留下的姬蟻蠱?太好了!”他一直想找出一種能控製曹橫的藥物,回上清鎮看過林冰雁研究的一點紅配方,很是不理想,這下更不肯放下盒子,卻又不太敢隨便打開看。

石蘭搶下盒子放在桌子上,搖搖頭:“不是。二爺的話很對,弄那種害人的東西沒好處。盒子裏裝的是我新研究的……”看莫天悚一眼,咬咬嘴唇小聲道,“蜚蠊。”

莫天悚詫異地道:“蟑螂?偷油婆?這東西也有帶毒的品種?我還真不知道!”甚是好奇,又拿過盒子打開。橢圓形,背腹扁平,深褐色,油亮光澤,兩根長長的觸須,因為突然到來的陽光正四散逃竄。不過就是普通之極的蟑螂。

石蘭再次一把搶過盒子蓋上,啼笑皆非道:“告訴你我以後不養害人的東西了,這是治病用的,沒有毒。你別嚇著它們。它們喜歡黑暗不喜歡見光。”

治病的東西用得著如此神秘嗎?莫天悚遲疑著問:“治什麽病的?該不會是骨癆吧?”

石蘭又咬咬嘴唇,不敢看莫天悚,低頭小聲道:“就是骨癆。我問過雁姐,才剛剛開始著手研究,現在還不能用。”

莫天悚頓時感覺很不舒服,皺眉道:“你想給瘸子滾治病?你還嫌他欺負你欺負得不夠嗎?”瘸子滾腿瘸就是因為骨癆。當年他從山崖上失足跌傷,髖關節化膿後逐步潰爛,多年來一直沒好,發展成骨癆,很是痛苦,走路始終一瘸一拐的,近兩年不少時候幹脆連路也不能走了。

石蘭苦笑道:“天悚,你不懂,我們苗人是不可以嫁給漢人的。和外族通婚的人會被所有人看不起。現在已經有很多人在背後說我了。如果我再不做點什麽,沒法再在寨子裏麵住下去!”

莫天悚很早就聽上官真真說過蠱苗不與外人通婚的習俗,就是因為知道這個習俗,他才著急想把石蘭推到榔頭的位置上,借助權勢來打破傳統。淡淡道:“住不下去你就幹脆來榴園住,怎麽也比山裏強。”

石蘭搖搖頭,輕聲道:“天悚,你的心意我明白,但我是不會離開桑波寨的。”

莫天悚皺眉叫道:“阿蘭,你真的不和我一起回榴園?”

石蘭笑笑,幽幽道:“你的女人已經那樣多,何必還要在乎我呢!你也別費心想讓我做什麽榔頭。這些年我早看清楚,不管外麵的事業多麽輝煌,沒有家就什麽都沒有。幸好還有小妖一直陪著我。無論如何,我也不希望小妖傷心。”

莫天悚默然無語,原來石蘭並不是反應遲鈍,這很可能是石蘭和小妖公共的體會,也是維係她們姊妹情誼的一根紐帶。

石蘭又討好地笑笑,推莫天悚一把:“天悚,你在我這裏坐太久真的不好,快走吧!有事情我會去榴園找你。”

莫天悚長歎一口氣,起身正要走,石黨基在敞開的門上敲一敲:“三爺,整個寨子都找遍了,沒有人看見過小妖姑娘。”

石蘭一下子急了,衝出來問:“那她能去哪裏?”

莫天悚道:“今天淩辰也不在。他們兩人應該在一起。阿蘭、阿基,你們寨子周圍有沒有可以藏人的隱秘所在?”心忖石蘭和小妖的感情真不錯。

石黨基和石蘭詫異地互相看看,一起搖頭。石黨基道:“寨子周圍可以藏人的地方我也讓人去找了,再過一會兒就知道他們是不是在附近。三爺,淩辰真的來找小妖姑娘?他們為何躲起來?”

莫天悚苦笑道:“他們躲起來是因為淩辰昨天看見你和卞老恰一起來找我。他把我想得太壞了!”很著急想快點結束這裏的事情,稍微考慮片刻,沉吟道:“這樣吧,我立刻去舍巴寨找滾茂嗄,和他商量推舉榔頭的事情。阿基,你估計我差不多能到舍巴寨的時候就去把外麵的人都叫回來,派幾個人去舍巴寨守著。對了,你再派一個人去榴園報信,就說我今夜留在阿蘭這裏不回去,讓我阿媽別擔心我。”

石黨基愕然道:“三爺,滾茂嗄絕對不願意重新推舉榔頭,這時候你一個人去就不怕他對你不利嗎?光是讓人守在外麵是沒有用的,我叫上幾個人陪你一起過去吧!”

莫天悚淡淡道:“我最近還有點其他事情,得盡快去一趟昆明,就是想引誘滾茂嗄出手,好有借口早點把事情定下來。你安排一個伶俐點的人人守在寨子外麵即可,發現有情況立刻去聯絡卞老恰,然後多帶些人埋伏在舍巴寨的外麵。但千萬不要輕舉妄動,要等我出來。淩辰若在山裏,得到消息一定會來救我,不然不知道要找到什麽時候才能找到他。你快去安排吧!”

石黨基覺得這樣太冒險,還是擔心得很,朝石蘭看去。石蘭皺眉道:“天悚,我真的不願意做榔頭!再說這些年管事的都是小妖,就算是真推舉我做榔頭,我也不做。況且你這樣太冒險了,萬一出事怎麽辦?放手吧!”

莫天悚微微一笑:“阿基,你的意思呢?”

石黨基低頭小聲道:“昨天我就說了,我個人是很佩服小妖姑娘的,但她不是我們這三個寨子的人。阿蘭若是不做榔頭,又得讓其他人做,很多事情都不能名正言順地去做。”

莫天悚聳聳肩頭,笑道:“這不就對了!阿蘭,我剛認識你的時候,你就想為三個寨子做些事情,不是我維護你,小妖終究是外人,沒可能做你們的榔頭的。你若推辭,沒人能做。別擔心我,滾茂嗄還沒本事能傷害到我。”和石黨基研究完所有細節及應變方案,獨自一人來到舍巴寨。

滾茂嗄已經是一個老年人,做事很是穩重,見到莫天悚一個人來舍巴寨商議推舉榔頭,也把莫天悚的真正來意猜出個八九不離十。盡管心裏非常氣憤,但沒有絲毫不恭敬的地方,隻說此等大事需要和三個寨子的理老商議解決,用一個拖字,安排莫天悚好吃好喝地住下來。

莫天悚怕的就是拖延,可不好和滾茂嗄公然翻臉,一時竟然沒有辦法應付,隻得先住下。他和滾茂嗄都忽略了另外一個人,瘸子滾。

瘸子滾無法忍受父親去招呼一個奪掉自己妻子,又想推翻他們父子榔頭理老位置的仇人。莫天悚進房睡下後不久,瘸子滾就拿著一把匕首悄悄開門走進去。

莫天悚還和從前一樣驚醒,何況瘸子滾走路的聲音還特別重,立刻就發現瘸子滾。大喜過望,借機和瘸子滾在房間裏打起來。瘸子滾患病多年,連蠱蟲也沒培養幾隻,如何是莫天悚的對手,沒打多久反而被莫天悚抓住鬧起來,一起去找滾茂嗄理論

滾茂嗄大驚失色,無法再維持鎮靜,欺負莫天悚隻有一個人,為兒子終於鋌而走險,指揮蠱蟲和自己親信和莫天悚翻臉。莫天悚隻裝模作樣稍微抵抗一下就被抓住關起來。

莫天悚如願以償再次成為別人的俘虜,其他的都沒什麽,隻是被蠱蟲叮咬起了一身的紅疙瘩,又疼又癢還真不很好受。好在他看淩辰還算看得準,天還沒亮,囚室的門被人輕輕推開,淩辰走進來,麵無表情躬身道:“三爺,你可以走了!”莫天悚慢吞吞從**坐起來,笑著問:“小妖呢,沒和你一起來嗎?”

淩辰搖搖頭,遞上被滾茂嗄繳械的靈犀劍:“我把她關在山洞裏。三爺,看在我的麵子上,你放過小妖吧!”

莫天悚接過劍,非常不高興地皺眉問:“難道你還真認為我會把小妖踢開?”

淩辰忙拉莫天悚一把,急道:“先出去再說!我來的時候沒有聯絡阿基,這裏還是滾茂嗄的勢力範圍。我手裏隻有普通的迷藥,一碗水就能把昏迷的人救醒。”

莫天悚點點頭,伸手牽著淩辰的手,淡淡道:“把你交給我,我帶你飛出去。”輕輕一抖劍鞘,靈犀劍飛出去停在半空。莫天悚拉著淩辰一起躍起踏足劍脊。靈犀劍平穩地朝寨子外麵飛去,隻片刻時間,就降落在外麵的田野裏。

莫天悚沒有和淩辰多解釋,直接領著淩辰找到早埋伏在外麵的石黨基和卞老恰。經過大半夜的布置,舍巴寨外麵早布置好人兩百來人。莫天悚很滿意,一聲令下,帶人攻進舍巴寨。滾茂嗄父子三人都被活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