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lou一看急得不行,撕心裂肺大叫:“三哥!……你就是三哥!對不對?三哥,不要走!我找了你好久好久好久!三哥!”眼淚又嘩啦啦流下來,拚了命想從冰魄銀蟒的身體中掙紮出來,可惜冰魄銀蟒雖然死了,但又粗又長,還是纏得荷lou非常緊。荷lou原本力氣又不大,心裏一著急又亂了章法,怎麽也掙紮不開。

莫天悚聽得心軟,終於歎息一聲,再一次倒回來。尚未沒回到荷lou身邊,心裏卻是一陣發慌。莫天悚一驚,知道這是頭疼發作的前兆,實在不願意讓荷lou看見他身不由己狼狽掙紮的樣子,慌慌張張又轉身飛快地跑了。不過隻跑出十幾步遠,頭疼如期而至。莫天悚越發不願意認荷lou,意守泥丸宮,跌跌撞撞跑得更快,轉瞬不見蹤影。

荷lou又著急又奇怪,好容易才從冰魄銀蟒中拖身出來,正要去追,依麗虛弱地叫道:“荷lou……荷lou……”荷lou隻好放棄莫天悚,回頭去照顧依麗,眼淚止不住地流下來。

過好半天,依麗才弄清楚情況,不免也是眼淚汪汪的:“能指揮冰魄銀蟒的一定是三哥,但他為何不肯見我們?是不是他不願意幫我們救拜克日?荷lou,我們還找不找他?”

荷lou咬牙道:“當然要找,不找到他我就不離開西域!你還有沒有力氣,我們先出去找到淩爺和薛大爺,看看他們的情況,明天再來找三哥。”

依麗點頭,艱難地站起來,和荷lou互相扶攜朝布依魯克外麵走去。她們不知道,其實莫天悚根本無力走遠,就倒在一裏地以外的巴旦林子裏,死死抱住一棵巴旦木,默默與誇父抗爭,是眼睜睜看著她們離開的,好想好想叫住她們,可惜最終他還是沒有開口。

太陽剛剛把第一抹陽光灑向大地,誇父就退了回去。莫天悚又一次癱軟在地上,大口大口喘著粗氣。這一次莫天悚為不讓荷lou和依麗發現他,非常努力也非常成功,至始至終沒被誇父控製。心裏非常清楚,誇父的確就快不行了,這次能出來,完全是因他殺了謝慕謝兒和冰魄銀蟒,又讓誇父多出一份力量垂死掙紮。今後他該注意盡量少殺生。

莫天悚搖搖晃晃站起來站起來,盯著荷lou和依麗消失的方向非常惱火。刑天是和誇父同樣的超級大鬼,還不是被他打得落花流水,誇父若不是不要臉先占據地利,怎麽可能弄得他如此狼狽?日後將誇父趕出來,非千刀萬剮不可!自己安慰自己一陣子,多少感覺好過一些。拖著沉重的腳步回到家裏,換上一件幹淨的衣服,胡亂找一些東西填了填肚子。翻出一塊舊布將謝慕謝兒的頭包了,找出幽煌劍鞘和幾件他自己和林冰雁的換洗衣服,也包成一個包裹背在背上,一把火燒掉小屋,才提著人頭決然離開。

走一半的時候看見許多畏兀兒人提著水桶去救火。莫天悚笑著道:“沒用,那火救不下來。”人們吃驚地看著他,都認為他瘋了,還是要去救火,有更好心的就勸他去找林冰雁。莫天悚哈哈大笑,快步走了。

昨夜他是禦劍飛行,不過片刻就從吐魯番回到布依魯克,今天卻是要kao兩條腿,足足走了一個多時辰,才走到吐魯番。

謝慕謝兒拋屍城外,腦袋不知去向,整個吐魯番一片慌亂,進出城的人都要接受嚴格的檢查。莫天悚遠遠看見就掉頭離開,在城外找到一處坎兒井的入口鑽進去,順著水道無驚無險進了城。離開的時候,將兩個在坎兒井裏戲水的小孩嚇得叫起來。

莫天悚衝小孩友好地笑一笑,躲在無人的角落中換下濕透的衣服,謝慕謝兒的頭太礙事也太醒目,順便藏起來。收拾好才朝姆瑪家走去。到門口就看見挾翼和阿爾金都在,忙躲在一邊,運出井中視星一看,薛牧野和梅翩然、淩辰都在屋子裏。

莫天悚皺皺眉,轉身朝熱依拉家走去。在附近轉了兩圈以後,等到熱依拉家裏的一個女仆提著一個水果籃子走出來。莫天悚跟在她身後,沒費吹灰之力弄到一些銀子。於是又倒回去就近找一家能看見熱依拉家大門的飯鋪走進去坐下。隻可惜這裏不少飯鋪都不賣酒,他隻好又要一大盤葡萄,邊吃邊等。

熱依拉的家裏進進出出的人就沒清靜過,可見是受到謝慕謝兒被殺的影響。然皇天不負有心人,黃昏時分,莫天悚終於等到伊拉洪單獨出門,盡管後麵跟著幾個尾巴,但掉得很遠,可以忽略不計。於是也遠遠地跟在伊拉洪身後。

伊拉洪終也是高手,很快意識到什麽,朝後看了好幾次均沒有發現,始終在人多的地方打轉轉。莫天悚跟一陣子不甚耐煩,拈出一枚鋼針,蘸上一點閻王頭的粉末,一針飛出。

伊拉洪非常警覺,一閃避開,一邊大叫一邊回頭來尋找偷襲的人。但莫天悚還會禦物術,鋼針是會轉彎的,伊拉洪全神貫注身後就沒顧上注意身前,沒避開第二次攻擊,一頭栽倒在地上,口吐白沫,隻來得及叫了一聲,便閉上眼睛。

人群一下子就亂了,但並沒有人真正知道發生了什麽,還以為伊拉洪乃是病了,都圍上去企圖搶救他。莫天悚大搖大擺走過去,扒拉開人群,叫道:“讓開讓開,我是郎中。讓我看看出了什麽事情?”

人們讓出一個位置。莫天悚蹲下,裝模作樣先把脈,然後在伊拉洪身上到處檢查,趁機將鋼針拔出收起來,最後翻起伊拉洪的眼皮看了看,搖頭沉痛地道:“他已經安息了!願真主保佑他。有誰認識他是誰,快叫他的家人來收殮他吧。”

所有的人都搖頭。伊拉洪的尾巴全部冒出頭來,一個去通知了曼粟爾,另外幾人將伊拉洪抬回熱依拉家給魯侖迪尼報信,剩下兩人則徒勞地在周圍看熱鬧的人群中尋找可疑者。

曼粟爾接報後再嚇一大跳,氣急敗壞派最好的醫官去查。醫官很容易就看出伊拉洪是中毒死亡的,回去後告訴曼粟爾。曼粟爾暴跳如雷,認定這一切麻煩都是魯侖迪尼帶來的,下令全城搜查凶手。又派出一支衛隊去保護魯侖迪尼。

魯侖迪尼這一路上都不清淨,剛抵達吐魯番,寄寓之所就來了夜行人,甚是困擾。就是害怕不斷有人來找他的麻煩,才硬逼著伊拉洪出門去引蛇出洞,深悉伊拉洪的本事,簡直比曼粟爾還要害怕。接到消息就去審問拜克日,要拜克日交出同黨,將拜克日打得遍體鱗傷。奈何拜克日還是交不出“同黨”來。

很會釀酒的熱依拉一直陪著魯侖迪尼,早覺得魯侖迪尼不是能讓他升官發財的福星,而是能讓他家破人亡的災星,哆嗦著說他的府邸沒有衛兵,還是曼粟爾的王府才安全。言下之意自然是要魯侖迪尼換地方。

魯侖迪尼又氣又堵又害怕,也在考慮要不要換一個下榻之處。下人來報,王府衛隊來了。魯侖迪尼和熱依拉終於同時鬆一口氣。

夜已經很深了,兩人都累得很,終於放棄繼續拷打拜克日,各去安歇。

回到自己的房間,魯侖迪尼見房裏黑黢黢的居然沒點燈,大怒,大聲叫人。忽然聽見一個沙啞的聲音道:“別叫,叫也沒有用處。你這裏會喘氣的都動不了了。”隨著聲音,桌上亮起一支細細的蠟燭,照亮了桌上的一個包裹和包裹旁邊一柄鑲滿寶石的紅色劍鞘,還映出坐在桌子旁邊的一個男人的身影。

魯侖迪尼看不清楚清楚男人的模樣,但看清楚桌子上的寶劍。他曾聽無數人提起過這把寶劍和寶劍的主人,倒也把來人的名字猜個正著。大驚失色,正要張口大叫,一枚鋼針飛來,射中他的啞穴。魯侖迪尼頓時叫不出來。

莫天悚笑著淡淡道:“我想你還是能動的,自己過來坐吧!知道我來找你幹什麽嗎?”

魯侖迪尼不敢隨便拔除啞穴上的鋼針,帶著針戰戰兢兢kao到桌子邊坐下,點點頭,還是想不明白莫天悚怎麽可能闖進來,難道曼粟爾的衛兵都是飯桶?他沒見過莫天悚,看沒看見都不認識,但他還是非常努力企圖看清楚莫天悚的長相。

然莫天悚不給他機會,一直坐在陰影裏,伸手拔出魯侖迪尼啞穴上的鋼針,笑道:“我竟忘記你不能說話。我再問你一遍,你知道我來幹什麽的吧?”

魯侖迪尼又點點頭,囁嚅道:“三爺是為拜克日來的?”

莫天悚輕輕搖頭:“錯!我是最近沒銀子花了,特意來找你做一筆大買賣的。貨我已經放在桌子上了,你驗一驗。太多了我拿著沉,兩千兩就夠了。這麽好的貨色隻要你兩千兩,你可是占了一個大便宜。”

即便包裏是泥巴,魯侖迪尼很清楚自己也得買,急忙道:“我這就出去取銀子來。”尚未起身,莫天悚的寶劍已經抵住他的下顎,還是笑嘻嘻的:“想去叫人來嗎?貨都沒驗,你去取哪門子銀子?當我是熱依拉那樣強買強賣的jian商?你房間裏會沒銀子?別給自己找不痛快,快點驗貨。驗完貨再拿銀子過來!”魯侖迪尼哪裏還敢有異動?哆哆嗦嗦地打開包裹,裏麵竟然是謝慕謝兒的人頭,再也忍不住,失聲尖叫起來。

莫天悚居然不打擾他,一直等他叫夠了才道:“貨看完了嗎?是不是好貨色?滿意不滿意?快付銀子吧!”

魯侖迪尼更慌,實在忍耐不住,喃喃問:“為何沒有人過來?”

莫天悚淡淡道:“你難道沒聽說過,老子和人談生意的時候,最不喜歡有不相幹的人打擾,所以讓其他人都去睡覺了!”誇父的陰兵還在劍鞘中,莫天悚表麵上是一個人,可以動用的力量卻實在不小。這次他沒敢多殺人,隻是把所有的衛兵嚇人都弄暈了。要直接救拜克日出去他也能辦到,但他怕自己走後魯侖迪尼再去找拜克日的麻煩。

魯侖迪尼完全嚇癱了,卻還不算太傻,哆嗦著道:“我這就下令去放了拜克日。”

莫天悚完全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你放不放拜克日阿喀我管不著,你看完貨色,我的銀子你倒是快點拿出來啊!難道要我一直等下去?告訴你,我的耐心是極其有限的!”

魯侖迪尼不敢耽擱,跌跌撞撞去拿銀子。

兩千兩銀子說少其實也不少,合一百二十五斤,他房間裏卻沒這麽多現銀,就算是有,莫天悚拿著也覺得太沉,跟過去,將所有的珠寶席卷一空,價值遠遠超過兩千兩,才心滿意足地離開。

魯侖迪尼一下子癱坐在地上,一丁點力氣都沒剩下。正說鬆一口氣的時候,莫天悚又倒回來,一點也不著急的樣子,笑嘻嘻道:“你和你老爹還有你的大汗是不是太久太久沒聽見我的消息,一個二個就人模狗樣地都把尾巴翹起來?想當初哈實哈兒城外八萬人,老子還不是來去自如!葉爾羌的確夠強大,但當年的撒馬兒罕和哈烈也不弱!聽著,日後你們都把尾巴夾給老子緊一點!別以為幾十個人的衛隊就能擋住老子!”這才轉身施施然離開,又去強買強賣的jian商熱依拉那裏再弄一大堆珠寶,才不慌不忙地走了。心裏還在遺憾中原的錢莊多沒開到西域來,不然帶銀票比帶銀子珠寶可輕巧多了。

出來後街上還是很多巡邏的衛兵。莫天悚背著大包銀子珠寶不想惹麻煩,躲躲閃閃回到姆瑪家。還是在外麵運出井中視星先看情況,不出所料,薛牧野、梅翩然、淩辰都被滿城搜查的衛兵嚇跑了,隻剩下林冰雁一人還守在這裏。

莫天悚過去敲門。

林冰雁開門後長長鬆一口氣,忍不住埋怨道:“天悚,你去哪裏了?荷lou來了,淩辰也來了,還有阿曼和梅姑娘,都等你好久。”

莫天悚將銀子珠寶丟在炕上,疲憊地道:“我累了,有話我們明天再說好不好?”蹬掉鞋子爬炕去躺下,立刻發出鼾聲。

林冰雁瞪眼看著他,隻好帶上房門出去,又在門口蹲一夜。

翌日,莫天悚早上打開房門,大驚小怪地嚷:“冰妹,你怎麽又在這裏委屈了一整夜,都是我的罪過,快去裏麵躺一會兒。”殷勤地去拉林冰雁。

林冰雁不用他拉,用力甩拖,氣惱地叫道:“天悚,你究竟在搞什麽名堂?聽荷lou說,你昨天夜裏回布依魯克去了,那為何你不認荷lou和依麗?你知不知道她們找你找得很辛苦。”

莫天悚笑一笑,輕聲問:“桃子和素秋現在怎麽樣?他們告訴你了嗎?”

林冰雁低頭道:“我問了,但他們不肯說。說是隻要我回去就能都知道。天悚,他們全部都知道你易容的事情,也知道誇父的事情。我們回去吧!”

莫天悚估計莫桃的情況還是不夠好,否則淩辰沒必要瞞著,微微皺眉,幽幽道:“我也打算回去,昨夜就是去收拾行李的。現在我們就走好不好?”

林冰雁一呆:“現在就走,你也忒急了一些吧?淩辰說他今天還要過來。”

莫天悚苦笑道:“我就是不想見他,才走得這有急。明白嗎?好心腸的林姑娘!”

在莫天悚的堅持下,他們隨便吃過一點東西,留下一大筆銀子就告辭了。挾翼和阿爾金都在門口,但莫天悚嫌棄這兩匹馬太有名,放了它們,又隨便買兩匹一般的馬代步。

在城裏的時候莫天悚催得很急,出城後他又不著急了,隻走二十幾裏路就找一個小村子進去投宿,說是心疼林冰雁實在沒精神,總打瞌睡。由於他一貫體貼,林冰雁也確實困了,一點也沒有起疑,安頓下來就去補眠。莫天悚則很注意外麵的消息。

傍晚時分,村子裏的人紛紛議論,魯侖迪尼在伊拉洪的行李裏發現玳瑁片《古蘭經》,知道是冤枉了拜克日,和拜克日化敵為友,結拜成兄弟,邀請全城的百姓一起慶祝。

這消息實在太震撼人心,連剛剛睡醒的林冰雁也聽到了,奇怪得不行,追著莫天悚問:“是不是你做了什麽?魯侖迪尼的態度也變得太厲害了!再說即便是他和拜克日結拜兄弟,有什麽必要鬧得天下皆知的?”

莫天悚心知魯侖迪尼是故意做給他看的,偏偏瞪眼道:“你別什麽都賴在我身上。”暗忖魯侖迪尼終究是聖裔,果然是非常會做,但願今後拜克日能吸取這次的教訓,日後別再如此莽撞了。

第二天,莫天悚和林冰雁跨上馬背,悄悄踏上東歸之路。

拜克日重新獲自由還是莫名其妙的,見到依麗,第一句話就問原因。

依麗道:“梅姑娘說三爺的性情變了,然做事還是那樣又淩厲又周全。可惜他要躲著我們大家。”

拜克日甚是惆悵,一點也不願意和魯侖迪尼做“兄弟”,傷剛剛好一點,就拿著魯侖迪尼熱情洋溢的親筆信和玳瑁片《古蘭經》與依麗一起回去了。

莫天悚和林冰雁走後十多天後。淩辰和荷lou站在布依魯克燒焦的小屋前,一點有人來過的痕跡也沒有,終於肯定莫天悚已經離開。

淩辰長歎道:“荷lou小姐,我們也回去吧。三爺是故意躲著我們的。你就是再留在這裏兩年,依然不可能見到三爺。”

荷lou抱著挾翼的脖子痛哭流涕:“三哥為何不見我?他連挾翼也不要了?”哭得一陣,終於在淩辰的勸說下跨上挾翼之背,淩辰也騎上阿爾金,一起離開這個傷心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