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天悚正要進城,娜孜拉從後麵追上來,低聲道:“三爺,我和你一起。”莫天悚甚是不悅,當著牙兒幹人的麵也無法多說,隻能讓娜孜拉加入他們。

沒走多久就來到王宮大門前。宮門大開,裏麵燈火通明,兩隊武士分列左右,嚴陣以待。莫天悚停下來,大喝道:“朝廷使節來了,可汗竟然不出來迎接嗎?”

將軍愣一下,朝莫天悚和周洪身後的二十個隨從看看,不明白莫天悚這一夥人哪裏來的膽氣,低聲道:“三爺和周大人稍候片刻!”急匆匆進去了。

娜孜拉kao上來,低聲道:“這人是個阿波,比達幹還高一級的將軍,親自出來迎接,可見曲列甘可汗很重視我們。他們的可汗身邊跟著一個人,說你是會妖法的妖精,黑石頭會放古怪邪門能放毒雷;還有一種會噴煙讓人咳嗽的毒球;又會散發一種看不見的毒霧,以至於聯軍隻要受一點小傷就會危及生命,正在勸說曲列甘把你抓起來正法。嘻嘻,你的‘餿馬糞’變成看不見摸不著的毒霧了,霹靂彈成了黑石頭!他們也真能想象的。”

莫天悚莞爾:“知不知道那人是誰。”

娜孜拉又凝神聽幾句,道:“聽曲列甘的稱呼,那人就是從哈實哈兒逃出來的那個和卓熱浦喀提。曲列甘似乎也怕你得很,真以為你是妖精呢,說不定會被熱浦喀提說動。”

莫天悚既然來了,就再不害怕,失笑道:“正牌的妖精他還沒看見呢!他在危急的時候棄城而逃,還有臉跑這裏來說嘴?”

周洪壓低聲音道:“三爺,和卓是本地的宗教領袖,對付他很容易引起反抗,最好的辦法是收服他。”

莫天悚想起阿布拉江和阿依古麗都信教,和卓逃了還把他的屋子保護得好好的,瑪依萊特也基本上不說和卓的是非,深以為然。反正經此一役後,熱浦喀提就算是回哈實哈兒也不可能再有從前的威望,不死也和死差不多,倒是沒必要在這裏做惡人,點頭道:“周大人放心,我明白!”

熱浦喀提如此形容莫天悚並非隻有壞處。盡管撒馬兒罕的人不知道雪笠、浦泓岩和程榮武是如何失蹤的,但曲列甘可是白天才接到的消息,莫天悚在他的地方大搖大擺地將程榮武和兩個有法力的“蝴蝶仙子”製服了,是真的有些怕莫天悚,更怕莫天悚後麵的朝廷。那將軍進去一說,他猶豫一會兒,還是率領臨時召集的文武官員迎出來。熱浦喀提一看不妙,急忙溜出去躲起來。

莫天悚心中大定,和周洪一起進去,分賓主坐下,官樣文章做完,就提出曲列甘出兵。

曲列甘得罪不起朝廷,可也得罪不起撒馬兒罕,依然用“拖”字訣來應付。

莫天悚微笑道:“可汗要想清楚。目前的形勢你是沒可能再躲起來的。聯弱抗強的道理你懂不懂?撒馬兒罕的勢力大,你去幫他們,不過是錦上添花,有你不多,沒你不少,他們也不會感激你,還覺得這是理所當然你該做的;幫哈實哈兒就不同了,乃是雪中送炭,阿布拉江可汗會非常感激你。牙兒幹和哈實哈兒毗鄰而處,兄弟相親,日後你們有難處,阿布拉江可汗必定全力幫忙。再說了,朝廷也不是真的沒有撒馬兒罕實力強,不過是天朝大國,先禮後兵而已。可汗若是留心戰局,就能知道撒馬兒罕敗勢已成,早晚而已。此時讓可汗出力也是為了可汗好。熱浦喀提在危急時刻隻顧自己逃命,卑劣無恥,他的話怎麽可以相信?阿布拉江可汗退敵後又豈會不找他?”說完好笑,這些都是真話,算不得是為難熱浦喀提。這家夥實在是太沒有義氣,隻說他幾句真是便宜他了。

曲列甘是接到消息莫天悚來了的消息以後,想象不出聯軍一萬五千人出動去偷襲他們,莫天悚怎麽還有閑心跑這裏來找他,想起熱浦喀提是哈實哈兒的人,臨時找他來問情況的。以前他和熱浦喀提並沒有接觸,也是不齒其為人。曲列甘也的確是左右為難,無法再置身事外,抑止不住恐懼地看一眼莫天悚,正好看見莫天悚在發笑,胸有成竹的樣子;周洪也是氣定神閑,渾不在意。不免更忐忑,失聲道:“三爺如何知道剛才哈實哈兒的和卓在這裏?”剛剛說完,一個侍從急匆匆過來,在曲列甘的耳邊低聲耳語幾句。

聲音雖然小,莫天悚運功於耳,還是聽得清清楚楚,撒馬兒罕也派人來牙兒幹求援,使者正在偏殿等候,哈哈大笑道:“一萬五千人去打一千五百人還覺得不夠,實乃狗熊之師也!可汗真以為幫他們能有好結果嗎?”

曲列甘額頭上的冷汗一下子就冒出來,聯軍以十倍於對手的優勢兵力氣勢洶洶發動偷襲卻損兵折將,隻想莫天悚恐怕真是妖精,不然如此低的聲音他怎麽可能聽見?但是白天飯鋪的人說莫天悚和嗤海雅在一起。能和巴赫西聯合的妖精誰能抵擋?撒馬兒罕越逼越緊,朝廷派出使臣,已經介入戰事,躲是躲不掉了,而且他畢竟和哈實哈兒是鄰居,唇亡齒寒的顧慮多少還是有一些,莫天悚那句日後阿布拉江會幫忙的話也讓他動心,終於道:“好,我們出兵!”

撒馬兒罕的使者被扣押起來。牙兒幹果然像莫天悚預料的那樣,調集不少軍隊守在城裏,隻需列隊集合就能出擊。曲列甘留下二千五百人守城,把其餘二千五百人都給莫天悚用。

趁著點兵的空隙,曲列甘悄聲問周洪:“周大人,三爺到底是一個什麽樣的人?”

周洪莞爾道:“他不過就是一個智勇雙全的尋常人而已。嗤海雅老先生怎麽可能去和妖精合作?和卓誣賴他的。與其說他是妖,倒不如說他是戰無不勝的戰神。”

破曉時分,牙兒幹城門大開,又增加了一些兵力,一共三千騎兵精神抖擻地衝出去。盡管依然是兵力懸殊,但每一個人都相信自己一定能打勝仗,因為他們是跟著一個戰無不勝的戰神去作戰。

聯軍讓使者去牙兒幹城找的其實不是援軍,而是對付妖精的巴赫西。一點小傷口也會中邪危及生命,凍得結結實實的河水也會開裂,他們也覺得莫天悚會妖術。使者抵達牙兒幹城以後才知道朝廷的使節和莫天悚正在王宮裏,覺得不妙,還態度強硬地也要求牙兒幹派援兵,被關起來。

使者如果夠聰明的話,就不該在牙兒幹城裏逼曲列甘,而是該立刻派人回去報個信。葉爾羌河邊還在等待巴赫西的聯軍做夢也想不到,牙兒幹會派兵攻擊他們。

吃早飯的時候聯軍見到牙兒幹的旗號,還以為是給他們增援來的。撒馬兒罕將軍心裏直誇這次使臣了得,打勝後一定要重重封賞,端著架子回到帳篷裏,做好夢等著牙兒幹的人來拜見他。夢還沒有做完,帳篷外麵已經是喊殺聲震天。氣急敗壞地出帳一看,還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牙兒幹騎兵早衝進他們的大營,而他們的戰士連刀都沒有拔出來就完蛋了,吃了一半的幹糧丟得到處都是。隻要是真刀真槍將軍就不害怕,大聲發令,匆忙反擊。他們的人數畢竟多出牙兒幹好幾倍,沒多久就重新穩住陣腳。

這時候曆瑾率領一千五侍衛軍在娜孜拉的帶領下也殺到了。這批人可是精兵中的精兵,驍勇異常,看準俺的幹主將帥旗咬住不放,在陣營裏橫衝直撞。俺的幹主將狼狽逃命。撒馬兒罕和俺的幹聯軍被他們分割成兩部分。莫天悚也和莫桃一樣“欺軟怕硬”,放走撒馬兒罕,集中兵力對付俺的幹。

一個時辰後,曆瑾砍下俺的幹主將首級,結束了這場開始還能說是戰爭,後麵簡直就是屠殺的戰鬥。俺的幹五千人沒走掉一個,就是撒馬兒罕也留下無數具屍體。

稍微修整以後,莫天悚下令追擊。

此刻撒馬兒罕還剩下四千人,開始是朝著沙漠逃的。但他們逃命的時候沒帶任何輜重,沙漠裏沒吃沒喝,不得已又隻好回到大路上。牙兒幹的村莊原本沒被戰爭波及,可這次潰兵過境,能搶就搶,行徑比土匪還惡劣。追擊的牙兒幹將士都覺得義憤填膺,已經不是在幫別人而是在保衛自己的家園,入夜後隻休息一個時辰,又朝前追擊。他們追得急,前麵的撒馬兒罕也無法休息,隻得連夜逃命。

戰鬥開始的時間與原計劃不同,撒馬兒罕到達撒汗村的時間也就與原來不同,但這並不影響莫桃的出擊。撒馬兒罕又是做夢也想不到這裏還能有一支伏兵,盡管人數是莫桃的兩三倍,還是一觸即潰。

像這樣的混戰指揮也無法躲在後麵,禦林軍主帥夏珍被一支冷箭射中咽喉。莫桃知道夏珍盡管看不起人,但武藝還過得去,又驚又怒又疑,伸手一探鼻息,早沒氣了。丟開田慧,招呼和戎帶路,朝對方主將殺去,沒多久就將他劈下馬。其餘之人四下逃散,禦林軍一心為夏珍報仇,緊追不放。

不久莫天悚也到了,又加上同樣想報仇的牙兒幹人。撒汗村裏裏外外再一次留下滿地的屍體。一萬五千人僅僅回到哈實哈兒七百多人,兩個領兵大將都戰死,說出去都沒人能相信。

戰鬥結束以後,莫桃甚覺傷懷,見祁雲昊還在清理戰場沒有空,自己帶著和戎和向山去收斂夏珍。

莫天悚累壞了,疲憊地躺在炕上休息。田慧走進來,眉開眼笑地低聲道:“三爺,你弄了什麽手腳?夏珍今天好像失掉武功一般,出招比平時慢不少,力道也很不夠,想撥箭沒撥開,被人一箭穿喉!”

莫天悚坐起來怒道:“不許胡說!我的哪種藥你們不知道?哪有叫人動作慢的!再說我在都不在這裏!”心裏卻想怪不得雪笠說那不是毒藥,原來是抑製功力的東西,可惜夏珍死得太快,不知道這種藥的藥效有多長。瞥見田慧和淩辰眉來眼去的,顯然一個也沒相信他,不禁笑了:“你們要是敢去對桃子胡說,我讓你們也嚐嚐味道。”

淩辰大笑:“放心,我們絕對不會去對二爺多嘴!”

兵貴神速,幾隊人馬合兵一處,稍微休息又直撲俺的幹軍營。與聯軍派出的探子幾乎是同時到達哈實哈兒城外,再打俺的幹一個措手不及。城裏的阿布拉江卻通過嗤海雅和瑪依萊特的聯係事先知道消息,把握機會孤注一擲,僅僅留下五千傷兵守城,其餘兩萬騎一起出擊,和莫天悚形成前後夾擊之勢。

開力穆此時還有三萬多兵力,盡可一戰,本來該來救援,要不也該攻城,拖拖阿布拉江的後腿,勝負倒也難說得很,但他們實在是被打怕了,三十六計,走為上,用最快的速度丟下俺的幹自己跑了。最後,重傷未愈,然憋足勁要表現一番的薛牧野生擒奈斯兒宣告此次戰鬥的徹底勝利。

阿布拉江得勢不饒人,親自領軍追擊開力穆,將他們趕出哈實哈兒後還想再追,莫天悚既擔心莫桃身體,又擔心薛牧野的身體,力勸阿布拉江回去。用一些平和的手段,派使臣去找俺的幹和撒馬兒罕。此時的阿布拉江已經對莫天悚言聽計從,當真撤回來,另派出使臣帶著兩千人,押著奈斯兒和歐布樂去找俺的幹和撒馬兒罕談判。

勝利班師後哈實哈兒舉國歡慶,阿布拉江激動萬分,幾乎不敢相信這是真的,用力抱住莫天悚,喃喃道:“你真的是戰神,隻用這麽一點點兵力,十幾天時間就把聯軍打敗了!”

卻被莫天悚一把推開,沒好氣地瞪眼道:“你輕著點!老子快被你勒死了!”莫天悚一點也高興不起來,盡管哈實哈兒圍城之困是解開了,可是莫桃又答應周洪一起出使撒馬兒罕,救回被扣押的前兩批使節。這次勝利全仗周洪和曆瑾來得突然,饒是莫天悚“卑鄙無恥”也無法拒絕,早知道還不如讓阿布拉江一直打到撒馬兒罕去呢!

莫天悚和莫桃中秋前離開京城,至此已經過完新年。既是為慶祝勝利,也是為感謝莫天悚和莫桃,哈實哈兒舉國歡慶,一定要補過新年。

全城所有人都在早晨進行沐浴全身的“大淨”,後又盛裝到清真寺參加聚禮,獻牲祭祀。再把血祭的牲畜帶回家放入鍋中由婦女照看,男子們開始互相拜年。可惜莫天悚和莫桃都覺得那不是新年,而是古爾邦節,就連莫桃都思戀起家鄉來。倪可也問莫天悚什麽時候可以回去。

“水攻”聯軍前夕,莫天悚送走細君公主。淩辰喬裝去襲擊。等戰鬥結束以後,莫天悚派人遣散所有的宮女,接回來的就已經是倪可小姐。

阿布拉江似乎是為了表明心意,更可能也是怕夜長夢多,想盡快實現他自己的心願,讓人趕製出三頂花轎,迫不及待地替自己和瑪依努爾、莫天悚和倪可、達烏提和克麗娜舉行一場絕對可以稱之為盛大,但同樣不倫不類,既非畏兀兒也非漢人的熱鬧婚禮。

牙兒幹可汗曲列甘也親來道賀,提到熱浦喀提又從牙兒幹跑了,去了於闐。可惜他名聲大壞,已經沒有人再當他是和卓,又被趕出於闐,不知道去了哪裏。阿布拉江早重新推舉出另一位大阿訇和卓去主持清真寺,聽後也沒有放在心上。

莫天悚知道阿布拉江趕製花轎後,原本想讓阿布拉江製作出五頂花轎,但被莫桃和薛牧野非常堅決地拒絕了。

莫桃是有了極壞的預感,怕連累田慧,又覺得心裏還想著林冰雁就不能和田慧在一起,連成親的心思都沒轉過。莫天悚勸他,他卻道情之一物首先需要做到的就是一個“專”字。莫天悚開始也是想“專”,不過迫於形勢,“專”不起來,不覺黯然,也不好多勸。

薛牧野則是見阿布拉江需要人提醒才想到自己和莫桃頭上,料想是哈實哈兒解困後,阿布拉江又開始在意他的身份,連莫桃也是被他連累,傷情難抑,再不想成親。阿依古麗深覺不安,提出跟薛牧野一起去懸靈洞天看看,也被薛牧野斷然拒絕。

這讓原本就很擔憂的莫天悚也變得很傷感,再一次成為盛大婚禮上一個不投入的新郎官。但與央宗的婚禮不同,這次莫天悚異常渴望抓住倪可。越來越多的事情讓梅翩然離他越來越遠,他既然無法做到“專”,早下決心要牢牢抓住身邊能抓住的所有女人。

仗著有阿布拉江的遮掩,除極個別的知情者以外,大部分禦林軍都以為細君公主是真的遇難了。婚禮過後,祁雲昊畢竟是擔心細君公主“不幸遇難”會受到朝廷的責備,首先帶著夏珍的骨灰率領禦林軍啟程回京。羽林衛此刻已經解散,畏兀兒姑娘沒有,可阿布拉江真賞賜給他們不少銀子,人人滿意,也著急回家。莫桃還是不放心飛翼宮,讓他們和禦林軍結伴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