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珍聽了莫桃的分析後,也覺得公主很可能真是在沙盜手裏,第二天出發的隊伍是一千多人,而不僅僅是阿布拉江和莫天悚率領的三四百人。聽從向導的建議,他們回到若羌,經米蘭去龍城。抵達米蘭時,探子抓住一個到處打聽莫天悚的“jian細”帶到莫天悚麵前。莫天悚一看就樂了。jian細是穆和亞提。

穆和亞提離開以後又覺得自己這樣逃走很窩囊,返回來尋找莫天悚三人。這時候莫天悚已經和夏珍匯合,穆和亞提壓根也見不著他,也不太相信自己聽到的消息。禦林軍開拔以後,他也悄悄跟上,被當成jian細。

莫天悚又勸說穆和亞提離開,穆和亞提不肯。夏珍很高興隊伍中又多出一個熟悉本地情況的向導,主張留下穆和亞提,莫天悚也隻得讓他留下。

離開米蘭跋涉一天,離羅卜淖爾還遠,但終於可以望見險峻的小丘“雅爾當”。小丘的確很小,高的不過六七丈,矮的隻有三四丈,卻也足以把高大的駱駝擋住。且小丘一個挨著一個,數量非常多,一眼望不到邊。在平原上不算少的一千多人進入這裏麵,連一個角落也填不滿。沙盜根本不必去別的地方,隻是在龍城和他們兜圈子,他們就找不著。更頭疼的是,沒有人能肯定沙盜一定在這些小丘裏麵。

夏珍道:“看來隻有守株待兔一個辦法。這裏麵沒有水,沙盜不可能一直躲在裏麵。我們在水源地紮營,派人守在‘雅爾當’外麵,看見沙盜出來就示警。”

莫天悚暗忖沙盜應該沒那麽傻,困守在一個沒有水的地方,可是目前沒有一點其他線索,讓人進去一點點地搜顯然也不是明智的選擇,隻好同意夏珍的提議。眾人在孔雀河邊上紮營。

夏珍忙著調動人手去守望。莫天悚心裏很不安,緩步走出營帳。孔雀河與其說是河,毋寧說是溪還確切一些,能吸引人目光的還是屹立在河邊的胡桐。

沙漠戈壁冷漠淒慘,狂風呼嘯,沒有青山綠水,大多數生命也望而卻步。極其稀少的植物也長得矮小瘦弱,隻有這胡桐,簡直可以說是生命的奇跡,高的可達十來丈,樹幹需要數人合抱。嚴酷的環境不讓胡桐自由自在地生長,反而造就了胡桐千姿百態的獨特魅力,“矮如龍蛇欲變化,蹲如熊虎踞高崗,嬉如神狐掉九尾,獰如藥叉牙爪張!”

由於河水近乎枯竭,這裏的胡桐不少已經枯死,卻還是屹立不倒。莫天悚徜徉其中,看見一棵胡桐的樹身流出白色的粉末。伸手指蘸一點放進口中,又苦又澀。

“這是幹涸了的胡桐淚。胡桐如同男子漢的鐵肩,擔起沙漠夏季的熱風,冬季的寒冷,鹽堿的苦澀。可胡桐盡管堅強,卻還是會流淚,為沙漠的冷酷和嚴峻,為在沙漠的**下不斷退縮的人類。昔日樓蘭的繁華,剩下的僅僅隻有這幹枯的胡桐淚。”

莫天悚緩緩轉身,跟過來的果然是努爾古麗,看見他似乎很動情,話也說得極為動聽,多少有些奇怪,笑笑問:“姑娘來過這裏吧?你說沙盜會不會一直留在此地等我們來消滅他們?”

努爾古麗搖頭道:“我也不知道。他們應該不會,但這是我們唯一的線索,不把這裏搜查一遍,誰也不能肯定。”

莫天悚朝遠方極目眺望,輕聲問道:“依照姑娘的估計,我們用多少時間才能把這裏所有的‘雅爾當’地形都搜查一遍?”

努爾古麗急道:“可是不能因為困難,就留在外麵什麽也不做。”

莫天悚皺皺眉頭,不禁又要想龍城裏麵究竟有什麽,目光緊緊鎖住努爾古麗,淡淡問:“你聽說過鄯孔雀沒有?”

努爾古麗明顯是一愣,困惑地問:“鄯孔雀是誰?”

莫天悚暗罵裝得倒像,耐煩心早被大漠的狂沙消耗殆盡,忽然欺身過去,左手一把摟住努爾古麗的細腰,右手不老實地朝努爾古麗的胸口摸去。觸手柔軟,似乎不像是假的。但莫天悚記起雪笠胸口上非常真實卻不存在的傷口,並不相信自己的感覺。感覺努爾古麗的掙紮並不激烈,莫天悚又困惑起來,美人計無論如何不會用男人來施展吧?繼續想撕開“她”的衣服看仔細一點。

“住手!”穆和亞提飛奔過來,臉漲得通紅,早拔刀在手,要保護心上人。莫天悚隻好放開努爾古麗,啼笑皆非地道:“你看清楚再激動好不好?”努爾古麗趁機跑掉。穆和亞提還很激動,用刀指著莫天悚,瞪眼道:“我看得清清楚楚。拔出你的劍。我不殺沒有武器的人!”

莫天悚擺手歎氣道:“我也不殺傻乎乎的人。走開一點,別在我眼前礙眼!”

穆和亞提大吼一聲,舉起大刀衝過來。莫天悚懶洋洋地閃開,掉頭朝回走去。穆和亞提收勢不住,超前衝出好幾步遠才停下來。回身還想劈砍,愕然發現莫天悚的身影已經在百步開外,速度和奔馬一樣快。

然而盡管莫天悚的速度快,他還是發現努爾古麗驟然間就不見了,四顧隻有奇形怪狀的胡桐。一個普通人絕對不可能有這樣的速度。莫天悚頓時來了精神,四處搜索。沒找著努爾古麗,卻聽見一聲炸雷聲,循聲找過去,不出所料又一次和羅天不期而遇。

羅天騎一匹黑駿馬,一直追在軍隊的後麵,時隱時現。莫天悚幾次按捺不住想去教訓教訓這個討厭的家夥,都被莫桃製止。莫天悚在羅天麵前猛然停下,冷冷地道:“你不躲著我了!”

羅天緩緩攤開手掌,掌心赫然是一隻水青鳳尾。微笑道:“三爺在找他是不是?二爺需要的僅僅是烏曇跋羅花的花粉。三爺,不如我們合作對付飛翼宮,一起找烏曇跋羅花。找到以後,花粉歸你們,其他的部分歸我。”

莫天悚愕然,用力鼓掌道:“佩服,到底是能混進三玄島的青年俊傑,身手叫人不欽佩都不行。然而最讓人欽佩的還是羅兄的胸襟,不愧是能屈能伸大丈夫!可是我怎麽能知道你手裏拿的是努爾古麗還是一隻尋常的水青鳳尾。”

羅天依舊溫和地微笑著,翻掌向下,丟開水青鳳尾。一個昏迷不醒的年輕書生躺在地上,眉眼不很像努爾古麗,卻與莫天悚有三分相似,但沒有莫天悚身上的痞子氣,就像一個文弱斯文的書生,胸口也是平平的。羅天微笑道:“三爺不會不知道努爾古麗是經過易容的吧!認真算起來,三爺還該稱呼此人一聲表兄。”

莫天悚不知道羅天說的是真是假,甚至無法判斷地上的人是不是努爾古麗,但他絕對不願意被羅天知道他的底牌,並不朝地上多看,笑嘻嘻地道:“孟道元和羅兄很熟悉嗎?”

羅天微笑道:“有過兩次交道吧!孟道元的易容術是整個飛翼宮裏麵最出色的,可惜僅僅是為裝女人學出來的。他自小生活在一個女人說了算的地方,有一個最不好的習慣就是喜歡穿女裝。三爺,任何人從聽命湖進入聽命穀都會喪失大部分功力,可我知道一條不經過聽命湖進聽命穀的秘道,能讓你保留大部分功力。我可以無償地告訴你。怎麽樣?大家合作對你沒壞處!”

莫天悚極力忍住心中的震驚,冷哼道:“從懸靈洞天進去對不對?羅少俠,你是俠,而我隻是一個無賴而已,和我合作,你不怕回去又被中乙罰閉門思過嗎?”

羅天驟然變色,失聲道:“你是怎麽知道那條秘密通道的?”

莫天悚暗暗鬆一口,當然不會告訴羅天他是聽莫桃提過,羅天曾經有一個名叫沙萱戀人和薛牧野很熟悉,並由此展開聯想,挑眉淡淡道:“你似乎忘記桃子和薛牧野是好朋友了!”

不想羅天哈哈大笑,拱手道:“三爺,該是羅某對你說佩服才是。隻需要一點點線索,你就能猜出不少事情。可是薛牧野並不知道那條秘道,甚至連秘道的存在也不知道。自從莫桃劈了花蝴蝶,全天下還知道秘道的隻剩下不才一個人。”

這下是莫天悚掩飾不住心中的驚奇,臉色微變,忍不住皺眉道:“你是如何知道花蝴蝶就是孟道元的親爹?”

羅天也同樣忍不住,愕然失聲道:“你說江湖上人人討厭的花蝴蝶就是孟綠蘿的男人方子華?怪不得他是那樣熟悉聽命穀。”

莫天悚氣不過地道:“你又有何詭計?我看我們沒可能合作,你不想再一次讓桃子來救你,離老子遠一點。”從羅天嘴巴裏套話簡直是得不償失,莫天悚掉頭朝回走。

羅天大聲叫道:“慢著!三爺,我知道很多你不知道的事情,你也知道很多我不知道的事情。我們合作對彼此都有好處。”

莫天悚停下來,卻不肯回頭,背對著羅天冷冷地道:“是嗎?我不需要知道很多事情,隻需要知道在龍城這個特殊的地方,我手下有一千多人,而你不過孤零零一個人。不管烏曇跋羅花隱藏在龍城的那個旮旯裏,我找到的機會都比你都大一千倍。羅少俠,你可要加油努力喲!”說完繼續朝回走去。

羅天被莫天悚點中死穴,急忙追過去。莫天悚拔劍出鞘,迅雷不及掩耳地回身就刺。羅天大出意料,倉惶用劍抵擋。莫天悚手腕一翻,改刺為劈。羅天手裏的飛虹劍斷成兩截,又在地上滾了一身沙子才險險避開。起身一看,莫天悚帶著孟道元已經沒影子了。

羅天恨恨地丟下手中的斷劍,簡直是氣炸肺。他被莫桃多次斷去兵刃後好不容易才找到飛虹劍,上次在上清鎮成功抵擋住莫桃的無聲刀,沒想到遇見幽煌劍還是不堪一擊。今日之敗,完全是敗在兵刃上。他無論如何也要去找一把品質在幽煌劍和無聲刀之上的寶劍。四處看看,到處都沒有莫天悚的影子,隻得走了。

莫天悚的輕功其實並沒有好到能在一瞬間就從羅天的視線中消失,羅天走後,他抓著孟道元從一棵胡桐樹上跳下,臉色比羅天好看不了多少。丟下胳膊上還在淌血的孟道元,隻愣愣地盯著手中滴血的寶劍看。在冥劍塚找到幽煌劍之時,莫天悚曾經試圖拔出寶劍,但劍上久已未感覺到的煞氣讓他沒敢拔出寶劍。這還是他離開冥劍塚後第一次讓烈煌劍出鞘,他幾乎無法控製寶劍,又一次不得不借助鮮血來平息寶劍的煞氣。盡管是孟道元的血,他還是感覺很不好,而且烈煌劍明顯變得比從前鋒利。忽然聽見一聲呻吟,知道是孟道元醒了。孟道元是被羅天用符鎮住的,下樹之前莫天悚已經揭開符籙,當時看似乎沒效果,不過孟道元終於還是醒過來。莫天悚還劍入鞘,回頭笑嘻嘻地看著孟道元:“叫你表兄可以嗎?你為何男人不做喜歡做女人?”

孟道元似乎還沒有太清醒,瞪眼看著莫天悚,好半天才喃喃道:“你怎麽可能會五雷咒?”

莫天悚愕然,心念電轉,記起梅翩然說孟道元隻是一個不足懼的公子哥。看起來孟道元似乎真的不怎麽樣,連是誰襲擊他的都不知道,倒不妨試試能不能騙騙他。於是搖搖頭,把手裏的符籙丟在地上,過來扶孟道元坐起來,撕開衣袖,拿出傷藥殷勤地幫他包紮,輕聲歎息道:“蠢貨,我怎麽可能會五雷咒。看看地上的那道符,是羅天抓住你的。不是我,你還是羅天的俘虜呢!比起雪笠、卓瑪、曹橫、孟綠蘿,你未免太差勁了!離開我的保護就讓人收拾了。我說孟表兄,既然你這麽差勁,出來也該多帶幾個人一起,逞什麽英雄?”

孟道元吃驚地叫道:“你早知道我是誰?我是偷偷溜出來的,沒辦法多帶人。”

莫天悚親熱地扶著孟道元朝回走,翻個白眼道:“你覺得自己裝得很像嗎?要不是看在小姨媽的情麵上,怕你不好意思,早拆穿你了。你沒覺得桃子很煩你嗎?他其實不是對你有意見,而是對你裝女人有意見。喂,現在你可以告訴我,你帶我們來龍城幹嘛了吧。”

孟道元黯然搖搖頭,似乎是不知道怎麽說,看著莫天悚沒出聲。

莫天悚壓低聲音,推心置腹地道:“這裏也沒有外人,確切地說是沒有其他飛翼宮的人,你告訴我實話我才好幫你。你偷偷溜出來就為找你爹方子華的對不對?鄯孔雀的老巢究竟在什麽地方?”

孟道元又是一愣,更加吃驚地看著莫天悚,猶豫片刻後點點頭,低下頭小聲道:“我也不知道鄯孔雀在哪裏,我真的沒有聽說過這個人。我是偷聽了我娘和曹元督的話才知道上次爹就是逃進龍城,最後才能離開飛翼宮。我有點想我爹,所以溜出來看看。三爺……表……表弟,你知道我爹在哪裏嗎?”

莫天悚自然知道花蝴蝶的下落,可他不可能告訴孟道元,笑一笑:“曹元督是誰?你又為何會說沙盜在龍城?”

孟道元看看莫天悚的臉色,小聲囁嚅道:“曹元督叫曹蒙,你大哥的丫鬟雪笠的爹。元督相當於兵馬大元帥。曹元督和我娘商量怎麽對付你和二爺。我爹走後一直沒有消息,這次我偷聽才知道爹是躲進龍城。曹元督說當初爹就是借助龍城複雜的地形甩開飛翼宮追兵,現在龍城也能絆住你和二爺,讓你們晚些時候去飛翼宮。”

莫天悚一愣,困惑地問:“為何要我們晚些去飛翼宮?”

孟道元又低下頭,有些不敢看莫天悚,半天才以低無可低地聲音道:“娘覺得你很難應付,大概是對付你的手段還沒有準備好吧!”

莫天悚愕然失笑:“表兄,你實在太可愛了!這都能告訴我?不是逗我玩的吧?公主真在沙盜手裏嗎?”

孟道元顯得很尷尬地笑一笑,小聲道:“劫走公主的就是曹元督。他自己要回飛翼宮,沒時間一直看著公主,現在公主的確是在蔡步亭手裏。蔡步亭也的確是在龍城,不過具體位置我也不知道。”

莫天悚莞爾,幹脆伸胳膊非常親熱地摟住孟道元的肩頭:“你幹嘛不好意思,這又不是你的主意。龍王吃飽了撐的,跑四川去把蔡步亭弄這裏來。”

孟道元胳膊上的傷口正疼得厲害,被莫天悚用力摟住就更疼,卻很不好意思叫疼,連叫莫天悚鬆手的話也說不出口,忍著疼勉強笑一笑,依然很小聲地道:“龍王說你多疑,隻要看見蔡步亭在本地lou麵,就一定會先找到蔡步亭,弄清楚他是怎麽來的西域,用來拖後腿是最妙最省事的。後來曹元督發現公主在這裏,才想到綁架公主,吸引你盡快來到西域。”

莫天悚愕然看著孟道元,不清楚他是天真得犯傻氣還是聰明到大智若愚的至高境界,居然把兩種極其矛盾的話都說得如此“真誠而善良”。

孟道元被他看得莫名其妙的,皺眉叫道:“表弟,你別這樣看著我,怪瘮得慌!你能不能別把我摟得這麽緊,我的傷口疼得很。”

莫天悚忙鬆開孟道元,笑一笑:“我忘記你的傷了。該死的羅天,下手可真狠,等他落在我手裏,我非宰了他不可!”

孟道元一點也不懷疑,歎息道:“羅天這還算是好的呢!他為了能順利通過聽命湖,曾讓沙萱用身體替他抵擋流星刺!”

莫天悚對飛翼宮和羅天的一切事情都非常感興趣,忙追問詳情。可惜孟道元還沒來得及細說,塔格萊力斯急匆匆地跑過來,老遠就大聲叫道:“三爺,二爺叫你快點回去!”

塔格萊力斯是阿依古麗的一名侍女。莫天悚第一次知道她的名字時簡直可以說是精神一陣,這是他認識的第一個不叫古麗的畏兀兒女子。可惜後來阿依古麗告訴他,塔格萊力斯的意思是“百草之王”,也就是天山雪蓮,是一種美麗而神奇的花。莫天悚隻剩下驚歎西域美麗的份,到處都是花朵的地方能不美麗嗎?不過此刻的塔格萊力斯顯然很著急,讓她的美麗大打折扣。莫天悚不知道又出什麽事,也甚是著急,拉著孟道元飛奔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