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一番爭論以後,他們決定先去看看修羅青蓮。汪達彭措和左頓都回到自己的隊伍中,交代後事一樣把所有的事情都安排一遍,讓那些喇嘛繼續朝前走,離開斯拉桶以後紮營等候。莫天悚心裏直犯嘀咕,看一看也這麽危險嗎?不過他還是有樣學樣,也叫來淩辰安排一番。不想今天淩辰倔強得很,無論如何不肯服從命令,一定要一起去,就是向山和十八衛也沒有一個肯聽話。莫天悚怒不可遏,沒人出去紮營,不是連照顧騾馬的人也找不出一個?可惜他大發脾氣也是枉然。莫桃就站在一邊淡淡地笑著,也不說幫幫忙,更是氣得莫天悚要命。

最後還是左頓和汪達彭措過來,安排人照顧和戎和他們的馬匹,問題才算是解決。這兩個活佛都比莫天悚威信高,手下雖然也想跟著,但他們隻是沉下臉,還沒等發火,喇嘛就一一聽命,最後隻有丹增強桑也作為一個活佛,還是跟他們在一起。莫天悚看看人家,再比比自己,心裏甚不舒服,把左頓準備的好幾卷長長的繩子全部丟給淩辰背著。

左頓其實不是故作神秘,而是這一帶壓根就沒有人煙,也沒有具體的地名,山勢陡峭看起來又都差不多,道路極不好走,他也說不清楚修羅青蓮的所在。一個人走在最前麵帶路。離開大路,順一個山穀朝深山裏麵走。汪達彭措和丹增強桑緊跟其後。接著是莫天悚和莫桃。淩辰和向山怕莫天悚訓人,掉後一大截,領著十八衛隻是遠遠地跟著。這次淩辰少有的老實,連繩子都沒給別人,和向山一人一半背著。十八衛倒是覺得很過意不去,又搶過去。說好大家輪流,一人背一截。在這樣條件艱苦的大山裏,能多保留一分體力,就意味著多一分活命的機會。

莫桃看莫天悚總是不開心,悶悶的話也不說,忍不住笑了,低聲道:“我還記得你在常羊山的時候很羨慕炎帝,現在你有淩辰那樣的手下,不比炎帝差,為何還不開心?”

莫天悚翻個白眼道:“為何要開心?蚩尤和刑天贏了黃帝嗎?你看看左頓大師和汪達彭措法王,都那麽緊張,一個弟子也沒帶。我們萬一真出什麽事情,連個報信的人都沒有。我可是連兒子都還沒有呢,以後誰給我上墳?”

氣得莫桃不行,怒道:“呸,呸,呸!你比我還能說喪氣話!”

莫天悚一把摟住莫桃,正色緩緩道:“桃子,你一定要答應我,無論如何都要活下來!就算是修羅青蓮被孟綠蘿得到,就算是永遠解不開烏曇跋羅花,就算是你變成妖精,你都要活下來。知道嗎?活著才有希望!”

莫桃愕然,半天之後才重重地點點頭,遲疑道:“你是不是聽阿曼說了什麽?別擔心,阿曼能有左頓大師了解烏曇跋羅花和修羅青蓮嗎?”

莫天悚笑一笑,淡淡道:“可惜左頓大師絕對沒有阿曼了解水青鳳尾。別試圖撇下我,讓我和你一起去把聖潔的烏曇跋羅和邪惡的修羅青蓮一起都征服了!”

莫桃感動之極,人一下子變得輕鬆起來,緊緊握住莫天悚的手,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隻是再次重重地點頭。加持金剛咒和修習拙火都沒有成功,再加上薛牧野的憂心忡忡,孟綠蘿的出現,都不可能不影響到他,整個轉經的路上他的思想包袱都非常重。每天夜裏休息的時候,都在試著按照左頓教他的方法發動拙火,可惜一直沒有成功。但是有一個這樣好的兄弟陪伴在身邊,他的勇氣信心倍增,再不感到害怕。

左頓在埡口停下來,指著對麵山坡上一處霧氣騰騰的扇形大滑坡道:“修羅青蓮就在那裏的一個山洞中。那裏有很多飛石滑落,別說是爬上去,就算是在山腳停留也很危險。滑坡的土質非常疏鬆,站不穩不說,還會被滑坡帶著朝下滑落。看見那些霧氣沒有,就是修羅青蓮散發出來的,比水蒸氣還熱。我上次來的時候,霧氣還是白色的,沒想到現在已經變成紅色的了。修羅青蓮已經變成修羅紅蓮。”

莫天悚愕然,修羅青蓮還可以變的?那莫桃得到這東西不是更危險了嗎?忍不住朝莫桃看看。莫桃笑一笑,看起來倒是沒什麽。

所有人都伸長脖子朝對麵看去。根本就沒有路可以過去。滑坡很陡,大約有60※#176;,就算沒有滑坡,岩石堅硬,還長著可供抓手固定的樹木也不好爬。下麵是一條不知名的河流。比起怒江來不算寬,可和怒江一樣波濤洶湧,水流湍急,掉下去可不是好玩的。到處都是土黃色的岩石,隻那裏有一片輕紗一樣的紅色煙幕,顯得比別的地方美多了。可是人人頭皮發麻。

莫天悚向來是廢話最多的一個人,呻吟道:“大師,滑坡的地段能有山洞嗎?你是不是弄錯了?你上去看過沒有?”

左頓搖搖頭道:“那地方一踩就跨,我上次沒有準備,爬了幾次都沒上去。不過我接觸到那些煙霧,可以肯定是修羅青蓮。說有山洞的確是不準確,但是你們接觸到那些煙霧就會明白我的話。”一邊說一邊招呼淩辰過來,把身子栓在每個人的腰上,將所有人連在一起,一再叮囑每個人注意腳下,千萬別踩滑。然後才開始下山朝滑坡走過去。

下山的路更不好走,為了平衡身體,他們不得不在陡峭的山坡上以“之”字來回行進。盡管他們非常小心,又人人身手過人,還是不時有人踩空滑下去,幸好左頓來過一次有準備,有繩子的保護,每次都是有驚無險,沒人真的掉下去。

不知道做了多少次來回運動,人人被折騰得頭暈眼花,他們總算是下到坡底,人人大喘粗氣,其中以丹增強桑最狼狽。他一直養尊處優,法力比不上左頓和汪達彭措,武功又不怎麽好,一次失足,向山一把抓住他的袈裟,把袈裟撕爛也沒穩住他的下墜,和淩辰一起被他帶得掉下去。若非淩辰臨危不亂,學著莫桃的樣子,用短劍cha進岩石中穩住身體,幾個人都得掉下去。下到穀底以後,他的臉色還沒緩過來,垂著頭一聲不吭,兩條腿抑止不住地還在打顫。莫天悚這才明白何以隻是來這裏看看,左頓和汪達彭措也顯得如此緊張。這是一條通向地獄的道路。

好在坡底的路好走多了。又朝前走一陣,終於抵達滑坡地帶。剛才在埡口遠遠地看著還不覺得,到了這裏才知道緩坡非常高,除非是會飛,任何輕功都不可能一躍而上。有煙霧的地方範圍很大,看著離地麵也沒多高,可是開始攀登以後,他們才知道何以會連左頓那樣的身手也爬不上去。這裏的確是踩一步滑下去一點,往往向上爬的速度還比不上下滑的速度。由於他們都是拴在一起的,一個人下滑,就會帶著所有人一起下滑。

丹增強桑剛才就被嚇破膽,往往隻朝上走幾步,就會滑下去,連累眾人都得滑下去,有兩次還差點滑進下麵的江水中。莫天悚倒是沒出聲,淩辰開始就對他不滿意,脾氣上來,一通亂罵。丹增強桑瞥見汪達彭措臉色極為不好看,也不說製止淩辰,不敢還嘴,完全不像平常的囂張。

努力到快天黑,也沒有任何一個人能接觸到那片美麗的紅色煙霧。

莫桃的輕功最好,每次都是被人連累才沒上去,很不服氣,解開腰上的繩子,沉聲道:“我自己一個人上去試試!”

莫天悚一把拉住他的手,搖頭道:“你可是答應過我的。”左頓和汪達彭措也叫起來,沒一個人同意莫桃這樣做。

莫桃皺眉道:“天悚,都連在一起,我們永遠也不可能上去。”

莫天悚抬頭看看天色,淡淡道:“說好今天隻是來看看。先回去,我已經想到上去的辦法了。”

的確是不早了,出去以後還有很長的路要走。莫桃一個人強不過所有人的反對,不得已還是離開了。再經過一番艱難的跋涉,回到宿營地的時候已經是子夜時分,人人累得一動也不想動。

吃過東西,喂完馬以後,莫天悚放心不下莫桃,和汪達彭措商量想回去休息。這次汪達彭措沒有反對,在莫天悚走後就吩咐白瑪叫來丹增強桑,斥責一通。

丹增強桑還不服氣,低聲道:“修羅青蓮本來就和我們沒關係,我們沒必要陪著左頓和那些漢人去冒險。”

汪達彭措怒道:“你什麽都不懂!你沒注意今天淩辰發瘋的時候,沒有一個阿覺幫你說話嗎?人人都看見二爺和三爺不顧奮不顧身下懸崖取水救人,修羅青蓮早已鬧得盡人皆知,如果又是左頓和那幾個漢人除去的,他們就是英雄。紅教的聲名將被你連累得一落千丈,日後左貢地區再沒有你說話的份!回去好好想想,明天你必須也和我一起去。”

丹增強桑嘟囔道:“上師,自從莫天悚來了之後,你就隻會向著他說話。”

汪達彭措本就很不滿意今天丹增強桑的表現,法王的風度也沒有了,吼道:“明天你願意也好,不願意也罷,反正你是必須去的。你和淩辰簡直無法比!就連向山一個下人也比不上!滾出去!”

丹增強桑更恨,躬身合什施禮,默默退出去。白瑪也嚇得夠嗆,小聲道:“法王,今天中午的確是淩辰無理取鬧,丹增強桑到底是紅教弟子。你經常給莫天悚灌頂,對他是太好了。”

汪達彭措搖搖頭,輕聲道:“你也不懂。我是怕他和左頓聯手。我以前還不懂他何以能在短短的時間裏取得如此大的成績,但是今天我明白了。淩辰和十八衛都累了,你去安排人給天悚他們守夜。我累了,你也下去吧。”

白瑪的確是不懂,論忠誠,他相信自己也不輸給淩辰,沒跟去是汪達彭措不讓他跟去,心裏也不大滿意,施禮後默默退出去。隻想十八衛累了,我們也累了!隻隨便叫了兩個格策去莫天悚那邊守夜。

莫天悚走進帳篷,愕然看見和戎正陪著莫桃喝酒,失笑道:“我還擔心你想不開,特意回來安慰你,原來是多此一舉。不會打擾你們吧?”

莫桃沒好氣地道:“去,從來也不說點好聽的。”

和戎急忙拿一個酒碗出來,也想給他倒酒,低聲道:“阿山實在太累,我才過來陪二爺的。”

莫天悚大笑道:“阿山不累你也可以過來陪二爺。別忙活了,我沒桃子那麽大的酒癮,現在不想喝。”實在是走累了,和衣仰八叉地躺在地鋪上,拉過毯子蓋上,再也不想動一動。

和戎甚是氣惱,怒道:“三爺,話可是不能隨便亂說的!”拎著酒灌又去給莫桃斟酒。

莫桃也擺手道:“我也夠了。天不早了,你去歇著吧。”和戎收起起碗筷,施禮後退出去。莫桃也不說去洗一洗,嘴巴一抹也在莫天悚身邊躺下。

莫天悚嘀咕道:“這些天沒怎麽注意和戎,脾氣見長啊!你吃不吃得消?”

莫桃啐道:“你一天到晚少轉點這些肮髒的念頭好不好?什麽脾氣見長?你見過和戎以前的脾氣嗎?前段時間她是病了沒精神,再加上剛出來誰也不認識不習慣。聽阿山說,她敢自己一個人上山去打熊,諸葛青陽的那幾個結拜兄弟都得讓她三分,潑辣在僜人裏麵是出了名的。”

莫天悚吐吐舌頭道:“那她不是比尉雅芝還厲害?好在我沒讓她真當丫頭伺候我。”

莫桃失笑道:“你特意回來和我擠,總不至於是想說和戎的吧?你快點說說,你有什麽辦法能上那個山坡?淩辰他們都累壞了。我讓他們全部去休息了。我一會兒還得出去轉轉呢。”

莫天悚沉吟道:“你也擔心孟綠蘿?”

莫桃輕聲道:“說不擔心就是騙你的。這條轉經之路一直很平靜,沒有偷盜搶劫一類的事情,然而今夜左頓大師和汪達彭措法王都不約而同地安排了守夜的人。左頓大師說紅霧裏麵的溫度非常高,像是火焰一樣,而所有蛾類蝶類的翅膀都很薄,禁不起高溫烘烤。哪怕是水青鳳尾修煉得功力再高,也沒辦法自己接近修羅青蓮。除了我們以外,也沒有其他人會去接近修羅青蓮,孟綠蘿隻要還活著,就一定會來打我們的主意。”

薛牧野的話看來不假!有拙火定也不能順利kao近修羅青蓮。莫天悚終於完全明白汪達彭措所謂的“魔道凶頑,kao近都難”是什麽意思。納悶地道:“孟綠蘿也有烏曇跋羅嗎?她這麽拚命想得到修羅青蓮究竟是為了什麽?”

莫桃苦笑道:“飛蛾撲火,明知道烈火就等同死亡,但蛾類也不停地撲進烈火中。修羅青蓮內寒而外熱,經過煉製以後可以製成冰火丹。水青鳳尾怕熱不怕冷,服食冰火丹以後,將再也不用怕烈火,也就是說它們將可以撲進烈火中盡情舞蹈。修羅青蓮是每一個水青鳳尾夢寐以求的神品。”

莫天悚的心緊縮成一團,喃喃道:“不在烈火中升華,就在烈火中死亡。比之誇父,它們也毫不遜色!”

莫桃幽幽地一歎,輕聲道:“它們追求的是在烈火中永生!不說這個了,天悚,你究竟有沒有好辦法到達那片紅霧區?”

莫天悚勉強笑一笑,道:“我當然有好辦法。從下麵爬不上去,我們何不從上麵下來?那座山雖然不低,相信也難不住我們兄弟。我們繞過那片滑坡區,從旁邊上山,滑下去,想不進入紅霧區都不行。”

莫桃大喜道:“你的鬼點子就是多。你好好休息,我出去看看。”說著站起來。

莫天悚閉上眼睛,叫道:“桃子,過一個時辰就來叫醒我。我們輪班。我是怕你明天沒精神,連累我一起送命。”

莫桃莞爾道:“放心!有福一起享,有苦一起吃,有險一起涉,有山一起爬,有花一起摘,才是兄弟。”

莫天悚喃喃道:“修羅青蓮我可以陪你一起去摘,其他的花就不要了。和戎你盡管自己留著,我沒興趣。”

氣得莫桃吼道:“我以後一定發明一種啞巴功,打得你永遠出不了聲!”

莫天悚得意洋洋大笑,翻個身,拉拉毯子,很快進入夢鄉。朦朧中忽然警覺,猛地坐起來,盯著剛剛進入帳篷的黑影,伸手緊緊握住匕首,喝道:“誰!再不出聲我不客氣了!”

一個柔媚之極的聲音道:“是我,三爺。你別聲張。”一團朦朧的光影逐漸亮起來。輕紗下的侗體若隱若現,隱約透出胸前兩個翹起的蓓蕾。真個是“麗質紅顏越眾希,素胸蓮臉柳眉低。”赫然是化妝成卓瑪的女子。莫天悚把匕首握得更緊了,卻也不忍心出手,隻是皺眉道:“是你?我要是嚷起來,你以為你能跑得掉嗎?你是誰?”

女子低眉斂目,垂頭可憐兮兮地道:“我叫雪笠,你聽說過沒有?”

莫桃果然沒有猜錯!然而莫天悚卻更不忍心出手了,隻是一點也不敢放鬆警惕,心念電轉,薛牧野言辭含混,到現在他也不知道莫桃得到修羅青蓮究竟會是一種什麽結果,倒是不妨與飛翼宮周旋周旋。擔心地問:“桃子呢?你胸口上的傷痕是怎麽回事?”

雪笠輕聲道:“宮主把二爺引開了。”緩緩褪去上衣,哪有什麽傷痕?“我的確是在受過重傷,多虧卓瑪救了我。三爺,上次我也是太氣憤了。今天隨便你怎麽都可以。”一邊說一邊款款地走過來。

莫天悚的心又緊成一團,舉手道:“別過來。你說你想幹什麽!”

雪笠並不聽他的,依然緩緩地kao過來,盈盈微笑,聲音膩膩地道:“胸上雪,從君咬,恐犯千金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