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牧野費了老大的力氣,才哄得林冰雁睡著了,拿著一些野果來到莫桃身邊,才見莫桃上藥後也睡著了。他也累得很了,急於恢複體力,將自己頭下腳上倒掛在山洞的洞頂,正想休息休息,忽然聽見莫桃道:“別用那樣的姿勢,讓人起雞皮疙瘩。”

薛牧野愕然跳下,沒好氣地道:“你沒睡著幹嘛不理我?那樣的姿勢怎麽了,你不喜歡就別看。喂,野果子我可是給你拿來了,餓就自己吃。”

莫桃閉著眼睛淡淡道:“你要是想提高,就一定要克服本能。你沒覺得你改在夜晚睡覺以後精神一直很好嗎?”薛牧野愕然,仔細想想還真是這麽回事,聽見莫桃又問,“林姑娘呢?”

薛牧野用把匕首將野果削成小塊喂到莫桃嘴裏,道:“在外麵的一塊青石上睡著了。二少爺,你們兄弟兩個可把她害慘了!她給三少爺治病之事被霍達昌知道後,霍達昌怎麽也不肯原諒她;後來在無錫,她被三少爺找去給你治傷,霍達昌囑咐了又囑咐,讓她別太用心。可是你的傷卻恢複得異常迅速。霍達昌認定林姑娘已經是和你一夥的,去揚州好些日子,都沒去醉雨園看看。後來要不是婁先生看不過眼,林姑娘還被田姑娘和淩爺扣著呢!”

莫桃搖頭道:“他們沒有扣著林姑娘,隻是林姑娘自己沒有離開而已。”

薛牧野搖頭歎道:“二少爺,你可是太好哄了!林姑娘把你送到醉雨園就想離開,可是淩辰硬逼她留在醉雨園,隻是不敢讓你知道而已。”

莫桃大怒,沉聲問:“你說的是真的?”

薛牧野聳聳肩頭道:“真假我不知道,反正是林姑娘自己說的。林姑娘到梅莊後本來想自己回昆侖的,程榮武硬賴她是想來找你,林姑娘才沒有走。這次來上清鎮,羅天事先說探聽到確切消息,三少爺會自己來,想請林姑娘在適當的時候周旋周旋,林姑娘才跟著過來的。不想過來的是你,她就一直躲著你。這次要不是羅天說盡好話,她是不會來見你的。”又送一塊果肉給莫桃。

莫桃搖頭道:“別再弄了,我夠了。”

薛牧野淡然笑道:“這麽一點點你就夠了?你是不是覺得對不起林姑娘吃不下,那你就讓她跟著你啊!”

莫桃費力地慢慢爬起來,搶下無聲刀,沒好氣地道:“我背上太疼吃不下,行不行?你趕快去睡一會兒。我反正睡不著,去外麵戒備。”

薛牧野大笑道:“你去戒備?羅天此刻肯定還找不過來呢,你該不是去私會美人吧!好,好,我在洞裏睡覺,不打擾你們!”見莫桃走得搖搖晃晃的,又過去扶著他,道,“我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再幫幫你。”

剛走到洞口,就見一條手臂粗的蟒蛇正朝林冰雁遊動。莫桃一刀飛出,將蟒蛇砍成兩截。薛牧野臉色大變,喃喃道:“你的天一功恢複了?”

莫桃淡然道:“三成。我說過‘卍’字印早晚都會複原的。去幫我把刀撿過來。”走去一個離林冰雁遠遠的地方盤膝坐下。

薛牧野把刀放在他身邊,笑道:“這麽遠,一會兒林姑娘醒了也不好說話啊!這裏又沒有人會笑話你,你就挨著她又有什麽關係?”

莫桃氣道:“誰說我要和她說話?你快去休息,恢複體力以後就送林姑娘回上清鎮去。”

薛牧野大聲叫道:“你說什麽?這絕對不行。現在林姑娘已經知道我們的位置,送她回去這裏還能藏人嗎?”

莫桃正色道:“我已經害了林姑娘,難道還要繼續害她?我不能再連累她了!薛兄,是朋友,你就趕快去休息,恢複體力後就送走林姑娘。羅天真要敢來,我接著就是。”

薛牧野忽然大笑道:“可算是逼出你的真話了!林姑娘,下麵就看你的了。”

莫桃一愣,就見林冰雁緩緩坐起來,正癡癡地看著他,瞪眼叫道:“你們合起夥來騙我?”

薛牧野搖頭笑道:“我可不覺得這是欺騙。我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的,你說的每一句話也是真心的,這個‘騙’字究竟從何而來?你們慢慢聊,我進去睡覺。”轉身回到山洞中。

林冰雁走過來,在莫桃身邊坐下,拉起他的手輕聲道:“千軍萬馬你都不怕,你還怕什麽?虎跳峽除妖,元江賑災,黿頭渚解圍,其實天悚做的好事比天哥還多很多,不過是偶有小疵。人無完人,他早就是我的好朋友,還有薛大哥、紅葉姐、穀大哥、素秋、央宗、真姐、狄大哥、玉卿夫人,難道他們就不是你的好朋友?你看不慣羅夫人,但是你能割舍掉母子情嗎?有什麽,讓我們一起去麵對,別丟下我一個人孤零零的,好不好?”

莫桃終於點點頭,緊緊握住林冰雁的手,沉聲道:“我一定要讓你所有的朋友也一起接受我,包括程榮武。讓你所有的老朋友和新朋友都羨慕你,祝福你,圍著你打轉。”

林冰雁悲喜交加,眼淚又滴下來,哽咽道:“我就知道你是一個真正的男人。我隻需要你能圍著我就足夠了。”

莫桃苦笑道:“一個傻男人!我竟然沒有想到以薛兄的細心,如何會把你一個人丟在外麵,讓一條蟒蛇跑出來搗亂,難怪當時他的臉色那麽難看。”

林冰雁掛著淚珠就笑了:“你才是讓他沒想到呢!他說你會撲過來救我,可你用一把刀就解決問題。他當時心裏肯定在打鼓,以為又失敗了呢。我喜歡薛大哥,一個非常有人情味的妖精。”

莫桃失笑,一把將林冰雁摟進懷裏,呢喃道:“冰冰,我真不敢想我們還能有這一天。”

細君公主走後,莫天悚放下大半心事,吃過早飯也不急著進宮,kao著引枕,迷迷糊糊的閉眼歪在炕上,讓一個藥鋪學徒的小夥計拿著個美人拳捶腿。

快中午的時候,南無推門進來坐下,笑道:“三爺,我出去跑一夜給你賣命,你自己也忒舒服了點吧?”

莫天悚睜眼坐起來,揮手讓小夥計出去,嘟囔道:“舒服什麽?這地方一點點大,連個伶俐點的丫頭也沒有,不像個家的樣子,還該像揚州那樣,買座宅子才是。”

南無莞爾道:“這事你別和我說,找你大哥去。最好是讓萬歲爺賜你一座,附加幾個比玲瓏望月還漂亮的宮女做丫頭,又體麵,又不花銀子。”

莫天悚一本正經的點頭道:“嗯,這建議很好,可以考慮!不過首先要看你昨夜的事情辦得如何。”

南無大笑道:“給根竿子你就敢向上爬!放心吧,我麵都沒lou,一點也沒費事,侍衛找到皇陵的時候,正好看見孫公公在先皇陵寢前飲鴆自盡,一句話都沒留下。”

莫天悚放心不少,嘟囔道:“孫公公也真是的,喝酒哪裏不能喝,要跑到先皇陵寢去喝,差點連累我。若非昨天夫人正好在,誰能想得到他是跑那裏去了。這次負責找孫公公的是誰,清醒不清醒?”

南無低聲道:“萬歲爺這次可真是謹慎,負責的僅僅是個校尉。不過這個校尉的來頭不小,名叫曆瑾,原本是曆公公的親侄子,前不久已過繼給曆公公當兒子。人還算是伶俐,我隻輕輕提了一句,他就猜出孫公公的下落。孫公公沒了,皇上看來相當喜歡曆公公。”

莫天悚沉吟道:“沙鴻翊無論如何也養不家,你看這個曆瑾如何?”

南無道:“我覺得還可以,為人很是爽快。曆瑾剛剛才二十出頭。這個歲數的人一般還不太會裝假。你進宮的時候可以再探探他的口風。”

莫天悚失笑道:“你罵我吧?我也不過剛剛二十歲呢!”

南無忍俊不禁,笑道:“有幾個人能和你比?你十歲時的心眼別人五十歲都不一定有。”

正好小夥計進來報告說,曆瑾派人送來請柬,請他們晚上過去喝酒。和請柬一起送來的還有一張禮單。莫天悚拿過禮單一看,不過是些金玉如意,元寶珍珠一類,並不在意,但看曆瑾知恩圖報,心裏也是喜歡。

吃過午飯,莫天悚依然坐了一頂轎子去見皇上。剛到宮門口,一個濃眉大眼的武官跑過來,拱手道:“轎子中坐的是莫三爺吧?”

莫天悚急忙xian開轎簾,探出頭來道:“我是。將軍是?”

那人笑道:“我是曆瑾,三爺一定聽說過。我在這裏等三爺半天了,就為向三爺說聲謝謝。皇上封我做了五品遊騎。若非三爺,我這趟無法升官不說,說不定還得被皇上重重責罵,把所有去前程都毀掉。”

莫天悚急忙下轎,打量一下曆瑾,見他長得甚是威武,心裏甚是喜歡,笑道:“我一介草民,有什麽好謝的?南無也是太笨,有線索也辦不成事情,是將軍自己能幹才能找著孫公公的。”

曆瑾拱手笑道:“三爺送我一個大功勞,我心裏明白。今晚我請戲子唱戲,和朋友一起慶賀,請三爺一定帶著狄爺、南爺和北爺一起賞臉,我們一起熱鬧熱鬧。”

莫天悚苦笑道:“這個天悚正想和將軍說呢,請將軍千萬體諒。天悚傷重,皇上命我早上進宮,也拖到此刻,晚上實在是沒精神,不過大哥和南無他們肯定要去討擾。”

曆瑾四下看看,低聲道:“三爺客氣,是在下考慮不周全,該親自去府上拜謝才是,隻是我不想被人看破。初次見麵,原本不該太冒昧,不過知道三爺是個爽快之人。聽說皇上急召三爺是為了雜穀。皇上其實並不喜歡沙大人,三爺可否提攜在下?”

莫天悚也正有這個意思,大喜道:“能得將軍鼎立相助,天悚之福也。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晚上南無會去找將軍。”與曆瑾拱手道別。

太後病勢沉重,水米難進,人事不知。皇上本來是守在太後身邊的,聽說莫天悚進宮立刻召見,見他臉色還是很不好,又讓太監端張椅子給他坐,等太監宮女一退下去,立刻問:“是不是你弄的?”

莫天悚惶恐地道:“什麽事情是不是草民弄的?草民膽子小,萬歲爺沒事別老是嚇唬草民。”

皇上顯然很激動,臉色陰沉沉的,道:“你別給朕揣著明白裝糊塗!朕說的是太後和孫公公。還有,今早公主去你那裏幹什麽去了?”

莫天悚隻道皇上是為公主生氣,也沒太多想,低頭道:“太後之事草民聽公主提過。還請萬歲爺放寬心,太後必定能度過難關;至於孫公公,是上天照應萬歲爺,萬歲爺慧眼識英雄,曆將軍年少有為,和草民無幹。公主去草民那裏是說央宗小姐。恭喜萬歲,賀喜萬歲。”

皇上愣一下,臉色更加不好看,罵道:“好你個龜兒子,推得可真幹淨!不過朕是真的好奇,孫公公的去向你是怎麽猜出來的?太後連你的手也沒碰一下,你究竟是怎麽弄的?”

莫天悚低聲嘟囔道:“天悚即便是龜兒子,也不該由皇上的金口中罵出來,給人聽見成何體統?那麽多個太醫在給太後檢查,皇上可別誣賴天悚;天悚要是能猜出孫公公的去向,找到孫公公的就是南無了。”

皇上瞪眼,心裏也有些不太確定,過片刻笑著道:“算了,不和你計較,總之是你給朕帶來的好運氣。央宗說你隻要一著急就亂罵,朕難道就不能痛快地罵兩聲?瞧把你委曲的。”

莫天悚賠個笑臉,輕聲問:“萬歲爺什麽時候納妃?”

皇上瞄一眼莫天悚,微笑道:“把她給朕,你真不心疼?”

莫天悚低頭道:“要讓喜歡的人真正幸福才是真的喜歡。央宗跟著萬歲富貴無限,草民隻替她高興。多吉旺丹土司隻有央宗一個女兒,她要是不回去,建塘後繼無人,正好可以改土歸流,可謂一箭雙雕。隻是那裏原本就不安定,又是藏區,去年多吉旺丹和艾玉差一點點就打起來,還有納西人在旁邊虎視眈眈。萬歲爺留下央宗令其改土,不知道那些大小土司會不會胡思亂想。萬歲得派一個非常厲害的將軍過去,才不會重演雜穀曆史。”

皇上的笑容一下子又沒有了,緩緩道:“你這可是在威脅朕?朕就不能給央宗真正的幸福嗎?朕富有四海,需要kao一個女人去謀取彈丸之地嗎?”

莫天悚知道壞事了,一時卻想不明白毛病出在哪裏,起身跪下道:“蒼天可鑒,天悚絕對沒有那樣的意思,隻是就事論事,防微杜漸,預作打算而已。就是知道央宗跟著皇上肯定幸福,草民才說替她高興的。”

皇上悻悻地道:“你可真能稱得上是鐵嘴鋼牙!起來吧!朕還不至於胡塗到為個女人把國家大事也給忘了!不過你也別想央宗能跟你姓莫,朕已經決定賜格茸給央宗做女婿!”

莫天悚立刻急了,磕頭道:“萬歲爺三思,格茸隻是央宗的護衛隊長。藏地有的是與央宗門當戶對的人家,請萬歲再考慮考慮!”

皇上冷冷地道:“朕金口玉言,說出來的話還能改嗎?這事就這樣定了!朕堂堂九五之尊,被你們聯手戲弄沒治你們的罪已經是寬宏大量了!央宗不就是一個土司的女兒嗎?有什麽了不起的?叫你起來你還敢不起來?”

莫天悚暗暗叫苦,皇上上次連寫好的聖旨都能改,不知道哪句話又得罪皇上。這事本就敏感,他也不敢多說,隻好站起來。

皇上岔開道:“你的傷什麽時候能好?”

莫天悚低聲道:“要徹底好,總要一兩個月的時間。不過草民命賤,再有個一兩天的時間,趕路就沒問題了。”

皇上又看看莫天悚氣色,道:“你這兩天就別再出門,在家裏好好養傷。大後天一早出發去雜穀,行不行?”

莫天悚躬身道:“沒有問題。隻是有個事情草民想和萬歲爺商量一下。沙大人位尊功高,和草民配合恐怕不太好,能不能讓智勇雙全的曆瑾將軍和草民一起去?”

皇上冷哼道:“還說孫公公不是你找到的?”

莫天悚小聲道:“曆將軍對萬歲爺忠心耿耿,智勇雙全。天悚一介布衣,也沒什麽真正的大本事,不找個有本事的人做kao山,心裏始終不踏實。”

皇上沉吟道:“那就讓曆瑾去吧。”莫天悚急忙跪下謝恩。皇上揮手讓他起來,忽然道:“天悚,以後沒人的時候你能不能別動不動就跪?朕……我,是我想聽你一句真話,這樣處理央宗你滿意嗎?”

莫天悚低頭道:“不滿意!可我能和萬歲爺爭嗎?萬歲,央宗是有點任性,求你高抬貴手,放過她吧!還有,不知道公主給萬歲講過多少天悚的事情。萬歲爺真要當天悚是個不用下跪的朋友,能不能請萬歲爺也放過霍達昌一幹人。他們是來找天悚的,絕對不是有心行刺皇上。”

皇上沉默良久,問:“你可是在為莫桃打算?要我放過他們也行,你老實告訴我,你那天為什麽會擋在我前麵?”

莫天悚嘟囔道:“這還用問,你不是倪可的大哥嗎?雖然不是一個媽,可你能決定倪可的下半輩子。”

皇上愕然大笑道:“倪可的大哥?真是一個好理由!好,看在倪可的情分上,央宗隻要不嫁給姓莫的,隨便她嫁給什麽人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