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莫天悚吃過早餐就去找蕭瑟,可惜蕭瑟的房門還是關得緊緊的,問起伺候蕭瑟的童兒,童兒也不知道蕭瑟什麽時候能出來。莫天悚又氣又無奈,惦記著大橋村,無法再等下去,囑咐田慧等蕭瑟一開門就派人來告訴他。命人找來玲瓏和望月,帶著她們一起回到邵府,把玲瓏和望月送進內院還給細君公主。

苗染察覺玲瓏和望月都還是姑娘,對莫天悚的態度好不少,可依然不準莫天悚去見細君公主。莫天悚無法可想,又不太敢用強,著急得很。

午飯後,邵璞來找莫天悚一起出去玩。已經立夏,中午的太陽正大,莫天悚不想出去,奈何邵璞也很會磨人,硬把莫天悚拉出門。剛剛踏出邵府大門,莫天悚便又覺得身上發寒,和昨天的感覺一樣,立刻提高警覺。有意領著邵璞朝村子外麵沒人的地方閑逛過去,同時注意觀察,沒有看見昨天的那個人跟著,卻意外發覺苗染遠遠吊著他們,但莫天悚卻不覺得他的感覺是來自苗染。

莫天悚來大橋村也好幾天了,從來沒有看見苗染有何行動,心裏奇怪得不行。不動聲色和邵璞走出村子,拐上一條荒僻的小路。

對麵過來一個穿著一身黑衣倒騎毛驢的女人,頭上帶著一個大大的鬥笠,鬥笠下厚厚的黑紗一直垂到肩頭上,將女人的頭臉遮得嚴嚴實實的。

邵璞還沒有見過這樣奇怪的女人,指著女人嚷道:“文公子,快看,她反著騎驢!”

莫天悚笑道:“張果老倒騎驢你沒聽說過嗎?說不定她是神仙呢!”剛說完,一直伴隨他那種被人盯著看的感覺忽然見消失掉,莫天悚忍不住回頭看看,苗染也不見了。

邵璞立刻瞪大眼睛,不敢再對那女人指指點點的,壓低聲音問:“真的嗎?”

跟在他們後麵的向山好笑得很。莫天悚還一本正經地點頭道:“當然是真的。告訴你,神仙下凡都是懲戒壞人的。你有沒有做過壞事?要是做過的話,最好小心一些。”

邵璞緊張起來,緊緊抓住莫天悚的手臂,害怕地問:“我沒聽爹的話在家裏溫書,偷偷拉你出來玩算不算是做壞事?”

莫天悚嚇唬他道:“忠孝禮義信,你不聽你爹的話是為不孝,答應溫書沒有溫是為棄信,你說算不算?”邵璞更是害怕,拉著莫天悚一起停下來,囁嚅道:“那神仙會不會懲戒我?我們回去吧!”

莫天悚忍不住笑了,正要安慰邵璞幾句,忽然聽見一個極細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三少爺,救命!”赫然是傳引入密的手法,鄧秀玉的聲音。莫天悚忘記和邵璞說話,愕然四顧,除了剛剛才從他們身邊走過去的騎驢女人外,烈日下隻有他們四個人。

難道倒騎驢的就是鄧秀玉?莫天悚回頭仔細打量那女人,可惜那女人包裹得非常嚴密,他隻看見一雙lou在衣袖外麵的手,幹枯得像是鳥類的爪子,上麵還布滿老人斑,絕對不可能是鄧秀玉。莫天悚看見這雙手就想起同樣幹枯,像骷髏一樣的卡馬魯丁來,感覺發瘮,收回自己的目光。忽然又聽見鄧秀玉淒惶地叫道:“三少爺,救命啊!”

莫天悚大奇,小路兩邊都是田野,莊稼不高,藏不了人,鄧秀玉根本就沒有地方可以躲藏。邵璞沒有聽見聲音,就隻是看莫天悚突然不走了很是奇怪,拉莫天悚一把道:“文公子,我們回去吧!”

莫天悚點點頭,緩步朝回走去,遠遠地看見苗染又在小路的盡頭冒出頭來,還對他做了一個後退的手勢。前麵倒騎驢的女人忽然停下來,扭頭朝前麵的苗染看去,可是莫天悚卻覺得自己正被人盯著。一股黑煙從黑衣女人的後腦勺冒出來,散成一個煙球朝莫天悚三人飛過來。莫天悚腦海中靈光一閃,終於猜出來者是何人,運力丟出手裏的扇子擊散煙球,一個掃堂腿把邵璞和向山都絆倒在地上,叫道:“趴著,別起來!”自己彈跳而起,朝前麵撲去,抓起一把鋼針密麻麻的射向黑衣女人。

黑衣女人足尖在毛驢身上一點高高地跳起來,避開莫天悚全部飛針,隻有那毛驢沒有辦法避開飛針,朝前跑幾步便倒在地上。莫天悚還想用九幽咒法加禦物術來控製飛針轉向,卻駭然發現他竟然無法控製飛針,一個西瓜大小的黑煙組成的骷髏頭又從黑衣女人的後腦勺冒出來,緩緩朝莫天悚飄過來。

莫天悚從來也沒有見過此等邪術,大驚之下又抓出一把毒蒺藜射出去。黑煙骷髏頭張開大嘴,一口把所有的毒蒺藜都吞下去,繼續朝莫天悚飄過來。莫天悚駭然失色,拔出匕首迎上前,又叫道:“阿山,帶邵公子快跑!”剛剛接觸到黑煙骷髏頭便感覺渾身冰涼,凍得發僵,眼前驟然一黑,什麽也看不見了。隻好拿著匕首亂舞。忽然感覺雙腿被人抱住,本能地一腳踢出去,才聽見向山慘叫一聲道:“三少爺,是我!你怎麽了?快蹲下!”

莫天悚依言蹲下,身上雖然還是覺得冷,可眼睛又恢複視力,就見黑煙骷髏頭已經被他攪散,正緩緩升上天空。向山捂著胸口,跪在地上,一手撐著地麵,很痛苦的樣子。莫天悚急忙拋一瓶傷藥給他,道:“快吃一顆!”邵璞還趴在剛才的地方,向上仰麵躺在小路上,已經被嚇得不會動彈了;苗染披散頭發,在前麵路上遠遠的地方手持一柄桃木劍,腳踏禹步,嘴裏念念有詞地轉圈。黑衣女人卻像是很難受的樣子,渾身抖得如篩糠一般。

莫天悚回頭道:“阿山,你別再跟來,照顧好邵公子!”冷笑一聲,彎腰朝黑衣女人跑過去。隻跑兩步便感覺被人拉住,可四周卻沒有一個人。要是在以前莫天悚肯定不知道這是怎麽回事,但看過《三玄緝魅》以後,他知道這是被鬼纏上了,隻可惜烈煌劍不在身邊,《三玄緝魅》中所有抓鬼的方法都需要香湯沐浴,更衣齋戒做一大堆準備工作,急時根本派不上用場。氣得莫天悚猛地站起來,爆喝道:“浩浩天地,正氣長存!那個妖孽敢擋我的路!”

說也奇怪,莫天悚這樣一叫,身上真的一鬆,又能繼續前進,幾步來到黑衣女人的麵前,舉起匕首就刺。一隻飛鏢飛過來,莫天悚隻得放棄黑衣女人,反手將飛鏢磕飛,大怒罵道:“是那個王八蛋又跑出來搗亂!”扭頭一看,卻是昨天當鋪中的那個老者帶著一大堆泥土,從旁邊的莊稼地裏躍出來。莫天悚丟下黑衣女人衝過去,人還沒有到,飛針已經到了。可惜那老者似乎也會禦物術,且比莫天悚還要高明,飛針還沒有挨著他便全部落在地上。莫天悚氣道:“原來剛才是你在搗鬼!”蹂身而上,舉起匕首攻上去。

老者閃身避開,怪笑道:“我也是才知道在無錫城裏搗亂的就是三少爺!”他的身手很是不錯,但近身肉搏卻還是比不上莫天悚,避開兩下攻擊後突然又射出兩枚飛鏢,一枚正中邵璞,一枚對準向山。向山身子一偏,那飛鏢卻會轉彎,還是射中向山的手臂。老者叫道:“三少爺,你還想要邵璞和阿山的命,別纏著我!”

恨得莫天悚牙癢癢地,還是隻有丟下老者急忙回頭查看向山和邵璞的情況。老者的飛鏢果然是有毒,但莫天悚一眼看出那不過是從毒蜘蛛身上提取的毒素,解起來一點也不困難。莫天悚拿出兩顆解毒丹給向山和邵璞一人一顆。向山僅僅被飛鏢擦破一點皮,敷上傷藥包紮好傷口便沒有太大關係,嚴重的還是剛才被他踢中受的內傷。好在莫天悚隨身帶的全是好藥,向山吃得及時,也不會有太大問題。邵璞不會武功,飛鏢來了也不知道躲閃,被飛鏢射中肚子,直深入進去兩寸多,外傷也很嚴重,不趕快救治非常危險。

莫天悚瞥見老者拉著黑衣女人一溜煙地跑了,也沒空去追,拔出邵璞身上的飛鏢,看見中鏢的地方黑了一圈,毒素侵入肚子中的肝髒中,不切除被汙染的部分肯定有生命危險。

邵璞已經嚇傻了,死死抓住莫天悚的手,呻吟著問:“我是不是做壞事,被神仙懲罰?”

莫天悚非常內疚,抽出自己的手,一邊將就手頭現有的藥物給邵璞緊急處理傷口,一邊道:“不是!邵公子,你忍耐一下,我在救你。阿山,你還能支持嗎?能不能去鎮子上買些藥回來?”報出一大串藥名來。

向山急道:“我沒問題。可是三少爺,你不寫下來,我根本記不住!”

這裏沒有紙筆,莫天悚一著急,撕下一副衣襟丟給向山道:“我報,你蘸血寫!記得把淩辰叫來。”等向山記錄完藥名,莫天悚也處理完邵璞的傷口,背邵璞朝回跑,囑咐道:“阿山,我身上帶的藥不多,邵公子耽誤不得,你動作快一點。”

向山答應一聲朝鎮子上跑,剛跑兩步就指著前麵道:“三少爺,你看,苗公公不見了!”

莫天悚氣急敗壞地道:“這時候你管什麽苗公公還是秧公公!救人要緊!”

莫天悚學醫十載,最拿手的就是療毒和治外傷。邵家沒有男仆,莫天悚回去就讓人去找回邵冠晴,另外叫上一個粗壯的仆婦給自己幫忙,動手給邵璞做手術。邵璞被毒鏢汙染的隻有一點點地方,手術並不算太難,可惜邵冠晴和仆婦都沒有經曆過這樣的事情,看見血肉模糊的傷口就嚇傻了,根本幫不上忙。

邵璞被莫天悚點中穴道動是動不得,卻疼得殺豬一樣的叫,叫得莫天悚心頭冒火,又不忍心再封住邵璞啞穴。邵冠晴聽見兒子叫,便如自己的心肝被人挖掉一樣,更是無法配合,莫天悚要這樣東西,他遞那樣東西。莫天悚一著急,嘴巴就忍不住不幹不淨一通亂罵。忽然聽見細君公主道:“老爺,你們先出去,我來給三少爺幫忙。三少爺,你要的是不是這把小刀。”

莫天悚一愣,接過小刀,扭頭看見細君公主比邵冠晴和仆婦都顯得鎮靜,心裏甚是詫異,滿嘴的汙言穢語也收起來,又變得溫文爾雅的,繼續手上的動作,道:“邵老爺,你別出去,抓住令郎的手,讓他別怕。這點傷對我來說算不得什麽,我肯定能治好他。”

有細君公主幫忙,邵璞得到父親的安慰後也沒叫得那麽大聲了,莫天悚的動作快起來,很快完成一切,重新給邵璞包紮好傷口,鬆一口氣道:“謝謝你,二姐,多虧有你幫忙。”

細君公主道:“該是我謝你才對。**躺著的那個是我相公。”福一福便打算走。

莫天悚閃身擋在她身前,急道:“別急著走啊。我們到外麵去坐坐,我有很多話想說。”

細君公主低頭道:“你擋在我前麵,我怎麽出去和你說?”

莫天悚尷尬地讓開路,搶先去打開房門。出來正好看見向山和淩辰走進來,忙過去先看向山氣色,比剛才還要好一些,才放下心來,吩咐道:“阿山,把藥拿到廚房去煎。淩辰,你立刻派人在這周圍查一個老頭和一個帶著鬥笠穿黑衣服的女人。”把那老頭和女人的樣子仔細形容一番。等淩辰和向山都離開以後,莫天悚回頭叫道:“二姐,我們……”愕然看見後麵空空如也,細君公主早回去了。

莫天悚猶豫片刻,還是沒敢闖到後院去。自己回房間去洗手換衣服。剛剛收拾好,向山在外麵敲門道:“三少爺,藥已經在煎了。田慧有信來,八風先生和婁先生已經出來,正在醉雨園等著你,另外,林姑娘也在。”

莫天悚開門遲疑道:“可是邵璞正危險,我走不開。阿山,你叫淩辰派個人跑一趟,幫我把幽煌劍取來,再幫我向林姑娘道個歉,說我改天去無錫拜訪她。”

淩辰走過來道:“林姑娘肯定是來給你看病的,怠慢了不好。外麵的事情我都安排妥當,我反正得在這裏看著公主,治傷我也懂一些,邵璞我來盯著。你放心地回去吧!挾翼我已經幫你牽到門口。”

莫天悚道:“那好,我自己回去一趟。阿山受傷了,你也照顧他一點。”出門便叫道:“挾翼,今天我們可得動作快一點。”卻見挾翼不像平時那樣挨過來和他親熱,反而朝後退去。莫天悚追過去,皺眉道:“挾翼,你怎麽了,可別在這時候和我鬧別扭。”可是挾翼還在朝後退。

莫天悚正奇怪,忽然又聽見鄧秀玉道:“三少爺,你的馬是在躲我!”莫天悚大怒道:“老妖精,你躲在什麽地方?快出來!”

鄧秀玉道:“我在你的衣服後擺上,出來你可別一腳踩死我!”

莫天悚一呆,看見一隻毛茸茸的,僅僅隻有銅錢大小的蜘蛛爬出來。樣子和他以前見過的絨花姑娘一樣,可是個體小不少。莫天悚吃驚地叫道:“鄧峒主,你怎麽變成這樣了?難怪我們怎麽找也找不著你。我急得很,我們邊走邊說。”彎腰拿起蜘蛛,對挾翼招手道,“別怕,它不敢傷害你。”挾翼這才過來。

莫天悚上馬,讓挾翼自己朝揚州跑,把毛蜘蛛舉到眼前,笑道:“鄧峒主,你這樣子可真醜!看來是山窮水盡了。說說,究竟是怎麽回事,不然我不救你!”

鄧秀玉恨恨地道:“我也是一念之差,不該聽羅天的話讓麻老大去暗算你。現在我功力盡失,無論如何也活不了幾天,隻想讓三少爺幫我報仇。”

莫天悚冷哼道:“羅天找著你不一劍殺了你才怪,會讓你做事嗎?你又怎麽可能去幫羅天做事?到如此地步你還不知悔改,還想借刀殺人!告訴你,你若是老老實實便罷,不然我就把你送回剛才那個老妖怪手裏去。要是我沒有猜錯的話,她就是幾十年前在這裏作怪的吸血鬼,一個會飛頭降的降頭師,對不對?”

鄧秀玉這下老實不少,道:“不錯。她叫章柘,揚州人,幼時被叔父拐騙到滿刺加,賣給當地的一個降頭師做奴隸,結果反而讓她學會的降頭術,遠渡重洋回來找叔父報仇。章柘的叔父武功很高,財雄勢大,報仇很不容易。章柘隻好躲在烏鎮外麵冒險練習飛頭降。不想本地道術高超,她仇沒有報成,自己反而被人當成妖怪遭受追殺。逃跑的時候巧遇當時還是小姑娘來這裏遊玩的蜀王妃,跟隨蜀王妃去了京城,又結識當時是皇後的太後。在太後的幫助下,章柘終於報仇成功,殺死她叔父。”

莫天悚愕然道:“胡說!太後是什麽身份,怎麽可能幫一個邪門的江湖術士?”

鄧秀玉道:“這些事情和我無關,我為何要騙你?隻是章柘進京以後我就沒再跟著她,原因我不清楚,隻是聽說章柘曾經幫了太後一個大忙,因此太後也幫她一回。”

莫天悚問:“那你和章柘又是什麽關係?”

鄧秀玉道:“在降頭術中有一種五毒降,是利用蛇、蜈蚣、蠍子、蜘蛛和蟾蜍的毒性煉製毒藥。我本來在山裏修煉,被尋找五毒的章柘找到,不得不跟了她一段時間。一般的降頭師是不會武功的,但章柘從小習武,等閑之輩根本就不是她的對手。”

莫天悚問:“剛才就救走章柘的是什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