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無見到莫天悚,第一句話就是:“三少爺,出了什麽大事?你怎麽這時候來昆明?”

莫天悚指指旁邊的椅子,示意南無坐下,緩緩道:“我也正想問你這個問題,昆明出了什麽大事?為何知府無緣無故地會疏遠我們?你上次去榴園是不是瞞著我這件事情沒有說?”

南無愕然道:“你怎麽知道的?你還在昆明的時候,田慧就發現官府時不時地愛來找我們的麻煩,但是還不算嚴重,她也沒有當回事,一心想著以和為貴,每次公差來都笑著敷衍過去。誰知道你走以後,知府身邊的王師爺突然過來,開口要一千兩銀子。田慧想著數目不大,給了他銀子,可是卻越想越不對勁。接著青雀他們就到了,我們才知道幽煌山莊也出事。我去榴園本想向你討個主意,看你已經有那麽多煩心事,就想回來自己解決。”

莫天悚皺眉問:“那你解決了沒有?”

南無搖搖頭,苦惱地道:“到現在我也沒想明白究竟是哪裏出了問題。白天王師爺又來了,硬說我們藥鋪中人參是用蘿卜做的,開口要一萬兩銀子的遮羞費。我看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沒有給。”

莫天悚沉吟片刻後道:“給他們!繞過王師爺,你立刻叫追日拿兩萬兩銀票和一把匕首去放在知府的枕頭下麵。等天一亮你就去見知府,直接問他想幹什麽。問出來以後給我送個信。”

南無點頭道:“好!我也覺得憋得慌,要不是你一再說不能得罪官府,我早就去問候知府大人了!” 邊說邊起身來到門口,吩咐守在門口的丫頭去叫追日。

莫天悚又問:“最近知府是不是對妓院賭坊管理得很緊?”

南無回來坐下,愕然道:“是的,你怎麽什麽都知道?那種地方一向多金,公差三天兩頭的去,每次去都不空手回來。很多人怕麻煩,也不敢去那樣的地方。搞得這兩個行業蕭條不少,可是不少喜歡去那裏的人精力太多沒地方發泄,昆明的治安反而比以前差勁很多,單身姑娘是不敢自己出門了。”

莫天悚失笑道:“那是知府該操心的事情,還輪不到我們來操心。我聽說闇沒接管了我九龍鎮上所有的生意,是不是?”

南無十分詫異地問:“闇沒的事情你從哪裏得來的消息?我都是白天才聽青雀說的。”

莫天悚疲憊地kao在椅子背上,緩緩問:“你不是說讓青雀帶著白鶴和黑鴉去收集金錢幫和西北聯盟的資料嗎?這麽快她們就回來了?”

南無道:“是青雀一個人回來的。她們剛剛知道闇沒還在九龍鎮。青雀覺得古怪,先回來告訴我。問我需不需要告訴你。我看她是想找機會去見你。三少爺,人不風流枉少年,她也不要你的承諾和名分,你就當是隨便玩玩,敷衍一下她不好嗎?”

莫天悚苦笑道:“我現在焦頭爛額,真的沒有這樣的心思。”

南無看莫天悚一眼,遲疑道:“其實我也知道,你在孤雲莊的時候就從來不碰女人,此刻連央宗都沒有要。隻是孤雲莊被毀,大家的情緒本來就很沮喪,好幾天了,你一直沒有在昆明lou麵。我讓他們去巴相,他們都有些怕你,誰也不肯去。青雀的情緒也影響到追日他們,我們在這裏的生意又很不順利。我們現在可以說是四麵楚歌,要是內部再不穩的話……”

莫天悚歎息道:“別說了!我一會兒還要趕回狼墨縣,現在去叫青雀過來吧。”

南無又看莫天悚一眼,低聲道:“看樣子你最近都沒有時間回昆明。我剛才已經讓人去叫追日,北冥和東流去中原了,不如幹脆把淩辰、春雷和田慧也叫來。你和他們隨便說說,也免得青雀纏著你。”

莫天悚點頭道:“也好。本來我看時間很不合適,不想打擾大家休息的。”一直南無吩咐完丫頭,又回來坐下,莫天悚才接著道,“我有一個很不好的直覺,我們從來也沒有得罪過昆明知府,他找我們的麻煩,根子不在我們這裏,而是在成都。既然青雀回來了,就讓她跑一趟成都。”

南無愕然道:“你是說蜀王那裏出問題了?不會吧,最近我們才給他一份厚禮。”

莫天悚苦笑道:“闇沒聯合外人做下那麽大的案子還能正大光明地待在九龍鎮,要說是沒有官府暗中支持,打死我,我也不相信。所以我們現在最重要的是弄清楚蜀王那裏出了什麽問題。其他我都不怕,就怕是龍王在後麵用力。”

南無心頭也是一緊,擔心地道:“不會吧?你不是已經給了他一刀嗎?”

莫天悚歎息道:“他是妖精,我那一刀對他的傷害不大。我也希望不是他在背後搗亂。”回頭看看門口還沒有動靜,振奮一下精神,低聲道,“我還想和你商量一個事情。你有沒有覺得我們的人手很不夠用?”

在奔襲無回寨的過程中,洪劍淩的人表現實在差勁。回來以後南無就對他們進行整頓,雖然成效很大,但南無還是覺得他們不堪大用,當即點頭道:“我也早有這感覺,隻是在外麵直接找的人怕不可kao。其實我倒是覺得從前龍王在孤雲莊的做法很好。”

莫天悚微笑道:“我也有這樣的想法。不過龍王的培養周期太長,而且訓練也太艱苦,一般人根本吃不消。頂尖的人才我們現在已經有不少,所以我打算物色一些看得過去的人,讓阿媽幫我稍微訓練一下。你覺得行不行?”

南無道:“當然行!要不要我幫你選人。”

莫天悚點頭笑道:“固所願耳,不敢請也!最好是你和追日、淩辰和春雷一起來辦此事。選一些你們中意的人。”

南無笑罵道:“去你的!都這時候了,還和我鬥心眼。放心,即便是你著力培養幾個比我們能幹的親信出來,我也不會胡亂猜忌的,認為你是在排擠我們。”

莫天悚莞爾道:“剛剛你才要我去敷衍青雀,這時候又這樣說。其實我知道你們個個文武全才,不用跟著我也能過得很好。”

南無指著莫天悚大笑道:“又撿好聽的說!你十歲的時候,第一次還是我帶你回的孤雲莊。你一撅屁股,我就知道你想拉什麽屎!拋開我現在真當你是兄弟不說,大家在一起彼此有照應,做熟也比做生好。”

莫天悚好笑,覺得很是溫暖,輕聲歎息道:“說也奇怪,雖然有一大堆煩心事,我現在還是真的感覺日子美好。家裏有阿媽,外麵有你,有事也能找人商量,不像以前在孤雲莊的時候,晝也防,夜也防,不敢相信任何一個人。現在我好像什麽難關都能闖過去。”

南無點頭,也輕歎道:“你不說我還不覺得,以前多少次出生入死我從來也沒有緊張過,這些日子卻一直很緊張。原來我是第一次有了家的感覺,還有一個很美好的未來,我很害怕失去這一切。”

正說著呢,追日等人一起過來。莫天悚笑笑,示意大家全部坐下,卻叫青雀來幫自己按摩肩頭,什麽安慰的話也沒有說,隻是分析一番目前的形勢,最後道:“生意上暫時遇見困難而已,等我們弄明白問題出在哪裏,一定能解決。所以我們這次能不能過關全kao青雀的本事。”

青雀見莫天悚當著所有人的麵和她也顯得很親密,又把她捧得那麽高,從前的氣幾乎全部消下去,嫣然笑道:“我明天就出發,保證查出來。”

莫天悚點頭道:“知道你一定行。其他人也要幫忙才行,知府那裏全kao你們幫我穩住,告訴他晉開我會幫他殺了。不管是用銀子還是用刀子,一定要想辦法讓他停止對妓院賭坊的行動,這樣我們這次在疊絲峒才可能成功。你們還有其他事情沒有?沒有的話,我也該走了。”

其他人都搖頭,出去各自忙碌。莫天悚起身剛要走,田慧拉著他道:“三少爺,我有事情想問問你。”

莫天悚對田慧很放心,既不用擔心她看上自己,也不用擔心她心裏有情緒,很輕鬆,又坐回去,很幹脆地道:“你說。我趕著走,簡短一些。”

田慧道:“這裏不比九龍鎮,每一種生意都能做得很大,不適合全麵開花。我覺得我們最好找一兩門生意專心地去做。”

莫天悚欣然道:“很好,看來你是真心喜歡做生意,不僅沒有被生意煩死,還肯用心去想怎麽發展!你覺得我們做那一門比較好?”

田慧沒好氣地啐道:“你幹什麽都要先試試別人,累不累啊!我告訴過你我想管生意這一攤。馬幫有萬俟盤盯著,不用多費心,可以保留;藥材本小利大,我們又都懂一些醫術,不算是門外漢,也可以保留;其他的我看就沒多大的意思了。”

莫天悚微微一笑道:“做生意最重要的是流通順暢,所以馬幫必須保留,明年開春我還準備擴大,除保留滇藏線以外,還會開辟一些新路線出來;我們到底是江湖人,難免受個傷什麽的,有自己的藥鋪方便一些,所以藥鋪也可以保留,還要盡量多網羅一些醫術高明的人來坐堂;其他的你說要丟掉我也不反對,那些本來也隻是我弄來給你們增加經驗的。隻是田慧,你有沒有覺得還有一種最賺錢的生意我們還沒有碰?”

田慧愕然道:“哪一種?隻是增加經驗,你就弄那麽多鋪子出來?花我很多心血,也花掉你很多銀子。”

莫天悚淡淡道:“銀子本來就是用來花的。其實我也不完全是為增加經驗,主要還是為讓這裏的人了解我們泰峰,掙一些名聲。你經營這兩個月,有沒有發現幾個特別機靈的人?”

田慧點頭道:“是有幾個能幹的人。三少爺,原來你早有通盤的計劃,那你到底打的是什麽算盤?你想幹哪一行?”

莫天悚笑道:“你沒有覺得除你以外,南無他們對生意的興趣始終不大,也不適合憋在生意上麵,所以我想物色一些生意上的好手出來給你幫忙,讓南無他們能拖身幹些別的事情。我最想做的當然是開錢莊放印子錢,最是適合我們,可惜二少爺一定反對,所以我準備找一個他不會太反對的典當來做。典當這一行利潤大風險也大,不僅僅需要良好的信用,還需要很多好的朝奉,不然很容易被人騙。你有沒有發現,做生意有一個熟手幫忙就能輕鬆很多,就像是我們用萬俟盤管馬幫那樣。典當我想長久地做下去,所以一定先就要找出一個合適的人來管理,可惜我一直留意也沒有找著。你今後可以幫我留意一下。這次我們不從鋪子入手,而是要從有經驗的朝奉入手。”

田慧愕然道:“怎麽這麽巧,最近萬俟盤剛剛買了一個老朝奉的女兒做丫頭。”

莫天悚一下子來了精神,感興趣地道:“真的嗎?朝奉的收入很不錯,怎麽會賣女兒?你找機會問問萬俟盤。”

莫天悚盡最大的努力一路狂奔,回到狼墨的時候也不早了,挾翼累得渾身是汗,文玉卿已經在莫桃的陪同下去了疊絲峒,隻有央宗一個人騎在一匹馬上,留在狼墨的縣城外等莫天悚。本來是想說說他的,看他趕一夜的路已經很累了,忍著沒有出聲。倒是莫天悚一見央宗就先道歉:“對不起,等我們回到榴園,我再陪你去看星星。”

央宗道:“別說那些了,老夫人和二少爺一早就走了。你還有沒有精神?趕快換一匹馬我們去疊絲峒吧。”

莫天悚遲疑道:“那有沒有人問起我的去向?”

央宗嫣然一笑道:“這就是你帶我出來的好處了。二少爺說我們兩個一起出去了!”

莫天悚失笑,縱身跳到央宗的身後,伸手抱住她道:“我們和騎一匹馬吧!我還真的累了,kao你身上打個盹可不可以?一會兒有危險,你可得保護我。”

央宗莞爾道:“你是不是真的想睡覺,那你坐我前麵來。”

莫天悚搖頭道:“哪有男人坐女人前麵的?我再累,也得裝裝樣子。”央宗啐道:“不管什麽時候你都有那麽多說道。”控製馬不緊不慢地朝疊絲峒走去。莫天悚也是想趁這段路途恢複一下精神,並不說央宗,回頭對挾翼道:“你自己找地方休息。”

莫天悚最近很長時間沒有陪過挾翼,挾翼顯得很不情願,一直跟在莫天悚身邊不肯離開。莫天悚當挾翼是寶貝,也很喜歡挾翼跟著,和央宗說兩句話,便一定要和挾翼也說上兩句話。走不遠央宗便衝挾翼瞪眼道:“喂,好容易天悚陪陪我,你還跟我搶?”

挾翼不服氣地衝著央宗就是一個響鼻,還對央宗直齜牙。央宗更是生氣,一路上都在和挾翼鬥氣,也不怎麽纏著莫天悚說話了。莫天悚實在覺得好笑,一個人在後麵抿嘴偷著樂,時不時地對挾翼豎豎大拇指。挾翼很是興奮,速度慢下來後精神也恢複不少,對付央宗的花樣也更是多。

快到疊絲峒的時候,前麵忽然傳來打鬥聲。央宗加快馬速趕過去一看,竟然是格茸在和何亦男打架,旁邊還站著不少看熱鬧的苗人,人人都是盛裝打扮,頭頂帶著一個大大的銀質牛角。央宗愕然大叫道:“住手!格茸,你怎麽可以對何小姐如此無禮?”格茸收手停下,並不辯解。

莫天悚從央宗後背探出頭來,一邊打量何亦男一邊低聲問央宗:“她就是何知縣的千金?”央宗點點頭。

何亦男也在打量莫天悚,冷笑道:“龍生九子,子子不同。三少爺,到了,可以下馬了!好好的放著一匹馬空著,要兩個人騎一匹馬!”晉開對莫天悚的去向極為懷疑,所以派人出來查看。何亦男則是被莫桃勾起一絲對莫天悚的好奇,也跟出來。莫桃怕他們識破莫天悚的行藏,授意格茸去找何亦男打架,吸引大家的注意力,也給莫天悚和央宗提個醒。何亦男隻道是格茸當真像莫桃說的那樣跑來幫央宗的忙,沒見著莫天悚就對他憋著一肚子的氣,見他和央宗如此親密地一起出現,忍不住嘲諷幾句,逗得周圍的人都笑起來。

莫天悚多少有些尷尬地跳下馬背,對何亦男抱拳。可是還沒等他開口,央宗也跳下馬背,瞪眼道:“我們就樂意騎一匹馬!關你什麽事情?”

何亦男冷哼一聲,掉頭走了。不過立刻有苗人過來殷勤地招呼莫天悚和央宗,領著他們進入疊絲峒。

疊絲峒山清水秀,最大的景觀卻是肆無忌憚滿地亂爬的絨花姑娘大蜘蛛。不過這裏蜘蛛和人和諧共處,沒有任何一個人害怕蜘蛛,蜘蛛也不攻擊人類。

祭鼓節是苗人最盛大的節日,**是祭奠祖宗的“鼓社祭”,除祭近世幾代祖先外還祭始祖薑內(即蚩尤)和蝴蝶媽媽(蚩尤母親)。一次祭四年,第一年迎龍起鼓(祖靈在鼓裏),推薦鼓主,製造木鼓。第二年醒鼓,把薑內接到寨中,祭鼓,鬥牛。第三年迎選祭牛(巫師去選祭牛,很講究毛旋、牛角和眼睛),製鼓,殺牛祭祖,出嫁的姑娘也要宰牛羊來祭。第四年,殺豬祭祖。鼓社祭儀式繁多,儀典盛大,耗資驚人,即使家境貧寒,也要千方百計籌措。因為牛與祖先同在,同生存,共命運。

疊絲峒裏麵的鼓社祭正在**,人們圍在一塊空地的邊上,氣憤莊嚴而肅穆,看著中間的苗人巫師領著苗人圍著著一根直徑約一市尺,長約五、六尺的樹幹挖空,在兩端蒙上牛皮製成的木鼓在跳“直質努”,既木鼓舞。鄧秀玉也在其中,沒空來招呼莫天悚。

周圍全是看熱鬧的客人。晉開一見莫天悚就要過來,文玉卿立刻上前去纏住他說閑話。周圍的人莫天悚大部分都不認識,隻是和知縣何逸禹打了個招呼。有何亦男陪在何逸禹身邊,何逸禹也沒空來多理會莫天悚,莫天悚正好樂得清淨,和莫桃擠到一邊的角落中,低聲交換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