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玉卿點點頭,拉著著莫天悚的手輕聲道:“這要從很多年前說起了。我剛才告訴你,沛清一直想讓他阿爸接受我,他們總吵架。有一天,他們又吵起來,他阿爸就說,我管不了你了,你也長大了,該是我離開榴園的時候了。

“第二天沛清的阿爸就走了。沛清沒有讓他阿爸承認我始終不甘心,在家裏等一年,他阿爸也沒有回來,於是沛清決定出門去找他,一定要讓他同意我們的婚事。

“文家有一個傳統,出門前一定要去拜祭祠堂畫上的那顆樹。沛清決定出遠門,於是也去拜祭那棵樹。他是早上去的,一直等到天黑才回來,回來以後就要了我。當時我很吃驚,不明白發生什麽事情,因為沛清一直堅持不收房,要給我一個婚禮。現在我明白了,他就是遇見蕊須夫人這妖精。

“女人當然很想有一個明媒正娶的婚禮。可是我知道我和沛清差那麽遠,所以我從來不反對沛清的任何決定。而沛清也對我很好。我們在一起開開心心地生活了半年之後,我懷上遠山。

“我非常高興,但是沛清卻一點也不高興。他說,他必須到一個很遠很遠的高山去,不管孩子是男是女,都叫他遠山。是遠山帶走他的阿爸,也帶走我孩子的阿爸。我聽後很不明白,也很害怕,一個勁地求沛清不要走。沛清怎麽也不肯答應我。

“沛清對我說,他要走了,我們母子的生活今後就沒有人照料,讓我選一個喜歡的人嫁過去,找一個男人來代替他。

“天悚,我聽到這句話的感覺大概就和你剛剛知道自己的身世差不多。可是無論我怎麽求沛清,沛清都不肯改變他的決定。我說多了以後,他幹脆離開榴園,一個人去到榕樹的樹洞中去住。我想那樣的地方怎麽可以住人呢,在家裏想了好幾天,還是不顧文家不準女人去黑龍潭的禁令,也追去黑龍潭。

“我看見沛清正在和一個男人打架,旁邊還站著一個妖豔的女人。那女人就是蕊須夫人。”

莫天悚一直沒有cha話,這時候卻忍不住cha言問:“那男人是誰?是不是一個道士?”

文玉卿愕然搖頭道:“你怎麽會想到是一個道士?難道你以為是中乙?不是他,那男人是蕊須夫人的夫君龍血真君。你知道他們打什麽嗎?龍血真君說沛清勾引蕊須夫人,他們在爭女人!

“我終於明白沛清為何會要我嫁人了,原來他已經另有新歡!我一直不明白蕊須憑什麽能迷惑沛清的心,直到今天我才知道,她是一個真正的妖精。沛清以前從來也不正眼看其他女人一眼,可是他後來又被飛翼宮的妖精迷惑住,離開飛翼宮也不肯回巴相。天悚,這是教訓,你今後千萬別相信任何妖精的話。梅姑娘再美,她也是騙你的!”

莫天悚忍不住道:“阿媽,翩然絕對不會騙我。蕊須夫人看起來也很正派,不會和爹有什麽,那多半是他們合起來演戲騙你的。”

文玉卿搖頭歎息道:“你也被妖精迷惑住了。他們不是演戲。那時候我非常相信沛清,看到那一幕也以為他們是在演戲,不然他們早不打架晚不打架,為何會在我去的時候打架。可是我回家以後還是很生氣。沛清不是想我嫁人嗎,我就嫁給他看,省得他在我麵前演戲。於是我把巴相最下賤的一個無賴找來榴園,當夜就嫁給他。這人就是狄豐。”

莫天悚一呆道:“阿媽,你怎麽可以這樣做?”

文玉卿歎息道:“我知道我的脾氣一直不好,心頭一生氣,做事就過分。我嫁給狄豐以後沒有讓狄豐碰我一下,又去了黑龍潭。我竟然又看見沛清在和龍血真君打架。這次我沒有看見蕊須夫人,那時候沛清不是龍血真君的對手,被龍血真君打得吐血。我很心疼,忍不住衝過去叫道,沛清,我已經聽你的話嫁人了,你跟我回去吧。

“誰知道沛清一下子推開我,對我說他已經厭煩我,叫我不要再來找他。我不相信沛清會對我說出這樣的話,一激動,差點小產。沛清大概心軟了,命令阿壽送我回家。忘了告訴你,我弟弟文壽也就是你的崔管家,一直跟在沛清身邊,連沛清去蕊須夫人那裏的時候也不例外,知道沛清所有的事情。

“回家以後我不甘心,就追著阿壽問他沛清和蕊須夫人到底是怎麽回事。那答案不提也罷。可是那時候我還不相信,一心以為是阿壽是幫著沛清騙我的,一心盼著沛清能回家。唉!女人很多時候真是很傻!

“那時候我天天數著日子過。那天正好是沛清去黑龍潭一個月,沛清終於帶著阿壽回到榴園。天悚,你可以想見我有多麽高興。沛清見我嫁的是狄豐無法忍受,當夜就讓阿壽去殺了狄豐。可憐狄豐進榴園後就覺得是天上掉下餡餅,一直循規蹈矩想改過自新。盡管我不理他,還是對我千依百順,最後竟然落得如此下場。

“唉!天悚,我真的覺得對不起狄家的人。後來狄關來找我,我看他還能幹,就把榴園交給他管理。一晃,他也在榴園住了二十多年,管家也管了有十幾年的時間。隻是他到底也是無賴出身,我說過他不知道多少次,他從前的壞習慣總是改不掉,最後栽在賭上麵。”

莫天悚道:“那我回去以後再好好想想,看怎麽能不讓別人說閑話,又能免去狄總管的處罰。”

文玉卿搖頭道:“不用,天悚,沒有規矩不成方圓。這次也是狄總管自己先做得不對。我因為自己是下人出身,一直對榴園的下人管得很鬆,搞得榴園現在是沒有什麽規矩可言。你整頓一下也是應該的。”

莫天悚笑一笑道:“阿媽又想我來作惡人。其實幽煌山莊的規矩也不嚴,比如說大哥來了以後就一直和我住一個院子,弄得紅葉對他想入非非的。其他那些真正的大戶人家絕對不可能讓小廝和丫鬟同住。不過也幸好如此,不然我要是真拿大哥當個小廝來用,阿媽也該恨我了!”

文玉卿本來很激動,被莫天悚一岔,平靜不少,莞爾道:“不管我說什麽,你都有話接著。”

莫天悚失笑,又問:“那後來呢?”

文玉卿的語氣平淡很多,道:“阿壽殺死狄豐以後,沛清在表麵是又和我和好如初,但是我還是發現他經常愣神,一個人對著黑龍潭的方向發呆。那時候我才開始懷疑他真的是和蕊須夫人有私,但是我不敢問他,我很怕證實。

“這樣一直到遠山滿月。那天沛清很高興,喝了不少酒。一個勁地說隻有我才是真的對他好。我開始聽不明白,後來沛清有些醉了,我才知道,他是被蕊須夫人趕回來的。起因是龍血真君再也無法忍受蕊須夫人和沛清在一起,自己一個人獨自離開了黑龍潭。

“這對我是一個巨大的打擊,我做了一件我這輩子最後悔的事情,我跑去追問阿壽。結果被沛清發現。沛清說我不相信他,要丟下我們母子離開巴相。我一直求他不要走,但是他還是走了。我又去求阿壽不要走,但是阿壽也走了。我氣瘋了,就對他們說,你們走了以後就永遠也不要回來。結果兩個人一起答應我,以後永遠也不回來。

“後來我知道沛清離開飛翼宮以後,曾追到幽煌山莊去。告訴他我當年說的是氣話,求他回來。可是他依然不肯回來,他說他沒有當那是氣話。

“天悚,阿媽的脾氣不好,一著急就會說一些氣話,但是你千萬可不要學我。有些氣話是很傷人的,說了以後一輩子都會後悔。”

莫天悚一呆道:“阿媽,我看爹不會因為一句氣話而不回巴相。我聽中乙提過一句,當初爹去九龍鎮是聽了他的意見。我想爹是沒辦法回來。”

文玉卿道:“對了,我還忘記對你提中乙那渾蛋東西!那家夥道貌岸然,其實最是陰險不過。你以後千萬別上他的當!”

莫天悚詫異地問:“中乙也和阿媽有仇?”

文玉卿道:“他最不是東西!當初沛清的阿爸一走,他就出現在巴相,很快和沛清成為好朋友,其實他隻是想借助沛清去接觸蕊須夫人。”

莫天悚道:“中乙有東西在蕊須夫人那裏,一直要不回來,大概是想爹幫他偷回來吧。不過我看他到不像是壞人,隻是他的徒弟羅天簡直壞透了。”

文玉卿冷哼道:“不是壞人也不是好人。朋友是什麽?是要互相幫忙的,不是用來互相利用的。我也聽阿壽提過文家的人去飛翼宮是為修煉的方法。我從來也沒有看見過一個修成神仙的人,所以不相信這樣的無稽之談,從幽煌山莊回來以後就想找蕊須夫人算賬。不是她,沛清何至於一定要去飛翼宮?不是她,沛清離開飛翼宮以後又何至於不肯回巴相?剛才你也證實說文家人去飛翼宮是為了修煉的方法。那麽我問你,修煉的方法隻有飛翼宮才有嗎?蕊須夫人能修成人形,她會不會修煉?她為什麽不把修煉之法告訴沛清?中乙自稱是什麽洞天福地出來的人,他又會不會修煉?他又為什麽不把這方法告訴沛清,非要讓沛清丟下我去飛翼宮?”

莫天悚莞爾道:“我知道了,阿媽,不管是誰,隻要是妨礙爹和你在一起,就是你的仇人。可是你也不讚成我和翩然在一起,也該算是我的仇人。”

說得文玉卿啼笑皆非,伸手就在莫天悚的頭上拍一下,怒道:“你也不是一個好東西!我看你不開心,把以前的醜事都說給你聽,你還取笑我!”

莫天悚撒嬌一樣躺倒在文玉卿膝蓋上,輕聲道:“有個媽的感覺真好!謝謝阿媽,我現在感覺好多了。”

文玉卿的眼眶又有些紅了,急忙笑一笑,輕輕撫摸莫天悚的臉頰,低聲道:“你就是嘴巴甜!對我來說是能有個兒子的感覺真好。遠山和桃子都和我不貼心,素秋又實在是不太懂事。天悚,你可千萬別有事啊!你的武功現在已經很好,別太計較是不是能練成九九功。我希望你每天都開開心心的。”

在後麵的行程中,莫天悚一直賴在文玉卿的馬車上沒有下車,車簾子也沒有xian起來。央宗不好去打擾他們,便顯得不大開心,時不時地拿**的坐騎出氣。

天黑的時候,他們到達狼墨縣。還沒有進縣城,張捕頭和韋捕頭就迎出來。聽到下人稟告的莫天悚終於下了馬車。央宗趁著兩個捕頭還沒有到,忍不住湊過去低聲嘟囔道:“沒見過一個男人這麽粘著媽的!”

莫天悚莞爾道:“幸好你還知道裏麵的那個是我阿媽,不然更不知道你會說什麽了!別生氣,晚上我陪你去看星星。”說完以後拉著央宗一起去應酬張捕頭和韋捕頭。

莫天悚對於能在此地見到這兩個人也是奇怪,問了幾句以後才知道莫桃和知縣何逸禹一起在城裏最大的酒樓定好位子給他們洗塵。莫桃做事情不講排場,也很少張揚,對官場上的人雖然不是敬而遠之,也不主動去巴結,莫天悚不免疑惑。回頭對文玉卿說了一聲,文玉卿向來不耐煩應酬官場的人,借口累了,要直接去客棧休息。張捕頭和韋捕頭竟然說已經在縣衙的後院安排好住處。

莫天悚更是疑惑,不大放心,本想先把文玉卿送到縣衙,進城以後莫桃也迎出來,說是沒關係,但他不要央宗跟著去赴宴。莫天悚和文玉卿、央宗分手,讓張捕頭和韋捕頭送文玉卿去縣衙,自己跟著莫桃朝酒樓走,路上問起莫桃是怎麽回事。

莫桃低聲道:“晉開在疊絲峒。鄧秀玉有一種很討厭的毒藥叫做散血丹,我覺得在疊絲峒談對我們不利,下午去疊絲峒的時候就硬把晉開請來狼墨縣城。這個宴會喝好了就是和頭酒,喝不好就是鴻門宴。”簡單說了說大概的情況。

莫天悚像是不認識莫桃一樣打量他一眼,遲疑道:“你想和晉開和解?你不是最恨晉開那樣的人嗎?我早上才去找了雙銷幫的麻煩,真沒有想到雙銷幫居然是晉開弄出來的!”

莫桃道:“雙銷幫取銷魂銷金之意,聽名字就和從前的陶然會差不多。我去疊絲峒看了,疊絲峒裏麵大約有兩千多人,都對鄧秀玉很忠心,又有何知縣暗中支持,目前我們的力量還不足以和鄧秀玉硬碰。正好鄧秀玉想和解,我們不如趁機與他們和解,至於以後的事情看發展再決定。另外我覺得昆明知府不告訴我們晉開的下落很奇怪。按道理說,知府在不久前才得了我們那麽大一份厚禮,告訴我們晉開的下落又對他隻有好處,他沒理由瞞著我們。所以我想借晉開來試試知府。不過最後是不是要對付晉開你拿主意。”

莫天悚又是一愣,疑惑地道:“以前你不是最討厭這些別有目的的幕後交易嗎?你今天怎麽了?”

莫桃道:“天悚,晉開怕我私下出來和你商量,我是kao尿遁才出來的。我們別在路上耽擱,你的問題回去以後我再和你詳細說。你隻是說你想不想對付晉開即可,我一會兒好配合你。”

莫天悚沉吟道:“無論如何我們不能得罪知府,知府不拿住晉開對百姓也交代不過去,但是我們也不能讓知府以為我們好欺負,可以讓他隨便用。我看我們殺掉晉開,讓張捕頭和韋捕頭帶顆頭回去。至於鄧秀玉,目前我們樹敵太多,能和解我也讚成和解。”

莫桃愕然道:“可是鄧秀玉目前和晉開是一夥兒的。我看鄧秀玉也是借晉開試探我們的,殺晉開必然更加得罪鄧秀玉,不可能再和解。”

莫天悚搖頭道:“鄧秀玉是萬不得已才想到和我們和解,也不是真的想和我們和解。這妖精看來是個利益至上的東西,她想和我們和解最大的原因不是因為怕了我們,而是在於我們和昆明知府的關係。既然知府已經知道雙銷幫是晉開在作怪,還不讓公差三天兩頭去他們那裏?鄧秀玉在雲南的生意是不可能再好好做下去的,所以才想到要和解。她和晉開不久前還是冤家對頭,我們殺掉晉開也不見得她就會和我們翻臉。晉開必須殺,既是殺給知府看,也是殺給鄧秀玉看。”說著遲疑一下,又改變主意道,“我看還是明天再說。今夜先敷衍他們一下。”

莫桃皺眉道:“我好不容易才逼著晉開離開疊絲峒……算了,我還是聽你的,就先敷衍一下他們。”

莫天悚急忙道:“不是!桃子,我也是越想知府的態度就越奇怪。想一會兒跑一趟昆明,找南無問一問再決定晉開的事情。”

莫桃吃驚地道:“這裏離昆明五百裏,你一來一回得花多少時間?”

莫天悚道:“一會兒我lou個麵,吃點東西就走。有挾翼幫忙,明早我應該就能回來。這裏你先應付著,一定等我回來再決定。”

莫桃遲疑道:“要不你坐鎮,讓我替你跑一趟昆明?”

莫天悚怕南無不肯對莫桃說實話,也怕消息傳來傳去出錯,搖頭道:“不用,明天我們可能全要kao你的花雨刀法才能拖身,你今夜好好休息。”

莫桃笑一笑道:“隨便你。”

莫天悚又覺得莫桃有些古怪,正想問問清楚,晉開在鐵勝的陪同下從酒樓中出來,大聲笑道:“二少爺,我就猜到你是私下出來找三少爺的。你們兩兄弟商量好沒有?”

莫天悚迎上去,親熱地摟住晉開,笑道:“桃子是怕我得罪好朋友,先來給我打個招呼。”

莫天悚坐下後不久就發現晉開有意無意地總提他們和昆明知府的關係密切,一提何逸禹就不大高興,走的時候便特意叮囑莫桃一定不能得罪何逸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