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無低聲道:“青雀說沒有找著一個幽煌山莊的人,不過我知道崔管家和蕭八風都非常人,一定沒事。……”話還沒有說完,莫素秋跑出來,叫道,“南無,你來了!”

莫天悚見央宗和狄遠山也跟出來,知道院子中是說話的地方,道:“央宗,你帶素秋去老夫人那裏;狄總管,你立刻叫人去把二少爺請回來,告訴他回來以後立刻到書房來找我;大哥,我們一起去書房;南無,我們進去再說。”

狄關答應一聲,一溜小跑出門去安排。央宗擔心地道:“天悚,你飯還沒有吃完呢!”莫素秋衝到南無身邊,一把抓住南無的手,大怒道:“三少爺,你管不著我,我就要和南無在一起!”南無看莫天悚一眼,輕輕掙拖莫素秋的手,低聲道:“小姐,別這樣。少爺說得對,我比你大很多歲,不適合你。”

莫天悚皺眉,低聲叫道:“央宗!”央宗急忙上前來硬拉著莫素秋朝院子外麵走。莫素秋很不甘心,一路掙紮,指著莫天悚大哭道:“你根本就不是我親哥哥!你看我中毒也不給我解毒!你沒有權力管我!”

這原本是莫天悚心中恨事,他開始不肯承認自己不是莫少疏的兒子而不願意認莫素秋作妹妹,但心裏依然清楚明白莫素秋就是他的妹妹,後來事情漸漸淡下去,他依然一直不認妹妹卻就是因為九幽之毒。他開始也以為這次來巴相能給莫素秋永遠解毒的,沒想到弄得自己一身是傷,解藥也沒有了,卻依然無法給莫素秋解毒。心情原本就極其惡劣的莫天悚沒辦法承受莫素秋的指責,頭上傳來一陣劇痛,被左頓費力壓服的頭疼病又犯了,又疼得他一頭冷汗。好在不知道是左頓的原因還是他最近一直念那八個字的原因,他這次的疼痛比起以往要輕不少,他還能忍受。

不過狄遠山還是覺察出他不太對勁,關切地道:“天悚,要記得你不能生氣,可千萬別把小姐的話放在心上,你知道她一直又任性又不懂事!”

莫天悚點點頭,自己知道自己的事,他目前的狀況絕對不可能再去聽南無的壞消息,努力笑一笑道:“大哥,我想回房去休息一下,你先陪南無去書房坐坐。把飯吃了,等桃子回來我們再一起聽南無說。”

南無也覺察出莫天悚臉色慘白,一頭冷汗,遲疑道:“少爺,你該不是犯病了?”狄遠山大驚,看莫天悚不出聲,知道南無說得不錯,變色道:“天悚,你聽我說,左頓說你假如這一年中還會犯病,就想想他送你的那副對聯,見了便做,做了便放下,了了有何不了;慧生於覺,覺生於自在,生生還是無生。你別那麽激動,心情平靜下來頭就不疼了。”

莫天悚再笑一笑,低聲道:“別擔心,這次比以前輕很多,你們讓我去休息一下就過去了。”丟下南無和狄遠山踉蹌著回到房間裏。正要回手關上房門,紅葉拿著一本樂譜,抱著一把古琴追過來道:“少爺,前天梅姑娘教會我一首曲子。我彈給你聽好不好?”

莫天悚一呆,點頭道:“那你進來吧!”

紅葉進門把古琴放下,先焚一爐清香,對莫天悚道:“梅姑娘說這首曲子要邊調息邊聽。”

莫天悚又是一呆,激動地道:“原來她把那首清心咒教會你。她是不是打算以後永遠也不見我了?”心裏一激動,頭就更疼了,感覺搖搖欲墜,忙伸手抓住旁邊的椅子。

紅葉扶著莫天悚去蒲團上坐下,輕聲道:“少爺,梅姑娘是不是再不肯見你我不知道,我隻知道你若是總犯病,就什麽事情也作不好。”

莫天悚愕然看著紅葉,皺眉問:“是翩然教你說的嗎?”紅葉不答,輕聲道:“少爺,你別辜負梅姑娘的曲子。”放開莫天悚去琴桌後坐下,打開樂譜,伸指彈奏。

紅葉還是多年前在孤雲莊學過彈琴,跟莫天悚以後就很少碰古琴,又是第一次照譜彈奏,生澀得很,彈得並不好,僅僅有個意思而已。隻是莫天悚聽曲調十分熟悉,果然就是梅翩然上次在蝴蝶泉邊用來給他治病的那首清心咒,黯然神傷,愣了好一陣子,才在心裏默念“浩浩天地,正氣長存。”開始調息。

這辦法雖然沒有左頓的摸頂立竿見影,但也十分管用。莫天悚一遍心法練完,頭疼便已經過去。就隻是他的心情還更是不平靜了,看見紅葉眼眶紅紅的,又停下來疑惑地問:“紅葉,你怎麽了?”

紅葉搖搖頭,低頭惆悵地道:“沒什麽。我隻是被梅姑娘感動了。她對你真好。”莫天悚不覺也是惆悵,輕聲道:“是啊,她對我真好。你先出去,讓我一個人待一會兒。”

紅葉出去以後,莫天悚獨自坐了很久才成功地把心情平複下來,想起南無還在外麵等著,他不能總是一個人躲在屋子裏,開門出來。南無和狄遠山還有上官真真都迎上來關切地看著他,忙笑一笑道:“我沒事了!我們去書房裏麵說。二少爺呢?”

上官真真遲疑一下,緩緩道:“你別激動。他中了石蘭的心蠱。我們商量過,怕他激動,決定先不告訴他幽煌山莊的事情。現在穀大哥正陪著他呢。”

莫天悚停下腳步,疑惑地問:“心蠱是什麽?”狄遠山苦笑道:“天悚,你忘了,我曾經告訴過你的。”莫天悚好容易才平靜下來的情緒又激動起來,眼前又是一黑,腳下一個踉蹌,忙伸手抓住狄遠山,急道:“就是你說那種能讓人渾身癱瘓的蠱?”

狄遠山點點頭,扶著莫天悚,擔憂地道:“天悚,你千萬要冷靜一些。這時候你要是再出事,我們可真是沒抓拿了。”

莫天悚深深吸一口氣,勉強鎮靜下來,擺手道:“我沒事!沒事!走,我們去書房。”走兩步,又回頭大聲叫道,“紅葉,你去幫我把飯熱一碗,送到書房來。紫堇,叫你阿爸派人去林姑娘那裏看看情況,看清楚以後立刻來告訴我。”

一直憂心忡忡地南無鬆一口長氣,緩緩道:“少爺,總算是我沒有看錯你。你放心,今後我再也不見素秋小姐。”

說得莫天悚反而有些過意不去,忙道:“我沒有不要你見她。”南無道:“少爺,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總之你知道我沒有對你不滿意就行。”莫天悚點點頭,心裏並不是很放心。

在書房坐下後,南無道:“剛才我已經把大致的情況告訴大少爺和大少夫人了。簡單的說,幽煌山莊和孤雲莊這次是全軍覆沒。此事不知道和龍王有沒有關係,是闇沒聯合金錢幫的銳金隊,以及以昆侖派的霍達昌為首的西北聯盟幹的。西北聯盟中叫得上字號的有朵甘都司(青海)的峨勒堡,陝西的華山派、劉家堡,山西的恒山派、戚家莊,河南的龍門幫、紅崖會的人。這其中有四家是當初擁有假幽煌劍的人,此外就是一些趁火打劫根本就算不上明堂的小混混幫派。”

經過剛才的一番折騰,莫天悚很是疲憊,頗覺心力交瘁,又氣又詫異道:“闇沒不喜歡我們幽煌山莊也就罷了,他怎麽會毀掉孤雲莊?”

南無搖頭歎息道:“這個我就不得而知了!你離開九龍鎮後不久,龍王也獨自離開九龍鎮,沒有告任何人他的去向。青雀回去不久就察覺霍達昌的人和銳金隊的人在九龍鎮附近出沒。隻是其中除金錢幫和昆侖派以外,其他的人實力都很我們相距甚遠,青雀沒太在意,隻是循例告訴了闇沒。闇沒說他們是來找幽煌山莊的,叫青雀別管閑事。

“青雀那時候正好對你有氣,於是當真沒有管閑事,僅僅是在閑聊的時候和日月星辰和春夏秋冬提起過。日月星辰和春夏秋冬覺得事關重大,認為他們不能不管幽煌山莊,幾個人爭吵一番以後,決定去救幽煌山莊。可是他們剛剛要行動的時候,才驚覺他們幾個都中毒了,而找遍整個孤雲莊也沒有看見闇沒,他們才知道大事不妙,一切都是闇沒在搗鬼。

“這時候大家才慌了,各自逃命。又被金錢幫和西北聯盟堵住。惡戰之後隻有青雀、追日、淩辰和春雷逃出來,幾乎可以說是全軍覆沒。據說幽煌山莊和孤雲莊的大火一直燒了一天一夜才熄滅。莊子中的丫鬟仆傭一個也沒有出來。還有孤雲莊那些受訓的小孩子,也是一個也沒有出來。我們從來在別人眼裏都算不得好人,可是我們也做不出這種事情來。”

莫天悚心情沉重地問:“這樣說來,幽煌山莊一個人也沒有逃出來?”南無一陣沉默。莫天悚歎息一聲,又問:“那追日他們離開九龍鎮以後,金錢幫和西北聯盟還接著追擊沒有?”

南無道:“他們還追了一截。不過隻要是沒有內鬼,在大山裏他們怎麽會堵得住我們十八魅影?沒多久追日就把他們甩掉了。後來他們可能是知難而退,都回去了。三少爺,這口氣我是咽不下去的。”

莫天悚覺得知難而退不大有可能,撤退多半是另有隱情,然而這總是一件好事,給了他喘息的時間,冷然道:“放心,我也咽不下去。不過現在他們的士氣正盛,又聚集了各方麵的力量,我們和他們硬碰會很吃虧。我們先等一段時間,等事情淡下來,他們也分散開來,再來各個擊破!”

南無點點頭,森然道:“我也是這樣想的。我已經讓青雀帶著白鶴和黑鴉盡力去收集他們的情報。我早晚要他們明白,惹上我們十八魅影的後果!”

紫堇在外麵敲門:“三少爺,飯熱好了!”狄遠山出去開門,心裏一堆煩心事,沒注意到送飯的不是莫天悚吩咐的紅葉,換成紫堇,直接把飯菜端進來,放在書桌上。莫天悚黑螞蟥的毒還沒有解,一上午都想吃東西,此刻看著飯菜卻沒有一點胃口,但知道不吃不行,端起碗道:“真娘,該你說說二少爺和石蘭的事情了。”

上官真真說完情況後道:“二少爺的脾氣你們都清楚,要他不生氣簡直比登天還難。就是走路走得慢一些,他都是一肚子的火,回來以後雙腳都麻痹了,走路也一瘸一拐的。穀大哥說天一功非常神奇,既然能解開黑螞蟥和黑龍潭水毒,說不定也能解心蠱的毒,勸他練功。我告訴他這種蠱全身都癱瘓以後是沒辦法解的,他信以為真,被嚇住了,沒有繼續發火,現在正在練功。”

莫天悚生起一線希望,問:“天一功真能解心蠱嗎?”上官真真搖頭道:“心蠱極為神奇,其中牽扯到蚩尤神力,天一功應該解不開。”

莫天悚一下子想到幽煌劍牽扯到的誇父和炎帝,愕然道:“什麽蚩尤神力?”

上官真真苦笑道:“三少爺不知道嗎?苗人自稱是蚩尤統領的‘九黎’部落後裔。當初‘蚩尤作亂不用帝命。於是黃帝乃征諸侯與蚩尤戰於逐鹿之野,遂擒殺蚩尤。’苗人先祖且戰且逃,逃到各個地方。現在苗族的老人死了,還要把亡靈送到祖先發祥地(黃河北)與老祖宗蚩尤同在。傳說蚩尤氏耳鬢如劍戟,頭有角,與軒轅鬥,以角抵人,人不能向。所以苗人崇拜牛,現在還有不少苗族婦女著盛裝時,頭上要戴一個巨大的牛角形銀飾。蠱術又稱為巫蠱,蠱蟲乃是用巫術飼養的,其中含有蚩尤神力是很平常的時事情。”

莫天悚聽得搖頭,更是食不知味,十分勉強才吃完飯,見人人沮喪,打起精神,放下碗笑著道:“發生這些事也不是一點好處也沒有,至少我的黑螞蟥毒似乎解了,不再看什麽都想往嘴巴裏放。”

幾個人都沒有絲毫說笑的心情,但人人都勉強笑了一笑。上官真真道:“三少爺,我師傅一時半會兒是不可能來巴相的,看來隻有你去一趟桑波寨,找石蘭談一談。”

莫天悚疲憊地kao在椅子背上,點頭苦笑道:“我知道,隻是我不知道我有沒有體力走到桑波寨去。南無,你來的時候,青雀和追日他們說什麽沒有?你說他們中毒,毒解了沒有?”

南無搖搖頭道:“他們沒有說什麽。現在龍王不在,闇沒又暗算大家,他們除了來昆明也沒有其他地方可以去。不過三少爺可放心,闇沒下的毒並不嚴重,他們所有人又都懂一些粗淺的醫術,逃出來不久毒就自己解了。昆明方麵的情況三少爺也可以放心,我走的時候已經全部安排好了。”

莫天悚沉吟良久,隻覺得各個問題都很棘手,他一時也沒有好辦法,最後道:“大哥,外麵的鍋已經撤了,是不是桑波寨的解藥已經製好了?”

狄遠山點頭道:“是。一共有三瓶解藥。不過桃子出事,石蘭想得到解藥可得沒那麽輕鬆。”

莫天悚苦笑道:“我雖然沒有見著石蘭,但是從剛才真娘講述的情況看,石蘭似乎並不很在意我們的解藥,否則她不會斷然拒絕和真娘談條件。”

上官真真困惑地道:“要是桑波寨沒有人中毒,石蘭的態度不會轉變得那麽快,但是他們中毒了,她怎麽會不在意解藥?”

莫天悚長歎一聲道:“她完全可以不在意解藥的。因為我開始生氣是生氣,但並不想做得那麽絕,那種毒其實並不難解。巴相除我們以外,還有一個人能解此毒。”

上官真真忽然想起從前穀正中的話,失聲道:“三少爺,你懷疑林姑娘?”

莫天悚苦笑道:“我不是懷疑她,而是她的的確確能解毒,心腸又好得有些莫名其妙的,石蘭甚至不用求她,她隻要知道此事,就會主動去給他們解毒。羅天和程榮武不用說也會堅決支持她的。最要命的是,我們如果是在城市中,還可以命人去把藥鋪中所有解毒需要的草藥買空,但這裏周圍是大山,滿山遍野都是草藥。林姑娘熟悉藥性,隨便在山上走一走,就能得到她需要的草藥。”

南無一直還算鎮靜,此時也變色道:“難怪你剛才趕著想知道林冰雁的情況。這麽說現在隻有蠱苗威脅我們,而我們卻威脅不到他們。三少爺,要不要我帶人去把林冰雁給綁來?”

莫天悚搖搖頭,歎息道:“假如可行,這倒是一個辦法。可惜現在連桃子都打不過羅天,你根本就不可能去把林姑娘綁來。南無,你從昆明一路趕過來也很累了,先去休息一下。這些事情急也沒有用,讓我好好想一想再說。大哥,你幫南無安排一下。真娘,你陪我去看看二少爺。”

狄遠山和南無走後。上官真真看莫天悚的氣色實在是不怎麽好,坐著半天沒有動,擔心地道:“你的傷不要緊嗎?”

莫天悚搖搖頭道:“不要緊,是我有一個問題想單獨問問你,可又不知道該不該問你。”

上官真真急忙道:“你問。都這時候了,你還跟我客氣什麽。”

莫天悚疲憊地kao在椅子上,苦笑道:“不是客氣不客氣的問題。我始終不大明白,石蘭怎麽會不惜和她哥哥作對也會放你出來?這其中是不是牽扯到蠱術中一些不足為外人道的秘密?還有,你和小妖很熟悉,知不知道小妖和石成之間的糾纏?小妖手裏似乎有一個能威脅石波的秘密,但是她不肯公開,我不知道這個秘密是不是同樣能威脅石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