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翩然又氣又心疼,忙扶他坐起來,道:“別擔心,你大哥在蕊須夫人那裏,一定不會有事;曹橫怕我師傅,不敢對莊主下重手的,莊主也一定沒事。你稍微等我一會兒。”先拿出一顆藥丸喂在莫天悚的嘴巴中,然後才放開他跑到黑龍潭中把莫桃抱出來,放在莫天悚的身邊。

莫天悚顧不得自己的傷勢,先檢查莫桃,發現他不過是受了一點輕傷,一直昏迷的原因乃是昏睡穴被曹橫封住,懸著的心放下一大半。他現在也沒力氣給莫桃解穴,隻好任由莫桃繼續昏睡,又問:“大哥呢?那蕊須夫人究竟是什麽人?”

梅翩然拉過莫天悚的手給他包紮,蹙眉輕聲道:“你放心,蕊須夫人其實乃是文家的保護神,就是文家祠堂裏那幅畫上畫的老虎須修煉成精的,早年曾經受過文家先祖的大恩,會一心一意保護你大哥的。”

莫天悚一愣,又放心一些,看梅翩然一眼,想問問她師傅和蕊須夫人有什麽的關係,最後卻沒敢問出來,遲疑道:“那羅天又是什麽人?”

梅翩然放下莫天悚剛剛包紮好的手,又去幫他清理叮在他身上的黑螞蟥,不悅地道:“你知不知道你這次真把曹橫惹火了,他用的是天焰掌!若非有嬰鴞背心幫你擋一擋,你此刻早去見閻王了。我的那顆藥並不對症,還有黑龍潭的潭水是有毒的,黑螞蟥同樣是有毒的,我都不知道怎麽辦才好,你怎麽還不好好歇一歇,東問西問地操那麽多心幹什麽?”

莫天悚苦笑,歎息道:“翩然,別生氣,我不問還不行嗎?”

黑龍潭中黑螞蟥的數量的確不算很多,曹橫最先進入黑龍潭,他身上的黑螞蟥最多,莫桃其次,莫天悚身上僅僅叮了幾條而已,梅翩然身上則一條也沒有。梅翩然清理完莫天悚身上的黑螞蟥,又去清理莫桃身上的,一直清理完了也沒有給莫桃解穴,背對著莫天悚不出聲。

莫天悚甚是莫名其妙,伸手去拉拉梅翩然,遲疑著叫道:“翩然,我又怎麽惹你生氣了!我想見你難道也錯了嗎?”

梅翩然終於回頭看一眼莫天悚,又低下頭幽幽地道:“天悚,你不知道,我答應師傅絕對不現身出來見你,師傅才讓我跟著來巴相的。”

莫天悚一聽就火了,大怒道:“為什麽!我正好有事情想找你師傅,我去和她說!你師傅此刻在什麽地方?”

梅翩然搖搖頭道:“我也不知道現在師傅在哪裏。昨夜我發現曹橫來到巴相,帶著一摞符紙要紅葉監視你。我假扮成孟宮主把他嚇唬走。可是他卻沒有離開巴相,今天跟著你們來到黑龍潭。開始你看見的暗夜破其實是曹橫發出來的。羅天是曹橫救的,目的是把師傅引開好得到黑螞蟥。天悚,黑螞蟥真的是九幽之毒的解藥嗎?怎麽用?”

莫天悚沒有隱瞞地道:“用足夠數量的黑螞蟥吸出九幽之毒的毒血即可,隻是具體需要多少黑螞蟥我其實也不清楚。翩然,你……”話說一半,又沒說出口。

梅翩然看莫天悚一眼,低頭道:“你話說一半怎麽又不說了?你把這個重要的秘密告訴我,難道就不怕我日後不怕你的九幽之毒了?”

莫天悚苦笑道:“翩然,你怎麽這樣說?我從來也沒有想到會用九幽之毒來對付你!我想知道你為何想知道九幽之毒的解毒方法,但是我怕你又生氣,所以不敢問你。”

梅翩然再看莫天悚一眼,輕輕歎息一聲,岔開低聲道:“可能你剛才偷聽也聽到不少,羅天的師傅龍血真君是蕊須夫人的相公。他們夫妻二十多年前已經反目。龍血真君是龍血樹修煉成精。昨夜羅天拿給蕊須夫人的瓶子中裝的是龍血真君的內丹。蕊須夫人得到龍血真君的內丹就等於是把龍血真君控製在手心中,以後龍血真君不聽她的話也不行,所以蕊須夫人很高興。可是那內丹是被羅天做過手腳的,能散發出一種毒氣。蕊須夫人回去就中毒了。龍血真君的內丹含有那樣的毒性,說明龍血真君已經被羅天害死,蕊須夫人很生氣也很難過,在拿著那內丹根本就沒有用處。今天羅天帶著程榮武找上門來,幸好師傅在,幫蕊須夫人擋一下,不然蕊須夫人也被羅天害死了。至於羅天怎麽和三玄極真天西玄山中乙道長搭上關係的,我也不知道。”

莫天悚這時候才想起程榮武,扭頭朝榕樹林看去,視線被榕樹擋著,也看不見程榮武的蹤跡。不過他並不關心程榮武,看不見也就算了,拉著梅翩然掙紮著想站起來。梅翩然急忙摁住他,氣道:“你這次的傷可不是躺一會兒就沒事的,你有什麽事情就告訴我,別亂動。”

莫天悚笑笑,低聲請求道:“翩然,程榮武我們可以不管,你先幫我把桃子救醒,然後扶我過去向蕊須夫人求個情,求她放大哥出來行不行?”

梅翩然回頭看莫桃一眼,猶豫片刻後道:“知道我為什麽不救醒莫桃,上次也不肯和你一起去救莫桃嗎?師傅說如果我一定要嫁給你們兄弟中的一個人,那就隻能嫁給莫桃。”

莫天悚聽得一呆,失聲叫道:“為什麽?你喜歡的又不是莫桃!”

梅翩然低頭苦笑道:“可是師傅喜歡他。曹橫對莫桃一直比對你客氣,就因為師傅曾經警告過曹橫不能動莫桃。你們幾兄弟當中,師傅最討厭的是你大哥狄遠山。對你則是不喜歡也不討厭,但嚴厲禁止我和你在一起。”

莫天悚暈乎乎的,忍不住又問:“為什麽?我怎麽得罪你師傅了?她有什麽理由不準我和你在一起?我大哥又怎麽得罪你師傅了?莫桃認識你師傅嗎?翩然,你師傅究竟是誰?”

梅翩然又苦笑一下,含糊地輕聲道:“師傅的相公是羅天的大伯。我們現在住的梅莊以前是羅家的產業。”

莫天悚更是發暈,實在忍不住想問清楚一點,不等他開口,狄遠山飛奔過來,隔著老遠便欣喜地大聲道:“少爺,你沒事了?梅姑娘,你怎麽來了?莊主怎麽了?”

莫天悚正被梅翩然告訴他的事情弄得極為心煩,立刻回頭怒道:“大哥,你是不是始終不當我是兄弟?”

狄遠山嚇一跳,叫道:“天悚,梅姑娘在你也這麽大火氣?”過來才看出莫天悚的傷勢重得很,皺眉道:“你們怎麽也不想辦法先回去?時辰不早了,在這裏耽擱什麽?”

莫天悚伸手拉住梅翩然,撒賴道:“翩然,我傷得這樣重,走不動了,你背我出去吧。”

梅翩然其實心疼他得很,點點頭,道:“我不會不管你的,你別拉著我,讓我先把莫桃救醒。”

莫天悚很不放心地不肯鬆手,叮囑道:“翩然,雖然羅夫人是你師傅,但你也不能什麽都聽她的,你可不能去喜歡莫桃!”

狄遠山一聽就睜大眼睛,吃驚地看著梅翩然,喃喃問:“梅姑娘,你還喜歡莫桃嗎?”梅翩然的臉一下子紅了,氣道:“天悚,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放開我!”

“翩然,我才離開一會兒,你就瞞著我弄暈莊主和天悚偷情?你說你對不對得起我?”幾個人回頭一看,卻是滿臉煞氣的羅夫人回來了。

梅翩然急忙跪下,垂頭小聲辯解道:“師傅,莊主是被龍王封住穴道的。”

羅夫人厲聲道:“那你說你為什麽一直不給他解穴?你是怎麽向我保證的?”

莫天悚血氣上湧,大怒之下一下子就站起來,直想打人,最後終於還是顧念羅夫人是梅翩然的師傅又忍住了,雙手拳頭握得緊緊的,手心的痛卻還比不上心裏的痛,大聲道:“我本來敬重你是翩然的師傅……你有什麽權力阻止翩然和我在一起?”

羅夫人瞟莫天悚一眼,指著莫天悚接著對梅翩然道:“翩然,你睜大眼睛看看今天的莫天悚,他和當初的文沛清有什麽區別?除了能說會道嘴巴甜以外有什麽可取之處?我不過說他一句,他的拳頭就握起來,像是想打人的樣子!翩然,卓瑪的下場還不能讓你警戒嗎?你是不是也想讓他喂你一枚毒針才來後悔?”

莫天悚氣得不行,拳頭握得更緊,拚命忍著想動手的衝動,大聲吼道:“你講不講道理?翩然怎麽能和卓瑪比呢?”

羅夫人冷笑道:“我不講道理?好,我就講點道理給你聽。你做事情實在是讓人齒冷!卓瑪是妖精不錯,但她也知道報恩,央宗那樣頂撞她,她也沒有傷害央宗,就因為央宗是多吉旺丹的女兒。可是你呢?你是如何對待卓瑪的?我們再來說曹橫,不管曹橫曾經怎樣對待過你爹,他都撫育你十年,一點一滴地教你武功,幫你建立你在九龍鎮的基業,你難道對他就沒有一點香火情嗎?他們都是你的仇人,我姑且不說他們,我們來說說莫素秋。她可是你的親妹妹,你眼睜睜地看著她中毒,可因為怕曹橫得到你的藥方,竟然能這麽多年也不想辦法給她解毒,也不肯開口叫她一聲妹妹,對她還不如莫桃對她好!狄遠山是你大哥,一心一意幫你,你卻削去他一截手指頭!央宗千裏迢迢地來找你,你卻把她晾在一邊不加理會!……”

莫天悚不等羅夫人數落完,忍無可忍地指著羅夫人叫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羅夫人也很生氣地叫道:“你這是什麽話?難道我冤枉你,說的不是事實?我還沒有說完呢!翩然本來是一個非常孝順的人,不過和你接觸幾天,就學會陽奉陰違了!”

莫天悚氣得發抖,臉漲得通紅,指著羅夫人顫聲道:“你!你!你不要把你們上一代的恩怨硬加到我和翩然頭上!”伸手去拉翩然,“你可千萬別聽你師傅的!”

梅翩然抬眼看師傅一眼,急忙掙拖莫天悚的手。氣得莫天悚又是一口鮮血噴出來,一頭栽倒在地上。梅翩然大驚,伸手想去扶莫天悚,看師傅一眼,手伸出去一半又縮回來。

狄遠山急忙過來抱起莫天悚,看著梅翩然師徒,哀求道:“梅姑娘,羅夫人,我求你們別氣天悚了。他本來就有病,好容易才讓左頓大師給壓住,可生不得氣啊!”

梅翩然怯生生地看師傅一眼,低聲道:“師傅,少爺真的不能生氣,我們走吧!”羅夫人看莫天悚一眼,長歎一聲,表情緩和不少,射出一道指力解開莫桃的穴道,不等莫桃清醒,拉著梅翩然飛起來迅速消失在天空中。

莫桃清醒以後翻身爬起來,見狄遠山抱著昏迷不醒的莫天悚,驚道:“天悚怎麽了?”回頭看看,沒看見曹橫才放心。

狄遠山擔心地道:“他被曹橫打傷後又被梅姑娘的師傅氣的,我們要快點帶他回去,讓林姑娘給他看看才行。”

莫桃沒聽明白,卻也知道莫天悚的情況相當嚴重,看看天色道:“可能快天黑了,我們快點走。我來背他!”

狄遠山遲疑道:“還是我來背吧,你也受傷了!”

莫桃活動一下道:“我身體好,不礙事。回去的路不近,又不好走,我先背一截再換你。”

狄遠山點點頭,抱著莫天悚朝莫桃的後背放。莫天悚卻自己醒了,扶著狄遠山費力地站起來,睜眼先找梅翩然,沒看見她的影子,心先就涼了。狄遠山低聲道:“羅夫人把梅姑娘帶走了!我們也回去吧!”

莫桃看莫天悚醒了鬆一口氣,走到一邊不地上的烈煌劍和他自己的無聲刀都找到,回頭道:“我們快走吧!有事下次還可以再來。”

莫天悚點點頭,正要走,忽然又想起程榮武,緩緩道:“桃子,程榮武還在那邊的樹林中。你去把他帶過來,我們帶他一起走。”

莫桃點點頭,跑過去看見程榮武早醒了,隻是被繩子綁著動彈不得,看見莫桃立刻lou出驚恐的神色。莫桃過去割斷程榮武身上的繩索,一言不發,丟下程榮武掉頭回去。

莫天悚見莫桃是一個人回來的,皺眉問:“程榮武呢?”

莫桃道:“我已經割斷他身上的繩子了。他自己有腳,自己能回去。”和狄遠山一左一右攙扶著莫天悚朝外走。

莫天悚回頭看看,見程榮武已經走出榕樹林,一個人朝外麵走去。莫天悚放心不少,問起狄遠山蕊須夫人的情況。狄遠山其實不過就是睡了一覺就被蕊須夫人放出來,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說幾句就問起莫天悚的情況。莫天悚大略說了。

外麵的螞蟥樹林依然極為不好走,螞蟥還是多極了,然而古怪的是,這次螞蟥就隻叮狄遠山一個人,碰也不碰莫天悚和莫桃。莫天悚估計這是因為他們身上都沾有不少黑龍潭的潭水的緣故。黑龍潭的潭水的確是有毒,還沒有走出樹林莫天悚和莫桃就開始覺得身上發癢,稍微一撓便會起一串大水皰,水皰破了以後又會流出黃水。

莫天悚身上本來帶著不少丹藥,可惜都在黑龍潭中泡濕了,不能再用。不過莫天悚認識不少草藥,看見有用的就采摘下來,胡亂吃了不少,也沒有見效。好容易走出樹林以後,他們的雙腿因為在黑龍潭中泡的時間最長,已經長滿水皰,癢得鑽心。狄遠山不斷告誡他們抓不得,他們也隻有強忍著不去撓。這時候黑螞蟥的毒也多半開始發作,兩人都覺得異常饑餓,看見任何東西都想往嘴巴中塞。好在莫天悚聽曹橫提過黑螞蟥毒發的情形,知道這不是正常現象,也隻有咬牙強忍著不吃一口東西。隻覺得這簡直是天底下最殘酷的酷刑,連莫桃也施展不出輕功來,一步一挪地朝回捱。

這樣他們的速度就很慢了,又朝回走一截,天已經完全黑了。莫天悚傷重得很,漸漸不大走得動,狄遠山隻好背著他走。此時文玉卿看他們一直沒有回去,親自帶人找過來,看見他們的樣子大吃一驚,急忙讓人背著背上莫天悚和莫桃,才算是走得快一些。

好容易回到榴園,文玉卿急忙派人去請林冰雁。片刻後派去的人回來報告說林冰雁不在,隻在她房間中找到一封信留給莫天悚的信。

心煩意亂地文玉卿急忙把信拿給莫天悚看。林冰雁的信寫得甚是客氣,隻說是打擾多日,要回去去處理一些自己的事情,不告而別是怕他們挽留。

莫天悚甚是詫異,又一直沒見整天纏著他的央宗,連穀正中、莫素秋。上官真真也是一個也不見,隻有丫鬟等人進進出出,問:“又出什麽事情了?”

文玉卿看他出事,怕他再擔心,原本還想瞞著他的,這時候也隻得說出上官真真被蠱苗抓走的事情。

莫天悚表麵看來十分平靜的聽完,吩咐紅葉找出一些他自己配製的止癢膏藥,留一半自用,分一半讓紫堇給莫桃送過去。再開一個治療內傷的方子,吩咐人連夜去抓藥煎來吃了,內傷算是輕鬆不少。鬧騰半天才算是安靜下來,可是他的止癢藥膏不大管用,身上依然癢得難受。回來以後他吃了不少東西可還是覺得餓得很,又不敢再吃,隻覺得心頭火燒火燎的,要命的是他明明知道九幽之毒可能中和黑螞蟥的毒素,卻因為九幽之毒太過霸道而不敢輕易嚐試,感覺疲累之極可就是睡不著。

文玉卿擔心得要命,說什麽也不肯去休息,就在一邊和狄遠山一起陪著莫天悚。莫天悚怕他們擔心,睡不著也閉著眼睛。可惜實在是太難受,不時在被子中亂動,文玉卿和狄遠山都知道他沒有睡著。

小妖和穀正中等人剛一回來就聽說莫天悚和莫桃出事了。央宗和穀正中一聽就朝莫天悚的房間跑,莫素秋稍微猶豫一下,也跟著他們一起先去看莫天悚。小妖卻先朝莫桃的房間走。

莫桃的房間冷清清的,連一個丫鬟也沒有。他同樣也是難受得睡不著覺,林冰雁的離開又讓他覺得心裏空落落的,沒點抓拿,於是點著燈在桌子邊上看那幅不動明王的唐卡,希望法力無邊的明王能給他一絲安慰。看見小妖進來急忙收起唐卡招呼小妖。

小妖料想莫天悚那邊一定很熱鬧,心頭不覺有些不平,問起情況後知道他們是在受黑龍潭水的折磨甚是詫異,因為她知道蕊須夫人黑龍潭水毒和黑螞蟥毒都能解。

小妖安慰莫桃幾句後又去莫天悚那裏看了看,見那邊果然是一屋子人也沒有多待,打個招呼以後就離開了。她自己原本也有事情找蕊須夫人商量,看莫桃和莫天悚的情況都十分嚴重,離開莫天悚以後幹脆連夜去了黑龍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