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妖在文玉卿的催促下,先回去拿了一根竹竿,然後離開榴園。

石成住的地方在與白花上遙遙相對的那猛山桑波寨中。因為蠱苗一般不與平常人來往,去那裏隻有一條被雜草覆蓋,十分荒僻的小路,極不好走,走得快也要兩個多時辰才能到。

小妖出門以後穿過鎮子,很快就踏上那猛山的山路。她很熟悉這裏道路的樣子,走得十分迅速,沒多久就將山腳下的鎮子丟在身後。可是走了一陣子,小妖忽然聽見伸手傳來聲響,警覺地回頭一看,隻見草隨風動,不見任何人影。

小妖心頭還是疑惑,稍微放慢一點速度,又繼續朝前走。走一陣子以後,卻又聽見身後,傳來響動。小妖急忙反身回去查看,可是依然沒有看見有人。她隻道是自己多疑,又加快腳步,這次卻沒有再聽見聲響了。

眼看放過前麵的這個埡口,就能看見桑波寨了。小妖停下來,用竹竿在路邊的草叢中一陣撥弄,時間不常,草叢中就竄出兩條花蛇。小妖滿意了,正要繼續前進,忽然聽見身後一聲驚呼,愕然回頭,驚奇地看見穀正中正從一邊的草叢中逃竄出來,身後還跟著一條三角腦袋的褐色毒蛇。

小妖急忙跑過去,用手裏的竹竿一竿子cha在毒蛇的七寸上,毒蛇掙紮扭動一陣後不動了。小妖疑惑地看著穀正中,遲疑道:“你跟蹤我?開始的聲響都是你弄出來的?”

驚魂甫定的穀正中笑一笑,大言不慚地道:“我看你一個小女孩單身出來,不放心,所以跟在你背後保護你。我知道我不願意聽人說感謝的話了,所以不想你知道。”他的確不放心小妖,但跟過來卻非為保護小妖,而是怕小妖弄鬼。

小妖甚是單純,信了穀正中的胡謅,失笑道:“你保護我?一條蛇就把你嚇成那樣?”

穀正中尷尬地道:“我怎麽知道這狗屁那猛山上毒蛇這麽多,出門以前沒有也準備一根竹竿。”

小妖微笑道:“那猛山其他地方毒蛇都沒這麽多,但這個埡口是去桑波寨的必經之路,毒蛇向來是這麽多的,全部都是蛇蠱,不能用身體的任何部位接觸的。你剛才碰著那條蛇沒有?”

穀正中一驚,搖頭慶幸地道:“我看見你用竹竿撥弄草叢,就知道這些蛇有問題,所以沒讓蛇碰我。我們接著走吧。”

小妖搖頭道:“再向前走各種各樣的蠱蟲更多,危險得很。我出手趕走這些蛇蠱,等於是已經通知了桑波寨的人,他們會出來查看情況的。”

穀正中疑惑地問:“再向前走都有些什麽蠱蟲?”

小妖在山坡上坐下來,緩緩道:“什麽都有。例如蛤蟆、蜈蚣、蠍子、蜘蛛、雞鴨豬狗什麽都可能是蠱蟲,甚至是青草樹木、石頭泥土、蔑片犁頭也帶有蠱毒,不小心能行嗎?因此老夫人那麽疼愛大少夫人,也不敢親自來這裏。”

剛在小妖身邊坐下的穀正中嚇一跳,又站起來叫道:“沒這麽誇張吧?我以前對著藍長老的時候,也看過她的蠱蟲,並不十分厲害啊!”

小妖淡然道:“藍長老從這裏追大少夫人追到四川,又從四川追大少夫人到玉龍雪山,身上帶的蠱蟲還能剩多少?你當然能應付。現在來到他們的地盤,蠱就是完全不同的概念了,你站起來也沒有用,你腳下的泥土可能就是蠱,除非你會飛才行。”說完又搖頭道,“會飛也不行,他們還有麻雀蠱、蝴蝶蠱、媽裏兒蠱都是會飛的。”

穀正中又被嚇一跳,忍不住到處打量著道:“你可別嚇唬我!媽裏兒蠱是什麽樣子的?名字好怪,是不是你編出來的?”

小妖拉穀正中一把,失笑道:“告訴你站起來也沒有用,你還是坐下來吧。媽裏兒蠱就是蜻蜓蠱而已,哪裏怪?也不是我編出來的。所以你看見前麵飛來一隻蜻蜓,千萬要小心一些。”

穀正中被小妖說得心中發毛,坐下來遲疑道:“那個石波是不是喜歡你嗎,不會胡亂對你用蠱術的吧?”

小妖搖頭,幽幽地道:“一個女人算什麽?大少爺難道就不喜歡大少夫人嗎?我早就看透了,在男人的心目中,很多東西都比女人重要。傻瓜才會去喜歡男人!我討厭石波,今天來就是和石波談條件的。石波也知道我的態度,不會對我手下留情的。”

穀正中一愣,看小妖一眼,擔心地問道:“不留情會怎麽樣?中了你說的那些蛤蟆蠱、蜈蚣蠱會怎麽樣?”

小妖輕描淡寫道:“放心,這大部分放在路邊的蠱都不嚴重,隻會讓人拉拉肚子,或者身上腫個大包,說不出話什麽的,不會要人的性命。”

可是穀正中還是害怕,開始後悔跟著小妖來那猛山,四處打量,總覺得周圍什麽東西都可疑,正坐立不寧的時候,前麵飛來一隻他從來也沒有見過的異常美麗的鮮紅色蜻蜓。穀正中立刻跳起來,指著蜻蜓叫道:“小妖,是不是你說的媽裏兒蠱來了?”

小妖也跟著站起來,失笑道:“你緊張也是沒有用的。這裏蠱雖然多,可也不是所有的東西都是蠱。”說著朝紅蜻蜓看去,見紅蜻蜓一點也不怕人,對直他們飛過來,皺眉道:“石波快來了。穀大俠,你眼力不錯,這還真是一隻媽裏兒蠱。”

穀正中抓出雙鉤戒備,愁眉苦臉地問道:“那我們現在怎麽辦?把這隻媽裏兒蠱打下來嗎?”

小妖搖搖頭道:“打下媽裏兒蠱容易,可是我們就再也見不著石波了。”這時候紅蜻蜓已經飛到他們麵前,小妖伸手左手。紅蜻蜓便停在小妖的左手小指上,不過片刻,小妖水蔥一樣的一根尖尖玉指就變成和紅蜻蜓一樣鮮豔的紅色。

穀正中看呆眼,失聲道:“小妖,你知道這是媽裏兒蠱還讓它叮?”

小妖嫣然一笑道:“別擔心,紅蜻蜓隻叮我小指,說明石波心頭還顧念情意,沒有下重手。”

穀正中看紅蜻蜓並不飛回去,隻在自己眼前打轉,心裏七上八下的,嘟囔道:“顧念情意還人讓你中蠱?喂,這媽裏兒蠱怎麽還不走?”

小妖道:“它在等你伸手給它呢!蠱苗是這樣的的,我把伸給媽裏兒蠱,就表示我沒有惡意,是真正的朋友,心懷坦蕩,也信任石波。”

穀正中大驚,雙手閃電般背到身後,叫道:“別想我會把手伸給它!我可不信任石波。”

小妖搖頭道:“穀大俠,你最好還是讓它叮一口,不然你會有別的麻煩。”

穀正中還是搖頭,嘟囔道:“一會兒的麻煩一會兒再說。”紅蜻蜓看穀正中實在不願意,居然並不強迫,扇動翅膀又飛走了。穀正中大大地鬆一口氣。

片刻後,對麵的山路上來了一大隊人馬,走在最前麵的是一個膚色黝黑的青年。穀正中立刻又緊張起來,失聲道:“他們想幹什麽?怎麽來了這麽多人?”

小妖也甚是奇怪,站起來朝那麽望去,愕然發現帶頭的正是石波,他身後隻跟著五個苗人,押著中間一大排俘虜,竟然是垂頭喪氣的莫素秋、央宗以及央宗的護衛隊。

狄遠山沒什麽武功,被須蔓纏上以後身不由己得朝後退去,怎麽掙紮也掙紮不開,大怒叫道:“你是什麽人?放開我!我們的事情你管不著!”

蕊須夫人淡然道:“天悚和莫桃太衝動,一點也不像是文家的人,你怎麽也隻會衝動?我就是文家祠堂裏那幅畫上明的那棵老虎須,不會對你不利的,你安靜一點,我今天沒什麽力氣。”

狄遠山失聲叫道:“原來少爺說得不錯,你真是妖精!”不僅不安靜,還更加用力的掙紮。可惜須蔓看著雖然很細,但非常結實,且力量很大,狄遠山還是不由自主的被拉著退向蕊須夫人。

蕊須夫人皺眉道:“怎麽個個都是強驢!我承受文家幾代人的香火,不能眼睜睜看著文家香煙斷絕,可不想看著你也去送死!”

狄遠山大驚,朝黑龍潭中望去。曹橫早也發出暗夜破,飛出兩群閃光蝴蝶圍住莫桃和莫天悚。好在這次莫桃和莫天悚都有準備,一人用刀,一人用劍,將自己防護得異常嚴密,暫時還沒有被閃光蝴蝶傷害,但一點進攻的餘地也沒有,顯見得失敗隻是早晚的事情。狄遠山擔心地大叫道:“那你還不去幫幫少爺和莊主?你怎麽能眼睜睜地看著少爺和莊主送死?”

蕊須夫人這時候已經把狄遠山拉到自己身邊,收回兩個須蔓,改為用手拉著狄遠山的手,順著狄遠山目光也朝黑龍潭中看去,詫異地道:“咦?天悚和莫桃的武藝都還不賴嘛,居然堅持這麽久也沒有敗。不過曹橫看起來似乎有點不對勁,這樣水平的暗夜破也是如此費力,他不是受傷了就是在哪裏消耗掉大量功力,不然也早贏了。”

狄遠山又朝曹橫看去,就見他站在潭水中一動不動,雙手在胸前合握,曲起小指和無名指,伸出食指和中指,果然很費力的樣子,忙道:“夫人,這正是一個好機會啊!少爺和莊主武功真很厲害。你快去幫幫他們,聯手把曹橫殺了。”

蕊須夫人搖搖頭道:“不是我不去救他們,而是我今天恰好中毒,剛才為破解暗夜破又消耗掉很多功力,現在是有心無力。這也怪剛才天悚不肯幫我。”

狄遠山忍不住朝蕊須夫人看去,發現她的臉色的確十分蒼白,有氣無力的樣子,低聲道:“夫人,可是你也不能就站在這裏袖手旁觀啊!快想想辦法。”

蕊須夫人黯然道:“沒有辦法了!我們走吧,再不走等曹橫騰出空來,我們也該遭殃了。”硬拉著狄遠山朝榕樹林中走去。

狄遠山不甘心地用力掙紮,大叫救命。回頭看見莫桃已經打敗,倒在黑漆漆的潭水中,不知生死,隻剩下莫天悚還在拚命支撐,自己都是手忙腳亂的,根本不可能來救他。狄遠山隻叫兩聲,就被蕊須夫人拉進榕樹林,再看不見外麵的莫天悚和莫桃。

蕊須夫人拉著狄遠山直朝中間的大樹洞走去,帶著他鑽進樹洞。狄遠山眼前的景色一變,居然是來到一間布置雅致的房間中。蕊須夫人道:“這裏是你阿爸曾經住過的地方,你就在這裏休息一下,等外麵的曹橫走了,我會放你出去的。”沒等狄遠山反應過來,她已經從房間中消失了。

狄遠山打量周圍的環境,愕然發現這個房間家具華麗,可是既沒有窗子也沒有門,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剛才是怎麽進來的,而蕊須夫人又是如何消失的。狄遠山呆愣片刻,仗著自己熟悉機關暗道,開始發瘋一般在房間中敲敲打打,把整個房間弄得亂七八糟的,也把他自己累得氣喘籲籲的,可是他檢查過所有的地方以後,依然沒有發現任何秘道。

狄遠山絕望地坐在地板上,他從早上出門以後就沒有吃過一點東西,又累又餓又無奈。忽然聞著一股香味,回頭一看,驚異地發現剛剛還什麽東西也沒有的桌子上突然憑空多出一桌子豐盛的飯菜來。狄遠山想蕊須夫人真要害自己也不用在飯菜中下毒,找路也得吃飽了才又力氣。走過去扶起一張倒在的地上的板凳,在桌子邊坐下,拿起筷子不客氣地大吃起來。幾下子填飽肚子,正要去接著尋找出路,隻覺得眼皮子發沉,非常想睡覺。

狄遠山擔心外麵的莫天悚和莫桃,一點也不想睡覺,用力搖搖頭,再狠狠掐自己一把,可是還是擋不住濃濃的睡意,連床也沒有上,倒在地板上,立刻發出呼呼的鼾聲。

莫天悚人極為聰明,剛才不過聽蕊須夫人提過一句,就知道烈煌劍法能對付暗夜破,看見閃光蝴蝶飛來就展開他向來極少用的烈煌劍法,帶出一團熱力,果然將所有的閃光蝴蝶都擋在自己的身外。可惜好景不長,莫桃的天一功還是跟著曹橫學的,剛剛入門不久,怎麽比也必不過在天一功上**侵幾十年的曹橫,沒多久莫桃就被曹橫打敗,昏倒在潭水中。莫天悚又擔心又吃驚,接著又聽見狄遠山大叫救命,不知道狄遠山又出了什麽事情,心頭不免有些慌亂,烈煌劍法威力大減,眼看也快無法抵敵。

忽然聽見一個極細的聲音傳音道:“少爺,你怎麽不用九幽咒法?”

莫天悚多次被這聲音提醒,非常信任這個聲音,右手舞動寶劍,左手抓一把鋼針用滿天花雨的手法撒出去。他周圍的閃光蝴蝶是如此之密,他根本用不知用九幽咒法,鋼針依然枚枚都不落空,根根擊中閃光蝴蝶。可惜閃光蝴蝶是由光影組成的,雖然鋼針中蘊涵的力量也使得蝴蝶消散一些,但是並沒有太大用處,比之烈煌劍法的威力差遠了,還因給莫天悚分神發射暗器,劍法慢不少,被幾隻閃光蝴蝶侵入他的防禦網中咬中他。這次的感覺和剛才同樣是不閃光蝴蝶叮咬一點也不一樣,他不覺得麻痹,隻覺得一股鑽心的疼痛,忍不住大叫一聲。

莫天悚心頭詫異,怎麽這次傳音的指點不像以往,隻有再專心舞動烈煌劍,又聽見那細細的聲音道:“笨!你打蝴蝶幹什麽?打龍王啊!你身邊的暗夜破都是龍王發出來的。”

莫天悚一醒,暗罵自己的確愚蠢。這時候他比剛才更難抵擋,連發射暗器都是困難,也不去針囊取針了,按動護腕上的機簧,射出一大蓬飛針,顧不得再次被閃光蝴蝶侵入,念動九幽咒,控製鋼針繞過閃光蝴蝶,直朝後麵的曹橫射去。

曹橫見鋼針來勢凶猛,也不敢掉以輕心,鬆開雙手撤下暗夜破,冷哼道:“雕蟲小技,也敢拿出來現眼!”雙手一起推出,發出一道劈空掌力,莫天悚的鋼針立刻撲簌簌全部掉進潭水中。

好在曹橫撤下暗夜破,莫天悚身上壓力大減,原本以為免不了自己會受傷的也因蝴蝶消失而沒有受傷,不禁精神大振。他心思靈動,打架最是不拘一格,隻要能取勝,什麽手段都會用,沒喘過氣來就抓出幾顆本來是用作逃命的煙霧彈一股腦都朝曹橫丟去。煙霧彈含有毒煙,能讓人鼻涕眼淚齊流,但對曹橫卻沒有效果,僅僅是遮擋住曹橫的視線而已。曹橫看不清楚莫天悚下一步的攻勢,隻好胡亂發掌擊散煙霧,保護住自己,雙腿卻突然傳來突然一陣刺痛。

曹橫大怒,背後長出一對翅膀,飛出水麵,才看見自己雙腿有如刺蝟一般紮著不下百枚鋼針。卻是莫天悚的煙霧彈就為吸引曹橫注意力,鋼針這次是從水下逼近曹橫的。曹橫對從前的莫天悚太熟悉,一時沒有想到已經邁過門檻的九幽咒不同於發射暗器,能采取如此一個刁鑽的進攻角度,隻顧著上麵,忘了下麵,立刻被鋼針射中。氣得他對準莫天悚俯衝過去。

莫天悚已經把針囊中所有淬毒鋼針都發射出去,卻不料還是製服不住曹橫,心知從前卓瑪說得不錯,會天一功的人的確不怕一般毒藥。可是他的武功根本比不上曹橫,沒有毒藥他就沒有對付曹橫的好辦法了,魂飛魄散之下掉頭就跑。跑步的速度和飛行的速度實在是差得太遠,他隻跑兩步就被曹橫追上。

曹橫森然道:“我現在已經知道九幽之毒的解藥是黑螞蟥,還留你何用?你去死吧!”一掌擊出。莫天悚沒有絲毫抗力,被曹橫的掌力打得飛起來,狂噴一口鮮血後重重地摔在漆黑的潭水中,連自己爬起來的力氣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