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日落時。
“快走。”柯蘿和派克匆匆返回城堡，在地牢見到羅姆。
“羅姆，我們找到真凶了。”派克興奮道。
證人證言一應俱全，翻案隻在一瞬間，羅姆卻並沒有想象中的高興，這讓派克有種不好的預感。
“他走了。”羅姆低沉道。
派克疑惑地看向柯蘿，他們的行動雖非暗中進行，卻也並未顯露太多痕跡，若有人窺視，以他的感知力不會錯過。
柯蘿走到鐵網前，羅姆安靜地坐在石**，雙手抱著頭。
“什麽時間？”
羅姆不說話。
“告訴我時間，我不想重複第二遍。”
“大概四點鍾的時候，現在六點鍾，你們追不回來了。”
柯蘿並未在意。
“派克，你把證人帶去，威爾先生知道該怎麽做，我就不便出麵了。”
派克應下。
“那你要去幹什麽，從時間上算，即使是步行，他也到月牙領界碑了。”
沒有騎馬，從城堡到鎮上要半小時，鎮上到防衛牆又用一小時，新路尚在施工，人多眼雜，走老路到月牙領界碑半小時。
若新路建成，所需時間減半，馬車行駛更快。
“這你就不用管了。”
柯蘿拾上階梯，一雙淡漠的紅瞳露出危險的光彩。
……
老路。
近段時間未曾下雨，整個濱海地區也許久沒下雨了，所有人都在等待夏天的大雨，因此當前的泥巴路都快幹裂了。
此時路上基本無人，兩邊綠草野蠻生長，枝頭的兩三小鳥對著傑克吱吱叫。
傑克走的速度不快，還沒有出月牙領地界。
有很多值得留念的事物，但這些都隨著他的步伐越離越遠。
一步步，一步步。
前方是象征著領地界限的界碑，那塊立著的大石頭上刻著鮮紅的“月牙領”三字。
傑克沉默地看著那塊界碑，不敢繼續走下去，異國他鄉的漂泊生活從越過這條線開始。
他以為自己已做好準備，可失去一切後，卻不知用什麽來填補。
好不容易壓製住胸口的沉悶，傑克剛抬起腳步，一抹藍色魅影從界碑後走出。
“喪家之犬，還想一走了之？”
這句話瞬間擊潰傑克的心防。
“喪家之犬？如你所說，確實是一條喪家之犬，可你又懂什麽，我也是被逼無奈。”
最悲傷的事，莫過於失去自己的家，沒有一個可以抵擋風雨的家，在這個時代活不下去。
“難道不是你咎由自取嗎？”
藍色的妖姬發出一聲歎息，她不可憐喪家之犬，因為是它先拋棄這個家。
“我有挽回過，但被你們破壞了。”
傑克恨柯蘿，如果不是她，如果沒有她，計劃將完美實行。
他也能繼續留在尾月堡，服侍最好的少爺，學習更多的知識，做驕傲的前輩執事。
這樣的美好未來，這樣的幸福生活，被殘忍地毀掉。
“做了次壞人呢。”柯蘿說。
“我懂了，你沒有暴露過真麵目，羅姆代替真正內奸而死，你就能以清白身份重獲新生。”
把所有情報合攏在一起，柯蘿理清這次事件的經過。
那封無名信，大家以為是內奸不小心掉的，其實內奸並沒有犯這種低級錯誤，那是故意扔出來吸引視線的煙霧彈。
“你知道羅姆的來曆，知道他有所隱瞞，你覺得再沒比這更好的替死鬼，所以計劃開始了。”
金蟬脫殼，不外如是。
計劃進展很順利，傑克先以一封無名信震動城堡，又參與搜查從羅姆的房間拿走筆記，用以誤導大家。
羅姆無法解釋。
然後傑克暗中取走羅姆的家書並焚毀，加重羅姆的嫌疑，令他百口莫辯。
信使早早聯係好，許諾一筆金錢讓他作偽證，沒有人會想到，被快馬追回來的信使已被收買。
連威爾都被瞞過去。
此前傑克賣情報的時候，他也謹慎地沒有露出麵容，等外界知道尾月堡內奸被處死後，他們就沒辦法再找傑克。
這個計劃有一定的風險，任何一個環節都有被攻破的可能，但實施成功，傑克就能完美的把自己摘出來。
“你應該是威廉老爺剛走，冬裏少爺未回歸前，在這個時間段出賣尾月堡，你判斷失去天空騎士庇護的月牙領會分崩離析，為自保選擇主動做內奸。”
傑克為之動容，柯蘿知道自己多半猜中了。
“在認定威廉老爺真的不會回來後，你第一時間把情報賣出去，主要對象是紅葉堡和黑石堡，萬一他們攻過來，你便可留得一命。”
柯蘿自顧自地說著，絲毫不顧及傑克的感受。
“但你萬萬沒想到，少爺回來後迅速掌控全領，抗過外部威脅，於是你進入觀望階段。”
“少爺天賦異稟，月牙領蒸蒸日上，在決鬥黑石堡後聲名遠揚，你不想再當內奸了，你想當執事，精心策劃了這場嫁禍案。”
傑克平靜地望著柯蘿，眼裏閃過一絲瘋狂。
她全說對了。
柯蘿看穿他的本質和內心，以及藏匿數月的秘密。
尤其是她說出那句。
“你不愛尾月堡，你隻是個徹頭徹尾的利己主義者。”
傑克瀕臨崩潰邊緣。
柯蘿把他虛偽的外衣撕開，把肮髒的內部暴曬在陽光下，這簡直比殺了他還難受。
“你說完了嗎？”
柯蘿輕輕頷首，事件真相大致就這樣了。
傑克心機之深沉，明明數月間還向外售賣情報，卻仍然自我陶醉在幻想中。
“輪到我了，雖然不知道柯蘿小姐是如何出現在我前頭，但你孤身一人竟敢擅離城堡，膽子真是不小。”
傑克掏出一把匕首，這是防身用的，鋒利無比。
他觀察周圍環境，沒有行人，旁邊就是小樹林，適合隱藏。
“你想幹什麽？”柯蘿狀若天真地問道。
“我很早就看不慣你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樣，自以為專注一人，便目空一切。”傑克冷笑道。
“我曾偷偷進過城堡資料室，卡倫帝斯家的來頭隻會比傳聞更恐怖，以你的出身沒可能，勸你別抱有不切實際的妄想。”
“你會跟我一樣，最後什麽也得不到。”
一向處變不驚的柯蘿氣得渾身發抖，顯然被抓住痛腳。
“你找死！”
傑克不以為然地大笑，柯蘿的失態正是他想看見的。
“我不僅不會死，我還要活得好好的，離開之前，就讓我好好享用你吧。”傑克目光**邪。
荒無人煙的老路邊，一個漂亮的小美人，好讓傑克發泄一番計劃失敗的鬱氣。
“嚇傻了吧，以你的聰明才智，怎會犯這種低級錯誤，連騎士都不帶。”
傑克持著匕首走來，他不是戰士，威爾教過基本的格鬥術，製服一個柔弱少女綽綽有餘。
“我會溫柔一點的。”傑克舔了舔嘴唇。
柯蘿如看待一個死人。
黃昏下，影子被拉得老長，詭異的一幕出現，柯蘿的影子竟長出一對犄角。
傑克以為自己看花眼，那影子驟然膨脹，展開雙翼，驚飛鳥雀無數，如傳說中的神魔。
紅眸少女背後，站著一隻龐大的遮天蔽日的惡鬼。
傑克踉踉蹌蹌地後退，把匕首朝柯蘿擲去。
“你這個魔鬼！”
揮手虛擋，匕首在柯蘿冰冷的瞳孔前停下，化作鐵沙散去。
“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