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芳芳後知後覺地才把人認出來。
她是見過這個男人的，雖然次數很少。
在幼兒園教書的那兩年，這男人曾開著車到幼兒園接朵朵。
他的副駕駛座上坐著他美麗的妻子，男人看向他妻子的眼神無比溫柔專注。
與此時此刻如野獸般凶狠殘忍的眼神，截然不同。
這男人就是夏染染的丈夫沈聿！
也是讓陸二峰無比忌憚，又無比憎恨的血手農夫！
楊芳芳的眼神劇烈顫抖了一下。
沈聿……沈聿怎麽會這麽快找過來？
難道他已經知道二爺和中津在什麽地方了？！
“楊芳芳，夏染染同誌現在怎麽樣了？！”
恍惚中，她聽到一個男人疾言厲色的聲音。
楊芳芳回過神來，發現沈聿正死死盯著她，那眼神既凶狠瘋狂，又仿佛藏著惶恐和希冀。
讓楊芳芳的心髒也跟著揪了一下。
她懂這樣的眼神。
是要牽掛一個人到什麽地步，焦慮到什麽程度，才會露出這樣的眼神啊！
楊芳芳感同身受，忍不住脫口道：“夏小姐很好，誰也不敢動她的。夏小姐那樣厲害那樣優秀的人，誰……誰會舍得傷害她呢？”
就連她也舍不得她受傷害，忍不住對著她敞開心扉。
聽到楊芳芳的話，沈聿就像是一下子被人抽走了力量。
眼中的恐懼消散，身體卻是輕輕晃了晃，幾乎站立不穩。
俞榮生連忙扶了他一把，鬆了口氣道：“隊長，我就說過，不管綁走嫂子的是誰，隻要陸二峰借助了外國的力量，他們就肯定不會傷害嫂子。他們要的是嫂子腦袋裏關於涅槃藥劑的知識，要的是嫂子跟他們合作，除非嫂子拚死反抗，否則他們絕對舍不得魚死網破的。”
而以俞榮生對夏染染的了解。
他們這位嫂子太聰慧了，當年赤手空拳，沒有半點底牌都能跟毒蛇一夥周全。
這一次也一定能想盡辦法化險為夷，絕不會傻乎乎的去硬拚。
最讓俞榮生佩服的，還是夏染染竟然在陸二峰眼皮底下，讓朵朵逃了出來。
朵朵逃出來可遠不隻是提供了線索，讓盛博易和林翰海安心那麽簡單。
最重要的是，陸二峰他們手裏少了朵朵這個小孩當人質。
讓他們的營救難度大大降低了！
隻是他們也擔心，夏染染回因為放走了朵朵而遭到陸二峰報複、懲罰。
但他還是低估了自家這位嫂子。
很顯然，在綁架者心裏，夏染染的價值已經遠遠超過了逃走的朵朵。
也或者，夏染染又做了其它什麽事情，讓這些綁架者舍不得或者不敢動她。
俞榮生正評估著此刻的情況，就聽陳安剛已經迫不及待地問道：“楊芳芳，你知道自己犯的是什麽罪嗎？協助間諜、綁架國家重要科研人員，危害無辜群眾安全，這些可都是死罪，你還不快點交代，綁架夏染染同誌的到底是哪國人？他們現在在哪？有多少兵力？打算用什麽辦法逃走？！”
楊芳芳臉色慘白，身體輕輕顫抖著。
她動了動嘴唇，似乎想說什麽，最終卻低下頭去。
她，不能說！
不能出賣二爺！
陳安剛簡直要被氣死了，他怒吼道：“你知不知道一旦夏染染同誌被帶離華國，她可能這輩子都回不來了，她在異國他鄉回遭遇什麽，我們國家又會遭受多大的損失？！”
楊芳芳死死咬著嘴唇，淚水模糊了雙眼，最終卻隻是輕輕道：“你們……槍斃我吧，我不想活了。”
陳安剛臉上露出憤怒又失望的神色。
他們其實並非完全沒掌握陸二峰那邊的情況，可夏染染的安危太重要了。
一旦稍有閃失，很可能就是萬劫不複的後果。
但如果楊芳芳肯配合就不一樣了。
然而，他們注定要失望了。
陳安剛長歎了一口氣，正要讓人帶楊芳芳走，卻聽沈聿突然開口道：“楊芳芳，在死之前，你就不想見見什麽人嗎？”
楊芳芳一愣。
隨即就聽到一個顫抖的，帶著哭腔的聲音，“楊老師！”
楊芳芳渾身劇烈顫抖了一下，僵硬地慢慢地轉過身去。
她看到了一個熟悉又陌生的少年。
熟悉是因為那張臉，那雙充滿了孺慕之思的，含著淚的眼睛。
陌生是因為，他比記憶中竄高了好多好多，聲音也從曾經孩童的清脆，變成了少年變聲期的粗嘎。
可是，無論怎麽變，楊芳芳還是一眼就認了出來。
那是她的學生，趙鴻博！
楊芳芳揉了揉自己通紅的眼睛，喃喃道：“鴻……鴻博？！”
趙鴻博三兩步衝過來，看著兩年不見，變得更加憔悴消瘦的楊芳芳，淚水再也忍不住奪眶而出，“楊老師，你瘦了好多！我，我終於又見到你了！”
楊芳芳顫巍巍地抬起手，似乎想要碰觸他，隨即卻又像是受到了驚嚇一樣猛的縮回來。
她顫聲道：“你……你怎麽會來這裏？”
問出這句話的時候，楊芳芳驚恐又祈求的目光看向了沈聿，看向了陳安剛。
她可以不在乎自己惡貫滿盈，被槍斃，被萬人唾罵。
可她的學生不可以！
趙鴻博怎麽會在這裏？難道他被抓了嗎？
不不不！這怎麽可以！！
趙鴻博擦去眼淚，激動道：“解放軍叔叔去了我們村裏。老師，你還不知道吧？當年欺負過你的那些人，全都被公安局抓起來了。你當年的冤屈，已經被洗清了！老師，以後再也不會有人敢欺負你了！”
楊芳芳愣住了，她嘴唇哆嗦著，好半晌才道：“被……抓起來了？”
“是啊！”趙鴻博指著沈聿幾人道，“就是這些解放軍叔叔去村裏找人，我們才有機會為您伸冤的！”
他挺起了胸膛，帶著幾分自豪道：“老師，我一點都不怕那些混蛋，我和梅子、地瓜他們，我們一起站出來指證那些畜生，然後解放軍叔叔就叫來了公安局的人，把那些畜生全都抓走了。老師，我說過的，等我們長大了一定會為你討回公道，我們……我們終於做到了！！”
楊芳芳怔怔地聽著，淚水無意識地淌出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