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雙紅腫的眼，迷離地在人群裏搜尋，等看到沈聿的時候，立刻迸射出比星光還璀璨的光芒。
“姐夫……姐夫，我終於……終於找到你了，快去……去……救姐姐……朵朵不要……姐姐死……”
沈聿身體猛地一顫，雙手死死攥成拳頭，緩緩走過去。
他還記得，小丫頭從第一眼見到她開始，就習慣了叫他漂亮哥哥。
後來過了很多年，這個習慣也沒有改。
朵朵這孩子看似乖巧柔順，可事實上防備心極重。
對她來說，她真正的親人隻有夏染染一個。
可是此時此刻，這個傷痕累累的孩子，卻一遍遍地叫著他“姐夫”。
她說：姐姐告訴她，誰都不能信，隻能信姐夫。
這小孩兒就像是溺水的人，無法相信其它的海市蜃樓，隻有他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沈聿煎熬了一天一夜的心髒，仿佛被利刃切割了一天一夜的心髒，在這一刻仿佛被人一下子按進了溫水裏。
酸軟而疼痛，痛到他窒息。
染染……染染……為什麽他沒能保護好他的妻子，他的家人？！
為什麽他明知道韓越一直潛伏在夏染染身邊肯定有特殊的目的，卻從來沒想過去深入調查？
為什麽他沒有更謹慎一點，在之前就抓住韓越？
隻要一想到這些，沈聿就痛苦地無法思考。
胸中一直埋藏的戾氣與瘋狂，正在化為狂風巨浪，一下下衝擊他的理智。
他不知道，如果染染真的出事，他會做出什麽事情來。
這兩年的溫馨生活，都快讓他忘了，他骨子裏也流著沈友德的血。
他曾經是何等的偏執、冷血，幾乎日日夜夜都想將沈友德一家親手殺死。
“沈聿，你快過來！”秦老急的大叫，“朵朵在喊你啊！快點……”
沈聿一步步走過去。
在經過一個人身邊的時候，他突然毫無征兆地抬手。
砰——！
一聲槍響，第二顆子彈穿透他左側那人的腦袋，留下一個深深的血洞。
那是個輔助操作信號接收器的技術員，也是國安部的員工。
他的臉上還殘留著剛剛的表情，身體卻已經緩緩倒下去。
雙目圓睜，死不瞑目。
到死的時候，他都沒有搞清楚，沈聿為什麽會對他開槍，他……他什麽時候露了馬腳。
全場一片鴉雀無聲。
眾人都被嚇傻了。
但沈聿的動作卻沒有停。
他突然腳下一蹬地，身形如離弦的箭一樣飛撲出去。
目標是寇叔身邊的一個警衛員。
早在沈聿開槍殺死那個助理技術員的時候，寇叔身邊的這個警衛員就露出了驚容，全神戒備。
所以在沈聿衝過來的時候，他第一時間就拔出了槍。
同時迅速開始後退！
另一隻沒有拿槍的手則揣進了口袋裏，摸出了什麽。
然而，還不等他把手裏的特殊信號彈發出去，就感覺有什麽冰涼尖銳的東西抵上了他的脖子。
唰拉——！
匕首劃過，鮮血四濺。
這個警衛員滿臉不甘地倒了下去。
在他身後，王勇豐利落地擦幹淨匕首收起來，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在我們眼皮底下還敢玩花樣，真當我們尖刀小隊是死的嗎？”
安全部打交道最多的是那些隱藏在普通人裏的間諜。
但尖刀小隊，打交道最多的卻是那些動不動就會同歸於盡，誓死都不會背叛他們國家的亡命之徒。
所以，他們比任何人都有辦法對付這些間諜。
更何況，因為尖刀小隊的突然出現和血手農夫的名聲在外，讓這些間諜亂了方寸。
沈軒率先發現了朵朵，更是完全出乎他們意料，讓他們手忙腳亂。
越亂，就越容易露出馬腳。
一旦露出馬腳，又怎麽逃得過一直盯著他們的尖刀小隊眾人的眼睛呢？
……
陳安剛好半晌才回過神來，臉色變得極為難看。
之前林翰海提醒他們中有奸細的時候，陳安剛還沒有放在心上。
因為早在夏染染失蹤後，他和寇叔就已經把身邊的人都梳理了一遍。
從中還排查出了幾個嫌疑分子。
而剩下跟著一起出任務的人，幾乎都是陳安剛的心腹。
可陳安剛怎麽也沒想到，自己的兄弟，最信任的一把手竟然是間諜。
而且以他剛剛連自己命都不顧也要殺死朵朵的架勢，他絕不是那些被利誘策反的間諜。
而是從一開始就被安插進國安部的，至少安插了十幾年。
這樣一個間諜，自己竟然從沒有發現過。
陳安剛還想起了一件事。
當初尖刀小隊在碼頭抓住了幾個販賣人口的凶犯。
其中一人身份來曆有很大問題，大概率是間諜。
安全部正打算好好審問，可隔天這人就不明不白死了。
在這人死之前，見過好幾個人，段輝就是其中之一。
還有那個剛剛被沈聿槍殺的助理技術員，也是段輝招進來，並安排他去輔助監察信號的。
陳安剛越想越是驚恐，涔涔的冷汗從額頭滾落下來。
因為他想起了朵朵的話——姐姐說過，不能相信任何人，隻能找姐夫。
陳安剛當時心裏還曾閃過些許埋怨。
朵朵既然一直都躲在石頭縫裏，為什麽不早點出聲？為什麽不向他們求救？
如果朵朵早點出來，他們也不用在這裏浪費好幾個小時。
可此時此刻，陳安剛卻是無比慶幸，朵朵沒有相信他們，甚至哪怕看到了盛博易這個爺爺，還有寇叔這個每天都碰麵的熟人，也沒有出來相認。
否則，他們毫無防備之下，一定會被段輝得逞。
到那時，他才是真正的萬死難辭其咎。
同樣臉色慘白，搖搖欲墜的還有寇叔。
夏染染和朵朵身邊的警衛員都是他精心挑選的。
每一個都是曾經跟著司令上過戰場的軍人。
他太自信了，自信自己挑出來的兵不會有問題。
可誰知道，就是他的盲目自信，害慘了夏染染。
差一點，連朵朵也害死了。
“老首長，我……”寇叔哽咽道，“都是我……”
秦老揮了揮手，沉聲道：“行了，別婆婆媽媽的，現在當務之急是把染染救回來。你有什麽要懺悔的，去對著染染懺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