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朝南緊趕慢趕，終於趕上了沈大爺中午的牛車。
在飯點還沒過的時候，就回到了縣城。
但到店裏的時候，看到的依然是門可羅雀，裏頭居然連一個客人都沒有。
反觀對門，在王記吃飯的人坐的滿滿當當，竟然還有在外麵等的。
這個年月，大家的條件都不好，好不容易出來出頓飯，一樣的東西，自然想選便宜的，即使隻有幾分或者一兩毛的差距。
麵館裏唯一坐著的就隻有包大廚和呂朝南的小師弟鍾明亮。
看到呂朝南，包大廚歎氣道：“不是讓你回家休息嗎？怎麽就回來了？你也看見了，這店裏也沒什麽要你忙的。”
自然也開不出工資。
呂朝南驚詫道：“昨天店裏還有幾個老客來吃麵呢？今天怎麽……”
他剛剛從王記門口看進去，剛好看到了那幾個熟客正坐在裏頭吃。
鍾明亮咬牙切齒道：“那幾個熟客不喜歡吃別的，就隻喜歡師父獨門秘方的鹵肉拌麵。今天王記飯館也推出了這道麵，還比我們便宜一毛錢……”
所以熟客自然都跑了。
呂朝南倒吸了一口涼氣，“大師兄……田軍他、他連師父的獨門秘方都拿出來了？這也太過分了！”
鍾明亮突然從凳子上蹦起來，咬牙切齒道：“我去找田軍算賬！就沒有這麽欺負人的！”
包大廚一拍桌子怒道：“站住，不許去！”
鍾明亮眼圈都紅了：“師父！那個田軍他媽不是人，跟您學那麽久的手藝，你把他當親兒子一樣，他轉頭就去給對家做活，那個拌麵還是他投靠王記前，哄騙著您教他做的呢！他就這麽把您給賣了，我實在是咽不下這口氣！”
包大廚鐵青著臉道：“所以呢，你要怎麽辦？過去打他一頓？那又有什麽用？老頭子我可不想到時候還要去派出所接你出來！”
鍾明亮聞言，頓時像泄了氣皮球，垂頭喪氣道：“那師父，以後我們怎麽辦呢？”
包大廚：“你們放心，我已經跟國營飯店那邊的主廚打好招呼了，到時候你和朝南就去那裏當學徒。”
鍾明亮：“那師父你呢？”
包大廚歎了口氣道：“公社那邊已經有話傳過來了，如果生意還是那麽不好，下個月就把店關了。”
這樣冷清的麵館，就算他承包過來，也隻會虧得血本無歸。
包大廚輕輕咳嗽兩聲，背脊緩緩佝僂起來：“反正我現在年紀也大了，再做兩年也做不下去了，倒不如早點退休。”
話雖然這麽說可看著店裏的桌椅板凳，包大廚的眼眶卻慢慢濕潤了。
這家店最早的時候，就是包大廚的，做麵的手藝也是包家祖傳的。
隻是解放後，歸為了國有。
即使這樣，包大廚還是把它當成是自家的麵館，兢兢業業地做好每一碗麵，要說不舍，包大廚比誰都不舍得。
“可是師父……”
“師父我有事要跟你說！”
鍾明亮和呂朝南異口同聲地說話。
隻是還不等他們把話說出口，包大廚就擺了擺手，站起身來。
因為這時，有個穿著體麵的青年領著一個年輕女人走進麵館來了。
兩人是經人介紹，相親見麵的。
相親的地方正好這附近，又剛好到了飯點，男人就大方地表示要請女人吃飯。
年輕女人的神情顯然有些猶豫。
她看看後麵滿是人的王記飯館，又看看這空****的麵館，壓低聲音道：“我聽說，對麵的比這便宜，東西還新鮮，要不我們還是去對麵吧？”
要是平時，男人也會選對麵的。
但是畢竟是相親，他對女方很有好感。
第一次請人吃飯，就讓女方等那麽久排隊，隻為了便宜一兩毛錢，他怕會給對方留下不好的印象。
於是笑道：“沒關係，也差不了多少，你看對麵都坐滿了，還不知道要等到什麽時候呢？一會我們還要去看電影呢！”
兩人分別點了一碗青菜肉絲麵。
在麵端上來之前，男人想起了什麽道：“請問能加點辣嗎？”
“能。”
“那其中一碗多加點辣吧！”男人朝對方的年輕女子笑了笑，“我記得你喜歡吃辣的。”
包大廚抹了一把臉，趕緊去下麵了。
呂朝南急忙抱了其中一罐辣椒醬急匆匆跟進去。
包大廚做麵的手藝好，手腳也極快，沒多久，兩碗青菜肉絲麵就熱騰騰地出鍋了。
見包大廚要拿櫃子上的辣椒醬往其中一碗裏倒。
呂朝南連忙道：“師父等一下，你試試我這個辣椒醬。”
包大廚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後麵跟進來的鍾明亮也不解道：“師兄，你這是幹什麽呢？”
呂朝南朝他們眨眨眼，露出一個躍躍欲試的表情：“待會你就知道了。”
包大廚想了想也就同意了。
“青菜肉絲麵來嘍，兩位請慢用！”
鍾明亮手腳利落地把麵端到兩人麵前，卻沒有走遠，而是想看看呂朝南到底想搞什麽鬼。
然後，他就看到了匪夷所思的一幕。
隻見餐桌上的兩人在嚐了一口麵後，做出了截然不同的反應。
男的神色如常，正在慢悠悠地吃著。
而年輕女子卻在嚐了一口後，迫不及待地又吃了第二口、第三口。
這青菜肉絲麵剛出鍋是很燙的，可女人連燙都顧不得了，一邊吸著涼氣，一邊吃的根本停不下來。
但最後，對麵的男人也察覺到了不對勁，有些呆滯地看著自己的相親對象。
女子這才察覺到了自己的失態，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這麵實在是太好吃了，難怪會比對麵的王記飯館賣的貴。我覺得值貴一毛錢，來吃這一頓太值得了。”
男人愣了愣：這麵很好吃嗎？他怎麽不覺得？
不就是很普通的青菜肉絲麵嗎？
可女人的樣子完全不像作假，在說了一句後，她又開始埋頭苦吃。
直到連碗裏地最後一口湯都喝的一幹二淨，才心滿意足地拿出手絹擦了擦嘴角。
臉上卻還有些意猶未盡的表情。
當她看到男人碗裏的湯麵還有一大半的時候，不由露出詫異地表情，“你的麵怎麽還沒吃啊？”
男人猛地回過神來，輕咳一聲道：“我不怎麽餓，你要是還沒吃飽，又不嫌棄的話，要不我的分你一半吧？”
年輕女子很想拒絕，但想起剛剛的美味，她還是羞澀地默認了。
男人招了招手，問鍾明亮要了一個小碗，把麵分了一半給對方。
誰知女子隻吃了一口，就忍不住皺起了眉頭，“這……這味道怎麽差那麽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