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情……這件事情可能有什麽誤會。沈聿啊,既然事情已經過去了,再追究也沒什麽意思,你看是不是?反正罪魁禍首夏海棠已經認罪了,我看著事情就這麽了了吧?”

“誤會?”沈聿冷笑一聲,“沈大隊長輕飄飄一句誤會,卻差一點毀了我媳婦的名聲。你覺得事情能這麽了了嗎?”

說話間,陳三木匆匆跑過來,恭敬地將本子遞給沈聿。

這本子正是當初沈長勇展示給大家看的開介紹信的登記冊。

沈聿翻到其中一頁,遞給何淑雲看,“娘,請你看一下,這個是你簽的字嗎?”

何淑雲愣愣看了半晌,“這……這是我的字,可,可我不記得我寫過這個啊?沈聿,這是什麽?”

沈聿輕輕拍了拍何淑雲的肩膀,示意她不用擔心。

然後才看向沈長勇,不緊不慢道:“這兩天我去查過嶽母的行蹤,這個月十號前後,她一直在工地上工,工地工頭那都有他們每天的出工簽到記錄可以證明。沈大隊長,我想請問一下,一直在工地的嶽母,是怎麽到你這裏開介紹信的?”

“你又知不知道,身為大隊長,知法犯法,給人栽贓罪名,假冒簽名,會是什麽下場?”

沈長勇額頭上的汗一滴滴落下來。

他的眼中已經有了明顯的慌亂。

會是什麽下場?

他怎麽會不知道?

輕的被革去大隊長職位,重的那是會被關進牢裏的啊!

不,他決不能背上這樣的罪名,決不能沒了大隊長的職位。

“是……是夏……”

沈長勇的聲音還沒有出口,就聽沈聿淡淡道:“沈大隊長該不會說,是夏海棠讓你這麽做的吧?可我記得,夏海棠跟你非親非故,你為什麽要幫她?這一點無論如何都說不過去吧?還是說,真的如傳聞所說,沈大隊長對我妻子不滿,所以假公濟私,利用你大隊長的職權打壓誣陷我妻子?”

沈聿低低笑了一聲,笑意卻全然不達眼底,壓低了聲音道:“三叔伯,你知道假公濟私,以權謀私,會被判什麽罪嗎?”

沈長勇的身體劇烈晃了晃,臉色比紙還要慘白。

他從來不知道,這個雖然容貌出眾,但從小就沉默寡言的青年,竟然這樣能言善道。

沈聿把自己所有的路都堵死了。

別說保住大隊長的職位,這是要將他沈長勇徹底置於死地啊!

沈長勇赤紅的雙目對上了沈聿的眼睛,想要咆哮,想要怒罵。

但青年深不見底的黑眸卻如一汪冰壺。

將他的滿腔怒火澆了個透心涼。

沈長勇突然意識到了什麽。

沈聿如果想要置他於死地,直接把他送去派出所就是了。

為什麽還要跟他說那麽多?

沈聿今日將所有的村民召集在一起,架勢隆重的宛如三堂會省,是為了什麽?

那是想替他媳婦夏染染撐腰。

想要讓當初欺負過夏染染的人,一個個全都付出代價。

當初羞辱逼迫夏染染的混混們都被沈聿狠狠揍了一頓,如今見到夏染染跟老鼠見到貓一樣。

夏海棠身敗名裂,從此沒有了翻身的機會。

而他沈長勇也差不遠了。

可在場還有一些人是沒有付出任何代價的。

想到這裏,沈長勇的眼睛一下子亮起來。

他終於知道了沈聿的意思!

“是……是老七,老七他媳婦來找我的!”

沈長勇尖著嗓子,顫抖著聲音低吼道:“老七她媳婦來找我說他們一家都忍受不了被夏染染分走了一半的津貼,所以讓我想辦法幫忙拌倒夏染染。何淑雲的簽字,就是老七一家幫忙弄來的。”

沈友德倒吸了一口涼氣,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沈大隊長,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我什麽時候……”

沈長勇之前跟沈友德的關係是很好的。

兩人有族親關係,再加上性格差不多,平日裏總是三哥長三哥短的。

但這時候生死攸關,沈長勇哪裏還顧得上什麽兄弟情:“老七,你敢說當初分家的時候,你沒跟我說要讓我幫忙弄死夏染染?之前你讓建國送來的商討怎麽坐實夏染染偷人打胎的字條,我可都還留著呢!雖然你為人一向謹慎,隻在上麵寫了幾個字,但意思還是能看懂的!”

說完這話,沈長勇看向沈春德,一臉痛心疾首道:“大哥,我並非真的想要以權謀私,隻是老七跟我兄弟多年,他跟他婆娘到我麵前哭訴,我不能不心軟啊!”

“聿哥兒,你也要相信我啊!我跟你媳婦無冤無仇的,如果不是為了老七,我一個大隊長兼長輩,何必跟她過不去呢?一筆寫不出兩個沈字,你就原諒三叔伯這一回吧!”

人群再一次沸騰起來。

比起半個月前夏染染的四麵楚歌。

現在形勢完全調轉,變成了沈老七一家的千夫所指。

“簡直太惡毒了,我以為虐打兒子,把兒媳婦賣給李家村已經夠過分了,沒想到更喪心病狂的事情他們竟然也做得出來。”

“這哪裏是公爹公婆,根本就是畜生吧!”

“我一想到他們那些作為,全身汗毛都要豎起來了。”

“染染那麽好一個姑娘,差一點就被他們生生給毀了!”

“我簡直不敢想象,如果不是沈聿及時回來,染染要遭受什麽。染染一被趕走,小軒也鐵定重新落入火坑……”

“這樣的禽獸爹,難道還要孝順他們,把津貼全給他們花嗎?簡直太沒天理了!”

聽著周圍人毫不掩飾的唾棄和咒罵,沈友德隻覺得心口一陣劇痛,血腥味幾乎湧到了舌尖。

他咬牙切齒道:“沈聿,你好樣的,你真是好樣的!!”

到了現在,他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沈聿本可以直接摁死沈長勇,可他沒有這麽做。

他給沈長勇一個生機,就是為了讓他來指控自己的。

沈友德的心中一陣陣發寒,雙目盯著眼前高大俊美的青年,就像是第一次真正認識他。

那雙幽暗深邃的眼中,哪裏有一星半點兒子對父親的崇拜親近。

有的隻是冰冷刺骨的仇恨和漠然。

沈友德渾身激靈靈打了個寒顫,腦海中不自覺浮現出那個女人臨死前看著他的眼睛。

陰冷、厭惡、仇恨,哪怕做了十幾年夫妻,也對他沒有一絲半點的情意。

秦玉賢,這就是你留下的好兒子。

你就一定要陰魂不散地纏著我不放嗎?